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关于张宗昌多半都是负面评论,“无毒将军”、“狗肉将军”、”不知自己有多少队伍,不知有多少条枪,不知自己有多少个老婆。”零零总总,好像张宗昌是个土匪头子大老粗似的人物。土匪头子没错,但是说他大老粗可实在太小看他了,他可是粗中有细心里另有一番乾坤,任何时代,除非有个好爹,任何人想要爬到高位肯定有他不寻常之处。张宗昌人高马大,有力气还有身功夫,更兼打得一手好枪,对朋友对兄弟那是豪气干云没的说,所以很快就纠合起一帮在海参崴做苦力的中国人做了土匪,之后先后投奔冯国璋、曹锟但是一直不如意,直到投奔老帅才混的风生水起,1924年作为先锋跟吴佩孚大战,招降纳叛麾下十数万人,被老帅封为山东督军,后平定直隶督军李景林后组成直鲁联军,作为总司令的他势力之大已经和老帅差相仿佛了。张学良很早就认识他了,1921年张宗昌被吴佩孚看不起投靠到奉军,老帅接纳任命他为营长负责剿匪,由于他为人四海讲义气而且还在俄国呆过,所以远近的土匪、白俄都来投奔他,人枪很快上万,引起奉军上下的不满,老帅派张学良和郭松龄是视察演习准备趁机遣散,所以郭松龄的演习计划十分苛刻,让张宗昌部叫苦不矣。
当时张宗昌大骂道:“他妈的,这是哪个龟儿子的计划,搞得我们这样!”
正好郭松龄推门进来,立即质问:“你在骂谁?”
张宗昌打个哈哈,说:“我没有骂谁,这是我的口头禅,并不是骂谁?”
郭松龄大怒,指着张宗昌的鼻子骂道:“我草你妈!这也是我的口头禅。”
张宗昌脸色由黑变红,由红变黑,一翻身跪倒地上,说道:“郭大二爷,你草我妈,你就是俺的爸,这有什么说的。”让比张宗昌还小两岁的郭松龄大为开心,也让旁边一直看着的张学良目瞪口呆。当然一场风波化为无形,张宗昌深受郭松龄赏识被提升为旅长,也奠定了其事业起步的基础。
“汉卿啊,这山海关偏僻荒凉,没啥好耍的,不如我们坐船去天津好好耍耍?我跟你说啊,汉卿,天津最近…”张宗昌刚想说天津新开的一家日本妓馆,却是被张学良阻止。虽然早就听说汉卿洗心革面,可是这次亲眼见到其不近声色,在和前两年时一起吃喝嫖赌,不禁感叹物是人非。
“效坤,汉卿整日忙着军国大事,你以为像你一样自在啊!他此来可不是陪你耍的。”旁边的孙传芳笑着打趣道。
“嗨!汉卿,这一年来你也过得太苦了,听哥哥我的,该耍耍的时候还是放轻松下,这样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也能提得上气啊!想当年啊,我的旅作为奉军前锋攻打吴玉帅,那时候的吴玉帅可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哇,老子也紧张啊,怎么办?老子就去奉天城最好的妓院干了个三天三夜,然后想老子也活够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拿起撸子就冲上去了,居然就一战功成,啊!哈哈哈…”张学良和孙传芳也跟着大笑起来,三人又喝了两轮酒,酒酣耳热之际,张学良恍惚回到以前在公司的日子,里面有个同事也是跟张宗昌这般豪爽仗义,每次聚餐都能耍的起来带起气氛,不禁看张宗昌更多了一番亲切。
“汉卿此来是想与我们商量进关事宜吧?”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孙传芳问道。
“是啊!眼见关内阎冯蒋李四家开始大混战,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而且各家都派来代表到奉天希望我东北军帮忙,我也是犹豫啊!”张学良看到孙传芳和张宗昌眼前一亮,悠悠的说道:“我们东北军该不该进关?如果进关之后帮哪边?仗要打到什么程度?效坤兄和馨远兄以为如何?”
“嗨!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进了关就是那阎老西的地盘了,我们总不能越过他去打常凯申吧。阎老西那狗东西可把我们奉军骗惨了,三番两次背信弃义,害得我们惨败,这次我们当然应该进关灭了那狗东西,重新占领平津和河北。”张宗昌喷着酒气大声说道:“更何况我们东北军现在兵精粮足,有那么多的大炮,汉卿,别的不说,就我的第一师出动,就给你把平津给拿下来,你就擎好吧!”
张学良听了不置可否,又看向孙传芳,孙传芳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慢慢说道:“我也赞成效坤的意见,常凯申的势力远在江浙,与我们相距甚远,胜之不能得其地,当效仿秦国行远交近攻之策,待阎冯与常凯申筋疲力尽之后,我们突然杀进关去,定能一举消灭冯,囊括平津、河北、绥远、察哈尔和山西,成为北方霸主。”
张学良不做神色,但是心里还是很认可孙传芳的分析,遂反问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现在中国之时局,常凯申据有江浙上海且有中央大义名分,财力雄厚,其麾下以黄埔学生军为骨干的中央军,虽战力略差但是团结一致,而我们、冯玉祥、阎锡山和李宗仁分居四隅,实力略差,团结一致围攻常凯申尚有几分生机,若是我和常凯申合力消灭了其他三家,天下可就只剩下常凯申和我两家了,到时候,我们定然成为常凯申最后的目标,到时候如之奈何?”
