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尘听不见安然的动静,不由回过头来,掀开帘子往里看,见安然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就问道:“睡了吗?路上这么好的景色,怎么也不探头出来看了?”
安然睁开一双无神的眼,望了望外头,碧空如洗,一块块如同扯出来的棉絮般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着,果然一幅天高云淡的好景色。
只是安然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和王氏在回府的问题上有了隔阂,昨夜又一夜没睡,所以,再好的景致也勾不起她的兴致来。
展尘见安然一脸疲惫、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回身扯了她的袖子,硬把她从车厢里拉出来,坐在他旁边,指着两边水沟里白色的野花,道:“你看,多美的花儿呀,比那些娇养在温室里的牡丹、茶花的,可是美多了。”
安然坐在车辕上,听着展尘说话,又怕自己会掉下来,就往他身边靠了靠。马车颠簸着往前驶去,安然被一晃一晃的路,颠得上来了困意。于是不由把头靠在展尘的肩上,半眯了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路边的景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展尘转过脸,看了看靠在他肩头睡着的小女子,一双蝶翼般的睫毛低垂着,小巧的鼻翼唿扇着,看来昨夜里她一夜没有睡好。若是搁在往日,怕是她早就雀跃兴奋地看着外边的风景了。
展尘不由把这个小女子圈在了怀里,让她舒服地倚着自己。软玉温香抱满怀,展尘的心,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沉稳。
路上这个时候行人稀少,况且安然又是一身男儿妆扮,所以,展尘才会放任她倚在自己的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把安然从睡梦中吵醒了,睁开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安然模模糊糊地看到外头人影幢幢,脑子也慢慢地清醒了。再一看,自己正被展尘圈在怀里,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安然连忙挣脱开了,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发髻,安然掩着一颗狂跳的心,匆匆地钻进了马车。过了好半天,脸上的红晕才褪了下去,才敢悄悄地掀开帘子,看了看展尘如木雕泥塑般的背影。
其实展尘心里此刻也不宁静,心湖如同被人投放了一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安然在他怀里时,他无比的心安。安然挣开时,他就像被人抽干了浑身的血液般,只觉心慌无力。
强忍着不去看身后那个偷偷伸出脑袋来的小女子,展尘浑身绷紧了,强迫自己专注地赶着马车。
不多时,就来到店里,三儿忙迎了上来,扶着安然下了马车。安然把帘子掀开,车厢的后面摆放着十来盆怒放的各色菊花。安然吩咐三儿小心地把它们搬到店门口,分两列放好。又从车厢里取出一个包裹,这是她辛苦了一个夏天,采好晒干的菊花。
展尘默默地站在一边,安然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头径自走往店中。只见当面的一个桌子上,三儿放着买来的一挂鞭炮,后堂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开水冒着热汽。
桌子都被擦得晶亮,茶壶茶盏都摆放整齐,底下各有竹垫子垫了。安然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夸了三儿几句,乐得他更加来了精神。
安然取出包在包裹里的各样小纸包,里面有她精心分好了的各样干菊花,把它们一一摆在柜台上,又拿热水把茶壶茶盏挨个烫了一遍,这才吩咐三儿点起鞭炮来。
展尘只站在安然一边,看她一样一样有条理地做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怕惹她烦。
安然其实也不好意思说话,可是看着展尘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三儿忙得脚不点地,却不知道上前搭把手。
不由就来了气,回头说道:“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店里这么多的事儿忙不过来,人手又少,你就不能帮一把?”
展尘这才放了心,只要安然开口吩咐自己干活,就说明她心里并没有气恼,于是裂开嘴一笑,问道:“不知道老板需要小的作甚么?”一边说着,就拿了一条洗净的干手巾往肩上一搭,哈着腰站在那儿听吩咐。
安然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了,娇嗔着道:“也没见你这样的,不过搭了条手巾,倒是像模像样了。”说着一指那大锅,“待会儿要是有客来了,你就负责舀了开水,把菊花泡上。”
展尘忙点头应下了,安然却不放心地又道:“记住,水不可太满,只约可在半壶左右就好。上茶的时候,先用茶壶里的水,把茶盏洗一洗,再给客人倒上。”
“怎么泡壶茶,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展尘搔了搔头。安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挣点银子容易吗?还不快去准备着,放了鞭炮,客人就该来了。”
“那要是没有客人来呢?”展尘不要命地又问了一句。
“乌鸦嘴,”安然伸了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还不快干活去。”
展尘笑嘻嘻地摸了摸额头,来到灶间准备去了。刚才的几句话,让他心情十分舒畅,虽然挨了安然的一记爆栗,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安然的手劲在他身上,就像瘙痒一般,他只是想让安然和他多说说话,忘了刚才的事儿,省得一会儿又不理他了。
安然见一切准备就绪,就示意门口的三儿点燃鞭炮。三儿打着了火折子,对着鞭炮的引信点了,捂着耳朵就退到门内。
引信嗤嗤地烧着,很快就点着鞭炮,只听一阵爆豆子般的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快要聋了。安然捂着双耳,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让我今日来个开门红吧。”
鞭炮还未响完,就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安然捂着双耳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傻呵呵地笑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仿佛看到了堆满在柜台上的银子。
鞭炮声响完,三儿适时地站到门外,扯开大嗓门,发挥着店小二的本色:“走过路过,都来瞧一瞧,看一看了。今儿小店开业,一律优惠,早来早得,切莫失了时机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又有人指着门口的那十来盆菊花,问道:“这个时节开的菊花我倒见过不少,只是这样子的,我却从来没见过。”
安然见三儿答不上来,忙跨步走了出去,拱拱手笑着,一一介绍了:“这白色长瓣的叫狮子滚绣球,这盆炸开来的叫飞鸿踏雪,这盆紫色的叫紫气东来,这盆浅绿的叫福如东海……”
“哦,还有这么多的名堂?”人群中一个手拿折扇,身穿银白丝绸长袍的一个年轻公子,指着那些菊花问道:“敢问老板,这些菊花都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安然见他对菊花来了兴致,就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可自己培育出来的,放眼整个安顺国,怕是还找不出第二盆来!”
“好大的口气啊。”那年轻公子后头,一个身穿宝蓝绸缎长袍的青年男子一笑说道。也不看安然,只是扯了前面那公子的袖子:“四弟,我还没见过这么大口气的人呢。”
安然只是笑,“公子进店品一品我的菊花茶,就知道我有没有夸海口了。这些干菊花,可都是我从这些花上采摘下来,精心炮制的呢。”
“既如此说,我们就进去看看吧。”前面的那公子率先迈步进去了,人群也跟着一轰而入。安然看着坐满了的桌子,心里快要乐开了花,脸上却还得矜持着,高声喊道:“上茶。”
就听展尘答应一声,端了一个托盘走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