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的述职汇告朕已阅览了。三年接济难民二十二万之多,修了几百里路,加固了旧城墙,造了新城墙,疏通城内所有排水道,就去年一年,夏秋两季上缴粮税便达183万石之多。另三年共上交商税四十二万两之多。好,好,好!若天下官员人人如爱卿这般,我大明江山何愁不强盛?又何惧北边鞑虏?北伐大业必能成功!!”
朝上那些非吏部的官员都傻眼了!
我滴妈呀!
这左云舒还是人吗?!
去年一年就上交了183万石粮?!!
现在大明一年粮税大概在1700万石左右,这还是在南京,镇江等地推行了高产稻的结果。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就武进一个县上交了183万石粮?!这小小一个县所交粮税都占全国总粮税的九分之一了啊!
更不要提这家伙上任三年居然还上交了四十二万商税?!还修了几百里路,巩固了城墙,造了新的城,还接济那多难民……
这家伙还是人吗?
至于贪腐搜刮,这些大臣倒不会这样想。
因为一块地方就那么大,任凭左弗怎么搜刮也不可能在三年内搜刮出这么多钱来做面子工程。
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家伙的确不是人,真活成神仙了。不然怎么在三年内完成这么多事?
要知道,她中间还跟清军打了一仗呢!
一众大臣只觉跟做梦似的,曾樱却是不意外。
他的人到了常州自然要跟他汇报工作。于是左弗怎么搞科技发明,怎么办学堂,怎么编撰教育书籍,怎么做民生的事都被汇报了上来。在看过下属的汇报后,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多奥妙的联系,只要用心研究就能用来改善民生,甚至是强国富民。
那设计精妙的自动排水系统,那可亩产十多万斤的网箱养鱼之法,那立体种植之法,那蜂窝煤,蜂窝炉……
每一件事的改变都能给百姓带来极大的幸福感。而雷厉风行的手段则让百姓有了安定生活的环境。商人依法交税,乡绅安份,官员上下用心,那样的地方又怎么不会成为天堂?
看着下属们一封封汇报,连他都对常州起了向往之心。
在那样的地方养老一定很不错吧?
“臣不敢居功,都仰赖天子威德,百姓支持。臣一介女流,能位列在这朝堂,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个女父母官,都是陛下天恩所赐。臣不敢辜负陛下,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言一出,就有嗤笑声传出。
不过一介七品官,竟敢说这句话?当自己是什么人?
“何人发笑?”
朱慈略带不悦的声音传来,“嗤笑之人莫不是觉着左爱卿言辞狂妄,不配说这句话吗?”
朝堂上立刻变得安静。站在玉阶下的左弗也是感叹。
三年前,他还是个阴郁的少年;可三年后,却是帝王之威已成,一举一动皆是皇权法度,天家威仪,不可冒犯。
“天下之官吏,若人人如左爱卿这般,我大明又何至于失了半壁江山?!先帝又何至于惨死煤山?!”
天子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气氛一度凝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首辅钱谦益才执笏板出列,道:“陛下,莫要动怒。左大人年岁尚小,说此言时,就好比小儿学大人说话,故而有人忍不住发笑。”
“荒唐!”
朱慈呵斥道:“有志不在年高,首辅贵为大学士,饱读诗书,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懂吗?!”
左弗也很无奈。
她就一个理工狗,学的那些古文早还老师了。要不是来了这大明,她连这几句“斯文”话都说不出来好吗?
“陛下,莫要生气。”
左弗拱手作揖,“我想发笑的那位大人不是有心的,不过是小事尔,莫要动怒伤了龙体,更伤了君臣和气。”
“爱卿虽为女子却颇有雅量,朕心甚悦,便依爱卿,不再动怒。”
朝臣们相互看看,感觉有点嫉妒。
一句话就化了天子的怒气,这群臣感情真是好。
不过人家保住了大明江山,即便是蠢如弘光帝也会对这位主和颜悦色的吧?
“陛下,左大人三年交商税四十二两之多,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啊。”
王铎忽然道:“我大明不以收商税为荣,即便是收也只是三十税一,这武进县也不过十五万户人丁,这哪里收得出这多商税?”
