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你!你!”
我在一片混乱当中,听到汪指导在你面前走来走去,他用一个手指头点着你,恨铁不成钢地对你说:“你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吗?”
你说:“知道。”
汪指导说:“你知道你们岁数相差多少吗?”
你说:“知道。”
汪指导说:“那你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会给你们两个人带来什么后果吗?”
你说:“知道。”
汪指导大声地说:“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当众那样做?”
你的声音也大了一点。你说:“因为我无法站在那里,看着她承受别人看不到的痛苦而什么都不做!”
你问汪指导:“你要是在场,你会什么都不做吗?”
汪指导说:“我不会像你那么鲁莽失控!我不会用那种方法!”
你说:“我知道方法并不是最好的。如果她当时的情况不是那么糟糕和危险,也许我能冷静地再想想怎样做更好。我应该让她在教室里当众停止呼吸和心跳猝停吗?”
汪指导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我再次听到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走来走去了一会儿,在你面前停下来,看了你一会儿,然后叹息一下,又开始走来走去。
你内疚地说:“对不起。老汪,是我考虑不周,是我错了。”
(二)
汪指导说:“我问你,关于这种感情,你有没有对她说起过?”
你说:“我不会说的。我从来没有打算说过。”
汪指导说:“那她呢?心心她有没有感觉到?”
你迟疑了一下,说:“这,我不知道。”
汪指导说:“你不是有读心术吗?不是总能一眼看到人心里吗?”
你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你说:“心乱或者心动的时候,就不能了。”
汪指导问:“心心对你,有没有这些多余的感情?”
你说:“不知道。”
你抬起头来,你看着汪指导,诚实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汪指导说:“你没有试探过她?”
你说:“没有。”
汪指导说:“你们这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溪源基地你尽力袒护她那时开始的吗?”
你摇头。你说:“更早。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她10枪都没有上靶,在满堂哄笑中默默站起来,收起枪的那一刻。”
汪指导说:“我真是太迟钝了!你们都在我眼皮底下,我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你说:“对不起,没有向你坦白这件事情。我只打算把它藏在心里,没打算让它进一步发展。”
汪指导说:“你现在搞得这样昭然若揭,想要藏也藏不住了!你知道这事之后大家在背后怎样议论吗?”
你说:“有所耳闻,大概知道一点。”
汪指导问:“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多余的情感呢?”
你说:“我想.....”
就在这时,午休结束的电铃刺耳地响了起来。各个楼层的教室门和办公室门纷纷打开了。
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我突然惊醒过来。
力气瞬间回到了身上,我飞也似地逃离了后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我没有听到你打算怎样处理它。
(三)
犹豫了很长时间,那天下午我还是出现在了训练场地。
我走进更衣室的时候,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换衣服出去。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
听到集合的哨声,我脚步迟疑地向那边迈动。
当我站在队列里的时候,我感到你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你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我一直低垂着眼睛,不去看你。我不敢抬头看你的眼睛。
当你走过我身边,检查我的卧射姿势时,我心乱如麻,准星到处乱晃,我听到枪带微微颤抖的声音。
你把一颗空的子弹壳放在我的枪管上,它立刻扑通一声就落了下来。
你捡起弹壳,又放在枪管上,你一松手,它立刻扑通一声再次落了下来。
你说:“还要我再放给你看吗?”
我放下枪管,扑在棕垫上,把头埋进胳膊肘里,稳了一下心神,然后又托起枪管。
你又放了一次弹壳。这次弹壳在我的枪管上开始跳舞。
我看到周围的队友在棕垫上歪过头来,偷偷看我。
我听到你说:“先起来吧。跟我去办公室。”
我跟着你到了指导办公室。
你问:“下午前小时你去哪里了?你没去课堂。汪指导帮你撒了谎,说他留着你在谈话。我到处找你。你跑去什么地方了?”
我低头不语,也不敢看你。
你问:“你没事吧?为什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还是低头不语,也不看你。
你盯着我看了一阵子,然后,突然之间,你什么都明白了。
你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你躲在外面都听见了,是吧?你什么都听见了,对吧?”
我的双颊顿时变得通红。我飞快地转身,想要夺门而出。
你眼疾手快,一伸手啪地按在门上,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你说:“心心!不要走。听我说。”
我抓住门把手,想要拉开门。
你一把抓住我的那只胳膊,你再次说:“不要走。听我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我甩脱你的胳膊,你又一把抓住:“心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非常惊惶,准确地说,惊恐。
我在你的掌握中挣扎,我开始往外推你,我的脸挣得通红,我开始气喘吁吁,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开始全身发抖。我在你的掌握当中,颤抖得犹如狂风中的树叶。
我感觉到你的手飞快地松开了。你松开了手,并且后退了几步。你再后退了几步。
你说:“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你说:“你别这样激动,我松开了。如果你想出去就出去吧。我不会再靠近你了。不会了。”
我倒退了几步,靠在墙根站着,不能停止地全身发抖。
你说:“你在害怕我吗??”
你有些难过地说:“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你的难过让我感觉很负疚。
我有种感觉:这个情景之前已经发生过,它是某个过去场景的重播。然后我发现你也产生了这种感觉。我们各自努力地追踪着意识深处那点漂浮的线索,可它滑来滑去,就是无法抓住。
我们在这种相同的、熟悉的、亲切的、陈旧的、若有若无的感觉当中对视了一会儿。
我安静下来,停止了颤抖。
你说:“心心,很抱歉惊扰到你。我没有恶意。我也从来没有打算告诉你。你不用觉得为难。我明天就会离开。我会去其他城市,另找一份工作。你不会再见到我,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你可以像从前那样生活,不会受到影响。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请你放心。真的很对不起。”
我看着你。
你说:“我说完了。如果你想出去,就出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