我便听话地凑过去,并未多想什么,将头埋在他膝盖上方,他张开双腿,我俯首而下,这个动作形容起来,何止不雅简直下流。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配合,却频频出现差错,我急得冷汗直流,只待这破布抽出解放双唇,定要骂遍那劫匪的祖宗十八代。
我猜在这个僻静的小房中,劫匪将人质嘴巴堵上,也正是因这个缘由。
合作宣告失败,耳边传来秦玮藏着笑意的声音,他说:“抬起头来。”
我便果真抬起头来,见他一张俊秀的脸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清晰,然后他将双唇凑近,薄唇微启时可以看见皓白的牙齿,和欲盖弥彰的舌头。我们间隔半寸距离,我几乎闻到他身上淡淡墨香并着花的味道,可我也嗅不出那究竟是种什么花,又隐约察觉绳子底下被捆住的心,擅自多跳了一下。
嘴里的破布被他的唇齿寸寸扯出,到底落难儿女不拘小节,他以这种授受不亲的方式解放了我的口舌,我自然不好同他计较。却也防不住绯红了脸,方才打算骂个天昏地暗的决心已然忘却,睫毛抖了抖,那句谢谢在嗓子眼儿里打了好几个骨碌,也没能顺畅的滚出来。
他便又四下看看,除我二人孤男寡男外,确无旁人。秦玮低声命我背过身去,我又听话地背身过来,手边有细细柔柔的触感,是他的唇并着脸上肌肤划过,细细咬开捆住我手腕的绳结。他这样活计做得轻车熟路,我不免有些好奇,待双手跟着解放之后,便随口问了一句。
他倒是也不隐瞒,说是塞外跑商时,极容易碰上沙匪,这些脱身自救的方法时常演练。我对此人又稍稍多了点佩服,解开我们身上的绳索,我便等他说出脱身之法,他却兀自活动起筋骨来,飘飘然淡定自如。
高窗外射进一丛斜光,光束中灰尘明灭,我看着他的发丝轻拂,觉得今日异常风和日丽。我突然又萌生了个想法,若是同这样一个人在此被关上一辈子,许也不会很憋闷,不过那得在有吃有喝的情况下。
房间不大,从光线看来,大概是到了黄昏,想必此刻我溜出宫的事情已经穿帮了。不知道描红发现我突然不见了会作何反应,大概是灰头土脸地回宫领罚,顺便禀告父皇我失踪的消息,若是皇城里的军队够效率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开始满城搜捕了。
我推了推紧缩的铁门,叹口气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秦玮倚在墙边,拂去衣摆上的灰尘,淡淡道:“从被抓的地方到这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拐了四次弯,方向应是向南,路上人声并未间断,应该还没有出城。”他站起来,透过高窗望了一眼,又道:“有炊煮的味道,应是城南农家居住的地方。”
我从挨了手刀便一直昏睡着,他说的这些信息自然全不知晓,而那手刀我挨了他必然也挨了,他却能一路保持清醒,且并未被那帮劫匪发现,我不由得再度心生敬佩。想他也是个人才,必是想好脱身的办法了,我心下放心得很。
我推不开那铁门,又不想弄出太大的声响惊动了劫匪,便退回他身边,尝试打开那扇小窗。那窗子虽然窄小,但若是能够打开,还是足以让我一个女子钻出去的。只是那窗子开得太高,我踮起脚来也着实碰不到,我便有意让他抱我一抱。
我将这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确实没有多想什么,连男女授受不亲的空话都忘记了,更别提我现下还是个男身,要求另一个男子来抱自己,那男子当有多尴尬。秦玮想了想,琢磨着就算把我抱起来了,定也不方便使力,而这房中空荡荡的,没有利手的工具,他在我身上略略打量,走到我身前,抬手穿过我的侧脸,在我尚不明其意的时候,便除掉了我束发的绸带。
长发松散下来,我适才感觉有些惊慌,而他看着我的目光又柔软许多,轻笑一声,打趣道:“我怎么瞧着你像是个女子?”
我胡乱扒拉着额前的头发,将整张脸盖住,便同个女鬼一般,藏在发丝后故作阴森道:“其实我不是人。”
秦玮嗤笑,拨开我的头发,在我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感受到前所未有过的窘迫。除了父皇,从没有人用这样柔软的目光看过我,且一看就是好几个瞬间,他看得我心慌意乱,我只得别过头去,问他为何要除下我的发带。
他说:“阿栩,你现在还要我抱你吗?”
