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打着哈欠迎来了新的一天。起身站在门口朝外看了看,一轮朝阳似火,从东边的天际边慢慢地升腾起来。
一天又开始了。安然用冷水洗了把脸,漱了口,开始指挥着一干人打理着店面。日上三竿时,陆续地就有客人来了。安然来到柜台边笑脸迎客。
客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几个人也都忙忙碌碌着,招呼着客人。到了午饭时,几个人忙得还没顾及吃上饭。瘪着空荡荡的肚子,安然勉强站在柜台边,算账送客。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三儿大叫一声:“老客来了,店里请。”安然有些纳闷,三儿平日里不是这样大嗓门的人啊,怎么今儿特意这么乍着嗓子喊了一声?
也就伸头去看,只见门外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周边还有四个腰里挂着长剑的年轻男子。那辆马车的车门被缓缓地拉开了,一个雪白长袍的男子伸出了颀长的身子。
一个随从忙从马车上搬下一张像太师椅的圈椅来,安然仔细看了看,确实那椅子有不一样的地方,大体的轮廓倒是没多大区别,只是椅背、椅子腿儿上有一些凸起的地方,不细心看真的看不出什么名堂!
四个年轻的随从上前把那白衣男子扶了下来,径自坐到椅子中。安然这才看清那个白衣男子好像腿脚不灵便,脸上还带着一张发着清辉光芒的银色面具。
平日里茶馆里来的都是一些市井小民,虽然不比农夫那样寒酸,可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几个人的气势吸引过来了,纷纷转脸看向门口。那个白衣男子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径自让随从们把他抬到了店内。
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是客,安然意识到这一点后,忙迎了上去,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请……请……里头坐。”
那个面具男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面具后的目光如同波光一般,见到安然的那一瞬,就像阳光点照了般跳跃了两下,很快就眸光淡然了。
随着安然的手势,那一群人进了里头的一个雅间里。见三儿依然立在那儿,安然甩了一记白眼,三儿才赶忙进到里头伺候着。安然竖着耳朵听到三儿问他们需用什么茶,要什么点心。
听见里头的男声说了几句,安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蹑脚儿回到柜台边站着。三儿来回穿梭了两趟,茶点上齐了,给了安然一个心安的眼色。
安然踏实了许多,不管什么人来,只要有银子赚就好。店里也不能挑人接待不是吗?
正在安然觉得一切都正常了的当口,却听雅间里一个粗暴的男声吼道:“这是什么茶,竟然吃出了黑乎乎的东西?”
安然瞥了三儿一眼,见他面色惨白,两腿抖着站在那儿不动弹。安然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雅间。
满脸陪着笑,安然小心翼翼地问着:“客官,这茶哪儿不好啊?”
那个面具男并没有答话,而是由身边的一个随从代为回答:“也不知道你们这茶馆是怎么开的,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手指着茶碗里的一个黑乎乎的小点儿,他气愤地说道。安然细眼瞧去,就笑了,解释道:“爷,这不是什么脏东西,这茶里头加了炒熟了的大麦,可以有助于消食,口感还好。只不过夜里炒的时候,有些犯迷糊,糊了那么一两粒。”
“你夜里还要赶制新茶吗?”那个面具男冷然出声。“是啊。”安然笑得灿烂,“店小人少,忙不过来,况且夜里闲着,就做些活儿。”
“嗯,倒也罢了。只是你该及早和我说清楚才是啊。”面具男淡淡地说道。安然面上笑应着,心里直犯嘀咕:“你也没问我啊,我怎么知道?”
看见几个人都站在那儿,围随着那个面具男,好大一会儿都不吭声了,安然以为没她的事儿了,准备溜身退出去。谁知道面具男又掷出一句话来,惊得她差点咬掉了舌头。
“爷不喜欢这么喧闹,你把那些客人都赶走!”不容置疑的语气,加上冷硬的语调,让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安然添了下嘴唇,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几乎哀求地回道:“爷,我们是小本生意,这些客人都是小的的衣食父母,若是赶走了他们,我这一家子靠什么吃饭啊?”
