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广宗。
汉军大营,中军大帐内,卢植身穿银白色的长衫,双腿并拢,跪坐在蒲席上,一只手轻轻托着下巴,眉头紧蹙,满面愁苦。
“这张角倒也能承得住气!”卢植轻轻一叹,嘴里喃喃自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率军将张角围困在这小小的广宗城内快两个月了。
本以为这张角会承不住气,会悍不畏死的找他决战,可是到现在看来,此人根本就没有那打算。
想到军中每日消耗的粮草,还有将士们暗地里埋怨,卢植那颗心就悬了起来。
若是在照这般下去,黄巾军粮草还没断,他们的粮草就要耗尽了。
可是不这样……那死伤会更多,这又并非他愿意看到的。
这攻又不是,不攻又不是,当真令他头疼不已。
“哎,看来等不到义真他们率军前来了……若是城内出现混乱,时机一到,就只有强攻了!”
正当卢植陷入深思的时候,突然大帐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很快,就见到一小校掀开帘帐,快速闯了进来,对着上面跪坐的卢植,拜道。
“启禀大人,雒阳来人了!”
“雒阳来人?”卢植听着帐下传来的声音,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忙抬起头,望着帐下的小校,脸露疑惑,道。
“大人,雒阳天使来了!”那小校跪在地上,抱拳,一脸郑重的道。
“什么?”卢植脸露惊色,这好端端的,雒阳怎会派遣天使前来,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天使在何处?”
“正在营外!”
“还不快快有请天使进来。不……还是我前去迎接吧!”
卢植嘴里说着话,身子忙从蒲席上站了起来,迈起步伐,快速的向大帐走去。
掀开帐帘,卢植就领着身边的亲随往营门走去。
汉军大营前,此刻却聚满了人。
人群里,只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咱家奉陛下诏令,不远千里,万般辛苦来到这,尔等却拦我于营外,这到底是何意?”
此人声音很细,又尖,宛若公鸭鸣叫,十分难听。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位肤色白净,面白无须,身穿大汉宫廷内衣衫的中年男子,眼露疲倦之意站在汉军营门前,满脸怒容。
“这位大人,并非小人拦大人于营门外,实是卢大人有言:‘军营重地,无他手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大人见谅,不要为难小人!”营门前,守卫的门伯,抱拳躬身,一脸疾苦,道。
“好个卢大人……好!好!好!”营门前,那扯着公鸭嗓子,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闻言,伸出手指着那守门之人,怒极反笑,道。
很快,那中年男子的那张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一双细眼里掠过一抹凶戾。
“天使何在?天使何在?”
正当他要发怒的时候,突然从汉军大营里传来一道急促,洪亮的声音。
听到身后响起的洪亮的喊声,那守门之人顿时暗松了一口气,他深怕若是在阻挡下去,眼前的天使会迁怒于他。
营门前,守卫的汉军将士们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立刻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来,让来人走过。
卢植边跑边喊,很快就穿过营门,来到汉军营门前。
“卢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咱家奉陛下之命,不远千里,前来如此,尔等竟然将咱家堵在营外,视陛
下威严于何地,莫非以为咱家不敢上奏陛下么?”那自称天使之人,见到卢植上前,立刻阴阳怪气的道。
“天使勿怪,天使勿怪!”卢植见此人阴阳怪气,遂露出笑脸,赔罪,道,“军营重地,军令如山!却没想到天使会来此,却是下官疏忽了,却是下官疏忽了!”
“哼!”
那天使闻言,神态傲慢,轻哼一声,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突然一只脚立地,另一只脚抬起,回头对身旁的卢植,道:“卢大人,不知咱家现在能进去否?”
卢植虽然心里厌恶阉宦,可是此人奉天子之命前来考察军情,不得不笑脸相迎:“进得,进得,天使乃我大汉之颜面,代表着陛下,又怎能进不得这小小的营寨呢?”
那天使闻听,嘴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怡然怡得,大摇大摆的走进汉军大营。
望着那走在前方,大摇大摆,怡然自得的阉宦,虽有不满,可却也分得轻重。
当下,卢植万不得已,快步上前,领着那从雒阳赶来的天使往军中大帐走去。
很快卢植就安排身边的亲随下去准备吃食,安排那些不远千里,从雒阳到此的人休息。
大帐内,卢植让天使坐于上座,而他却坐在左下边。
望着那高坐正中央的天使,卢植躬身,上前,问道:“还不知天使如何称呼?”
“咱家乃黄门左丰,卢大人有礼了!”那天使见卢植询问,遂也拱起手,拱了拱,回礼道。
“左黄门,不知陛下此次有何吩咐?”卢植见此人报了家门,再次问道。
“卢大人,咱家可是第一次进入军营,还请卢大人领咱家好好观赏观赏!”那左丰见卢植发问,突然引开话题,道。
望着那突然之间引开话题的左丰,卢植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又不敢太过拒绝,担心是当今陛下暗中托付此人,暗中查探军情。
见此,卢植心中坦荡荡,举手抱拳,道:“既然左黄门有如此雅兴,卢某又岂会不从呢?”