左弗眼皮跳了跳,心里冷笑:果然,找事的来了。
“爱卿,你可亲自回答王爱卿。”
“是,陛下。”
“王大人,这三年我武进接收难民二十二万之多,而许多逃民亦被我招回,如今我武进县已有人丁近百万。我到任后,先是修路,再是打击当地不法商贾与劣绅,抄没财产大多上缴国库,只留取一部分作为地方民夫扶持之用。
这三年,商人乡绅皆守法,一切杂税尽免,有田者耕种,无田者进城务工,我在地方实行了招工最低月俸的标准,故,即便无田者也能生活滋润。百姓手里有了钱,自是要花钱,如此一来,商贾赚得多了,交的税也多。百万人之城,三年才有商税四十二万而已,这很多吗?”
一句“这很多吗”彻底激怒了王铎。
“荒唐!”
他拿着笏板指着左弗骂道:“满口胡言!那李谂是罪有应得,那无锡那位王姓乡绅呢?!左弗,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借剿匪之名,行抄家勒索之事!你若不是心虚,为何那王姓乡绅会活活被人打死?!”
“百姓激愤,如何拦得住。”
左弗口气淡淡的,“难道按照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等拔刀对付百姓吗?况且人证物证俱在,只是主审官还未来得及宣判罢了,哪里谈得上冤枉?”
“那你为何还要罚没人家产?!”
“这话说来奇怪!”
左弗道:“不义之财当然要罚没!那些干净的田产,银子,无锡的知县可一分没抄,都留给他们家属过日子了。”
“呵。”
王铎冷笑,“如此说来,苦主还得感激你了?”
“可不是吗?”
左弗也是冷笑,“当年不过百亩地,三代人下来,七万亩地,另有金银珠宝无数!若不是顾忌着官声,下官真想将那百亩地据为己有!那可是个聚宝盆啊!几十年的时间就能生出这么多地,这么多金银珠宝来。
依我看,陛下还是派人去将那地取来。然后满朝文武就去那块地上站着,尽管往上撒米田共,催得那土地旺旺的,肥肥的,转眼就能生金山银山,到时北伐的银子米粮都会有。”
这番话夹枪带棒的,丝毫没给这位帝师,谨慎殿大学士,内阁二号人物留一点脸面。
想在这上面作文章?要自己的命?!哼!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你,你,满口市井俚语,简直有辱斯文!”
一句“米田共”差点把王铎气得吐血。
身为帝王师,自然是饱学之士。平日在这朝堂上战斗力也颇强。可他今天偏偏碰上了左弗,这男人要跟女人吵架,怎么吵得过哦?
左弗笑眯眯的,“我本就是武将之后,不学无术之辈,大人还要跟我计较这个吗?”
王铎听了这不要脸的话,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指着左弗道:“你这是胡搅蛮缠!”
“大人我说的是事实。那王姓乡绅若是行善事又怎会有那多百姓检举他?在我左弗的刀下可没有冤魂。”
“狂妄,狂妄,狂妄至极!”
“大人,无锡县令早已将奏报呈交常州知府崔玉舒。崔大人也早将公文呈交刑部。此事的来龙去脉,公文上清清楚楚,证人证词没有半分虚假,若大人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左弗拱拱手,“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左弗行得正,站得直,没有必要在此事上弄虚作假。而我也不是跟乡绅们过不去,若真如此,我把所有乡绅都抄家了岂不是美哉?
乡绅既是乡贤,当然要起表率作用。这带头抗税,隐报田产,不是贤者所为吧?”
“哼!此事我自会彻查!无须你提醒。”
“那下官便恭候大人彻查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之言当真不假!”
“是啊,圣人是说过这话,我也觉得我这小女子心眼小,受不得委屈冤枉呢。所以我便想问问大人,若是您查不出什么,又该怎么办呢?”
王铎当场愣住了。其他官员也是傻了眼,脑里纷纷冒出一句话来:孩子,你脑子没问题吧?
这可是谨慎殿大学士,是内阁二把手,你一个七品小官让这大佬给你交代?你莫不是傻了?
“人活一辈子,名声最重要。我虽卑微,可却也容不得旁人随意指摘诬陷!”
左弗冷了脸,“我左弗非科举当上的官,更非男儿身。千百年来,何曾有女子为官?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怠慢。可如今倒好,我本兴冲冲来向天子汇报,可有人却拿此事来作文章,我倒想问王大人一句,您到底是怀疑我品行不端呢?还是……”
她望着王铎,忽然大声道:“还是因我是女子,所以故意寻机攻陷我,想将我赶出这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