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一边喊着展尘上茶,就听展尘怪声怪气地答应一声,慢慢地托了一个茶盘走上来。安然看时,展尘的头上裹着白色的手巾,眼睛遮住了,只露出一个嘴巴来。低着头,慢腾腾地往客人面前走去。
安然冷不防展尘这样一幅头脸,忙喊过三儿来,吩咐了几句,就见三儿上去接过展尘手中的茶盘。安然则过去一把扯了展尘,来到灶间,埋怨道:“你怎么这样一幅嘴脸,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你是成心让我店里生意不好的吧?”
展尘一把拽下脸上的手巾,揩了揩手道:“你以为这大热的天儿,我愿意这样啊?我发现客人中有两个人是我以往熟识的,我不想让他们认出我来。”
“是谁?”安然对着客人看去。展尘遥遥用手一指雅间里的两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原来就是对门口的菊花感兴趣的那两位。
“既然认识了,出去打声招呼怕什么?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安然十分不理解展尘的举动。
展尘嘿嘿笑道:“只是我现在是个跑堂的,让他们看了岂不又被耻笑?”安然见他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不愿再和他说下去,但总不能又让他这么闲着,于是吩咐道:“那你就待在这儿吧,等到水少了,就再加一些,烧开就好了。”
说完索性走到前面,去照看生意。
展尘暗中松了一口气,找了一个板凳坐下了,偷偷地打量前头。
那两个年轻的公子坐在雅间里,一边品着才泡好的菊花茶,一边把玩着桌上的那套茶具,原来这就是安然当日从胖老板那儿买回来的青瓷茶壶和白瓷茶盏。
那个小些的公子转着圈儿地看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只见晶莹剔透的杯身上只画了一枝淡墨色的菊花,不由心中一动,对那个年长些的说道:“三哥,想不到这样的小店,店老板倒是个雅人呢。你看他选的这茶具,样样不俗啊。”
“嗯,你说的是。”那个被称为三哥的人笑道:“他门口的那几盆菊花我也是闻所未闻,看来这老板倒是个能耐人,小小年纪有这份才情。那几盆菊花我是真的喜爱,一会儿我得问问这老板,能不能卖与我?”
那个弟弟但笑不语,细细地品着杯中的花茶。那个三哥喝完一杯,招手叫道:“老板。”
安然不知道这人有何事,忙忙地上前,满脸堆笑,问道:“公子,这茶用着可好?”
“嗯,还不错。”那宝蓝缎子长衫的公子懒洋洋地说着,安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开业的第一天,有客人说好就行了。
“只是我更喜欢你的那几盆菊花。”他忽然又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卖给我?”
安然心里听了那个乐呀,哪能不卖呢,放在门口就是吸引客人的,如今客人来了,菊花迟早是要凋谢的,何不趁此机会再赚些银子?
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安然虽然心痒得难受,可面上一点都不露出来。当下只是沉着地点点头,亲手替这两位公子斟满了杯子,才道:“难为公子看得上眼,只是我的菊花品种稀少,若是公子执意要买,价钱上……”
因为执了壶,安然一双隐在衣袖下的手露了出来,再倒茶的时候,昭然若现。那个银白长衫的公子,眼睛只盯着安然的一双洁白莹润的素手,若有所思。安然也没注意到,心里只打着小九九,怎么多赚些银子。
那银白长衫的公子看过安然的手之后,眼睛又往上移,在安然的耳边和脖颈上停住了。虽然天还不冷,但安然却穿了一件立领的长衫,把脖颈处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安然因为从小儿就在郊外过活,所以,王氏也没给她打耳洞,后来渐渐地大了,更不愿意弄这个了,王氏也说不了她,只好由着她去了。
那银衫公子没有看到他预想的,眼眸就低了下来,在安然的胸前快速地扫了一下。安然出门前,可是用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点都看不出起伏来。何况,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也不会太显眼。
那公子虽然没看到应看的,不过眼里还是闪着一丝狡慧,不住眼地上下打量着安然。那宝蓝缎子的公子见安然说到价钱时,开始吞吞吐吐了,于是从袖里摸出一锭大银,往桌上一拍道:“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再加些也使得。”
安然瞄了一眼那锭大银,是十足的台州元宝,在桌子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安然强咽了口唾沫,心里暗自告诫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别被这点银子诱惑了,忍一忍,说不定还能赚更多。”
脸上依然带着笑,安然一双白嫩的小手,把这锭银子往那公子面前推了推,“公子,我这花儿的价钱远不止这些,若是公子诚意要买,就给一百两吧。”
“一百两?”银衫公子夸张般地张大了嘴,“这足够一个小户人家过好几年的了,你这几盆花竟要这么多?”
安然抿嘴儿一笑,银衫公子只觉得这个笑容好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再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
安然淡定地说道:“公子此言差矣,岂不闻昔日有长安纸贵一说?小户人家过日子有他们的烦恼,对于他们来说,自然赏不了这样的花儿,我的花也不会卖给他们。这位公子眼光独到,既能看上我这花,想必也是位懂花的。这菊花的价远比不上一株名贵的牡丹。”
那公子看样子是真的喜欢这几盆花,而且也是个漫天撒钱的主,听了安然的话,竟然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龙头银票,放到安然面前。安然低了头细细地看了,果然是一百两货真价实的银票。
于是小心地折好了,收到袖子里的内袋里,眉开眼笑地说道:“公子真乃豪爽之人,这茶算是我请的了。这就让伙计把花给你们搬到马车上。”
“不必了,我自己带有人来,你还是忙你的生意吧。”那公子手一挥,就起身离去。安然正忙得不可分身,听了这话,怎能不高兴,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那银衫公子在脚迈出去的一霎,忽然转身,贴着安然的耳根道:“姑娘,收好你的银票啊。”
安然心里一抖,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由抬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安然像是心事被人窥透一般,忙忙地低了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