“这个我不管。”面具男撂下一句话,端起茶杯看向随从,纹丝不动地端坐在那儿。随从从怀里取出一锭泛着青灰色银霜的银元宝,往桌上一墩,朝着安然怒了努嘴儿。
这是什么意思?这银元宝少说也有二十两,安然本来就是为这银子才开的茶馆,见了银子自然眼热。可是这样的银子能不能收?
收了之后就得把客人全都赶走,就伺候眼前的这个面具男?
安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思量了一阵子,心里已是有了主意。一双莹白的小手扶在那银元宝上,顺势往面具男面前推了推,满脸堆下笑来,“爷,这些客人都是小店的老主顾,每日里来这儿喝茶闲聊,算是照顾了小店的生意了。茶馆这地儿本就是个让人说话的地方,况且爷们又在雅间里,外头的声音吵不到这儿的。”
近乎哀求了,这还是安然开茶馆一来,头遭儿遇见这样的事儿。从小长了这么大,虽然过的日子并不富裕,可也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谁。
本想着这些人能够良心发现,放过她一马。可今儿这些人看着像是来找事儿的,摆明了一幅你不同意就砸你的茶馆的样子。
面具男眼风冷冷一瞥,安然浑身顿时绷紧了,不知道这个煞星接下来有什么举动。站了半天,也不敢退出去,安然只觉得这时间像是停顿了一般,不再转动了。
忽听“哐当”一声巨响,正在神游的安然听见一声脆响,惊得浑身一个激灵,愤怒地看向那个面具男。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手法,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面前的那个白瓷茶盏就被挥到了地面上,摔得稀烂!
安然倒抽一口冷气,知道今儿遇上了难对付的人。三儿听到了声响,探头探脑地伸脖子进来看了两眼,却被安然吼了出去:“滚出去,没你的事儿!告诉抱香两口子,带着孩子上街买些吃的去!”
一边就给他使眼色,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明白。外头的客人听见里头的吼声,也有大胆地往里偷看,却都被面具男冷冽的目光逼了回去。
安然这时候倒不怕了,死对于她来说,已经有过一回了。若是死了能回到自己那个世界里,说不定从此就可以摆脱这种野蛮不开化的日子了。
想通了这些,安然淡定了许多。一个人,只要在死亡面前冷静下来,那么她的言语举止相对就正常了起来。一改刚才的谦恭卑微的态度,脸上带了一丝冷傲。
面具男对于安然前后的变化显得有些惊讶,但是他更欣赏此时蓄势待发的安然。看着安然使眼色给三儿,他并没有阻拦。
安然傲然地站在他面前,像一只高傲的小公鸡。嘴里也就没有了刚才的谦和:“这位爷,若是茶品出了问题,你尽可以找我。”刚才还一口一个“小的”,此时也变成了“我”了。
面具男有些看好戏地望着安然,只听那张粉嫩的小嘴往外蹦出一个个清晰的字来:“可是爷让我把客人都赶走,我办不到。你生气也好,撒野也罢,都由着你。我就不信,堂堂安顺皇朝,就没有一个说话的地方。若是当真没有了说话的地方,我也不在乎爷的做法了。”
安然的话,摆明了是和眼前的面具男扛上了。本来想发威震吓震吓这个个头小小的人儿的,没想到惹来她这么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倒是令面具后面的眼睛里涌现出一丝笑来。
安然说完了这些话,也不管这些人会不会气得吐血,自己径自坐在了桌子旁的一张椅子里,执壶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挑衅地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面具男。
“我就搞不懂,怎么好好的茶,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不堪入口的东西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炮制出来的,这个茶馆也是我流汗置办出来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这样卑微的只求有口饭吃的人呢?”
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这人会不会答他的话。忽然,那个面具男长身直立,靠近安然的脸前,倒吓了她一跳。
安然被他惊得竟然结巴起来,看着他直立起来的身子,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你……你能站起来啊?”
一丝危险的气息传来,男子磁性的话清晰入耳:“此刻你关心的不应该是我的身子是否能站起来,而是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纠结的发丝,轻拂在安然的脸庞上,轻吹出的气息,让安然觉得有些发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离他远了些。
安然的这种下意识举动让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失落感,长立的身子挫败感地坐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