唔,阿栩,他是这么叫我的,还真是个自来熟。荆栩是我在宫外的假名,我听惯了旁人唤我荆公子、荆姑娘、栩妹,第一回有人叫这声“阿栩”。这发音虽然陌生,我听着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好像他天生就该如此唤我。
我想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我不必再掩饰了,他已经看出来我便是个女子了。我便干干一笑,摊摊手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总归我是抱不动你的。”
他依旧勾唇浅笑,本就微微上扬的嘴角似衔了朵桃花,我一心想着脱身,说起话来不大过脑子,倒是没太细想,从授受不亲的角度来看,他抱我和我抱他有什么不同。总归我是叫他抱了,他何其三生有幸,掐了我这千金之躯的纤腰,天地为证,平日里除了和姑娘们勾肩搭背外,我实实未曾主动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还要除却往年同顾且行打架。
我由他抱着,终是能触碰到高处的小窗,听他的话,我将发带牢牢绑在一根铁柱子上,然后落回地面,将发带的另一端交到他手中,退到一旁默默地为他加油。
黄昏已尽,清冷的夜风旋进来,吹动他的发丝,在我眼前轻扬,配上那绝美的侧脸,此刻的风景美不胜收。柔和中又夹带着力量,他握紧发带,抿着唇用力一拉,却是没拉得动。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只是看到他掌形美好的手背上,暴起两道青筋。
许是觉得这一根发带所能牵动的力量太小,他转身看着我,微笑道:“你把地上那几根绳子拿来。”
我忽然才想起来,其实这事并不是非要用到我的发带,明明还有捆我们的两条绳子。我去捡了绳子过来,他又将我抱起,我在窗上打了死结落回地面,见他将几根绳子绕在掌上,紧抿着唇,不动声色地发力。
我本欲过去帮他,却犹豫再三没有开口,最后还是他凭自己的力量,将嵌在墙上的小窗生生扯脱了。我看着那个一尺宽的缺口,琢磨自己该用怎么样个姿势爬出去,秦玮在旁边静静舒了口气,伸出手臂来打算抱我上去。
凭他的身量,这个缺口是挤不出去的,我想我就这么走了,将他留在这里并不厚道。好在我本身也不是个太厚道的人,尽管美色当前,也不至乱了分寸,只是脑筋不知怎么它就乖张了一回,我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方才除下我的发带,可算是在调戏我?”
秦玮愣了愣,随即展颜而笑,并没有回答。这个人大概话少,而我也为问出这个问题羞愧不已,便对他道:“我出去以后,会回来救你。”
他摇头笑道:“不必。”
他交代我,出去以后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不会再碰上那些劫匪,又说,他已经将自己的地址告诉劫匪,不多时便会有人来送赎金,届时自然就安全了。虽然是这样,但是甩他一个人在这里,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再度将我抱起,我费劲地从窗子里钻出来,衣裳也不幸被勾破了几个洞,披头散发,模样委实狼狈。跳至地面,我同他相隔一堵墙壁,很想生出一双透视眼去看看墙内人此时的模样。但我终究掉头便走了,按照他说的逃跑路线,果然一路都很安全。
来到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时,便看到有官差正拿着我男装时的画像,四下寻我。我主动找了过去,不久便见到了顾且行。
今日顾且行穿的是百姓的常服,夜色里瞧着有些平易近人,他皱着眉头打量我的惨状,从随从手中取了件斗篷丢给我,冰冷冷道:“成什么体统!”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到还被关着的秦玮,终是鼓起些勇气抬头与顾且行对视,急切道:“皇兄,有位朋友还被关在里面。”
我言辞错乱地将事情解释清楚,顾且行始终摆出副冷漠的姿态,直到我彻底闭嘴了,他才道:“堂堂一国公主,哪里交来这些狐朋狗友,”还是一贯骄傲漠然的姿态,他对随从吩咐,“将公主带回去。”
“公主,请。”随从牵了马车过来,拉开轿帘引我上去。我自然不肯就这么回去,顾且行的态度却益发地严厉,又道:“先送去东宫洗漱,这样回宫成何体统。”
体统,体统,顾且行满脑子都是体统。我就是看不来他这份严肃,固执着不肯上车,顾且行飞快瞪我一眼,不耐道:“哪里?”
我一愣,顾且行更加不快,“我问你那朋友身在何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