说完,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之势。
左丰见卢植伸出手邀请他,也不多言,遂从蒲席之上起身,向着大帐外走去。
走在前方,左丰嘴角不经意间泛起一抹冷笑。
随着卢植的指引,介绍,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整座大营很快就在不经意间就观赏完了。
“左黄门,整座军营的情况就是这些,不知你有何见解?”卢植介绍完毕之后,询问道。
“排兵布阵,安营扎寨,咱家却并非行家。
卢大人只要能早日击破黄巾贼子,还我大汉朗朗乾坤,实乃陛下之洪福,天下万民之福!”左丰摇了摇头,道。
“左黄门秒赞了!为陛下分忧,为天下万民分忧,本就是卢某分内之事。”卢植摇了摇头,一脸谦虚,道。
“好了,卢大人。今日咱家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吧!”
说完,对卢植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卢植见状,感觉此人傲慢无礼,虽愤怒,却也不好发作。
于是,连忙让人带着左丰下去休息。
望着那在军中护卫的带领下离去的左丰,卢植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旋即露出深深的沉思。
眼前的左丰虽说是奉命前来查探军情,可是此人一言一行都透着十分的古怪。
要说有什么古怪,卢植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脑海中,一抹灵光一闪而逝,可就
在他细想之际的时候,又感觉无处可摸。
“看来这一切,唯有明日方能知晓!”
卢植心中虽有疑惑,可却也不知怎么办,摇了摇头,抬起脚步,向着中军大帐走去。
这一日就在这疑惑之中渐渐的过去了。
翌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卢植还是一如既往的早早就起来了。
昨夜,他一夜未眠,脑海中始终在想着事情。
除了那天使的事情,还有思考着如何攻破广宗城,活捉贼首张角的计策。
正当卢植掀开帐帘走出大帐之际,那昨夜从雒阳前来的天使左丰却从休息之处向他走了过来,大声喊道:“卢大人,卢大人,咱家昨夜休息之际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左黄门,咱们帐内说话!”
卢植闻听,精神一震,脸上露出喜色,终于要说了。
旋即伸出手掀开帐帘,邀请左丰入帐说话。
等到左丰进了大帐内,卢植回过头对着守卫的亲随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钻入大帐内。
大帐内,卢植和左丰分宾主而坐。
卢植刚做下,就对着左丰,问道:“不知左黄门昨夜有何要事忘说?”
“卢大人,这要事咱们等会再说。在此之前,丰却要问问卢大人。”左丰望着卢植,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瞳孔深处闪过一抹狡黠。
“哦?”卢植听这左丰又转移话题,心中虽觉得奇怪,但仍不失礼仪,伸出手示意他,道“左黄门但问无妨!”
“卢大人,昨日,丰与大人相查营寨,突然想到,不知大人为何不早早攻破那小小广宗城?对此,一直感到十分的不解?”左丰一脸狐疑的问道。
“左黄门,尽管安心,破敌之策,植心中已有安排,只等时机一到,定破广宗,将贼首张角抓住!”
左丰见卢植道出,眼中顿时闪过一缕异色。
“原来大人心中早有决策,看来却是丰多言了!”
“左黄门说笑了!”卢植一拱手,微笑道。
“既然卢大人已有破敌之策,又安扎如此,想必囊中定然不菲?”左丰望着露出微笑的卢植,心中一定,话题一转,轻呼,道。
卢植闻言,脸上表情一怔,心中顿时怒气丛生,眉头微微紧蹙。
他没想到这黄门左丰胆子这般大,竟然这般直接向他索要贿赂。
他从官多年,可以说,头一次遇到这样明目张胆之人。
况且,依照他卢植的为人,就算有,也不会给他。
何况如此他分毫未取!
“天使说笑了!”卢植笑了笑,拱起手,道,“植囊中羞涩,况且军粮尚缺,安有余钱奉承天使?”
左丰见卢植说这般言语,心中暗恨。
本来从雒阳到此,就辛苦万分,可是到此时,却分毫未取,这怎能不让他愤恨呢。
而且依照他的意思,只要这卢植识相,那么等到他回到雒阳,必定会为其说话,可是如今看来,反而没有这个必要了。
“既然你卢子干不知好歹,那么就休怪我左丰了,哼!”
望着那面露笑容的卢植,左丰是越看越恨,心中寻思着,回到雒阳怎么参他一本。
“卢大人,陛下命咱家前来探军,既然此地无军情,那么咱家也就不在此多留了,还是早日回身雒阳,向陛下禀明此事。”
说完,也不等卢植反应,左丰立马站起身来,踏步向大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