“怕他个鸟啊!如今的东北军怕他常凯申?老子一个师打他们十个师!”张宗昌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孙传芳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现如今我东北军上下同心,当然不怕别人来打,可真要是进关之后,你占一个省我占一个省,这别人还没来打呢,自己人可能就先干起来了!”张宗昌和孙传芳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关键是在这儿啊!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张宗昌甚是郁闷连喝几杯,却是一不小心呛住咳嗽起来。
张学良连忙抚着他的背,张宗昌将头扭过一边,张学良看向孙传芳,孙传芳苦笑一声,暗道,果然是这样,在前年开始的政府结构改革中,张学良推行强郡弱省,将东北四省分为十几个郡,每郡都有自己的民政、财政、教育和警政等部门,反而是省政府职能部门或弱化或撤销,一省主席只成了荣誉头衔,几乎无半分权利。像目前东北四省中,奉天省主席就是张学良本人,吉林省主席张作相都是政委会委员,很少有时间关注省内事务,黑龙江省主席万福麟自己也识趣,只是操练骑兵军,对黑龙江的政务万事不管,热河省主席汤玉麟更是常年呆在奉天城,热河也只划出了一个郡-热河郡,由翟文选任太守,说不好哪天热河省都被撤销了。
张学良看两人表情,知道他们都是很不痛快,叹口气说道:“辛亥革命之后,南方归了孙文的革命党,北方是袁大总统的北洋军,当时,北洋六镇是天下精锐,袁大总统也是中外众望所归,但是看看现在,北洋灰飞湮灭,只剩下我们这点儿余孽,孙文的弟子常凯申一统中原,你们说这是为何?”张宗昌和孙传芳闻听此言也是沉下心来,张学良自己给出答案:“原因只有一个字,散!”
“散?”张宗昌诧异的问道,孙传芳则若有所思。
“不错,就是一个散字,害了我们北洋。我们北洋因循淮军,兵为将有,袁大总统死后,我们北洋粗粗分为直皖两系,两系底下又各有派别,彼此互不统属各自为政,得一师则为一省督军,有一旅则为一地镇守使,众人只知掠取钱财扩充军队以获得更大的地盘,彼此相互攻杀。即使某军壮大得数省之地盘,则又必须分出地盘以飨将领,力量再次分散,然后上下相疑,再不复进取,循环往复。吴玉帅败于冯玉祥倒戈,而馨远兄败于浙军造反,我们奉军也差一点栽在郭松龄手上。效坤兄,馨远兄,你们且说说是不是这个散字?”
孙传芳长叹一口气,说道:“汉卿兄说的对啊!若非我们北洋不团结,自相残杀,就凭那些南方佬,哪能打到北京呢!”
“我们奉军第二次入关一举攻灭吴玉帅,当时,我们奉军掩有平津、山东、河北,效坤兄又一路冲到上海,老帅又任命杨邻葛为江苏督军,以姜超六为安徽督军,士马骧腾,气势如虹,大有囊括海内之威势。然则,各将唯顾自己的地盘,结果馨远兄一个突袭,江苏和安徽全丢。在之后,郭松龄造反,效坤兄、直隶督军李景林、热河督军阚朝玺莫不是作壁上观,我们奉军也差一点儿崩了盘。”说到这儿,张宗昌也是耷拉个脑袋,当时郭松龄举兵返攻奉天,张宗昌于情于理都应当救驾。
“如果我们体制不变,还是老一套,那我们进关又有什么意义呢?夺占几个省的地盘又有何用?到头来仍然是四分五裂,或自相残杀或为人所灭。如此一轮轮的循环何日是个尽头?”见两人都心有所动,张学良继续说道:“所以,我担任东北边防军总司令之后,就削减省主席的全力,军民分治,确保不要再有即掌军又掌民,不要再有新的军阀出现,跟南方常凯申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
至此,张学良的目的才全部说出来,如此,形式比人强之下,两人也只好答应。暂时息了重温直鲁联军总司令和五省联军总司令的美梦。
张学良见此,又安慰道:“此次若是入关,效坤兄和馨远兄自当统大兵为前驱,待消灭阎冯之后,两位如辅帅一般入政委会,并遥领一省,如何?当然地盘大了,我们东北军自然要扩军,我也知道两位兄长有不少旧部需要安置,不如扩编成两个军,如何?”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成为一省督军起居八座,好歹位高衔尊,而且手下兵权大了不少不是!
“哎!那劳啥子委员我是干不了,汉卿说给我一个军我就当军长去吧!”张宗昌喝口闷酒,无奈的说道。
张学良去了一大心病,甚是高兴,连声安慰两人,并当场拿出五十万大洋的银行汇票让两人拿去吃用。
一直吃到凌晨十分才散去,谭海扶着张学良回房休息,侍女连忙过来净面并端来蜂蜜水醒酒,帮张学良换上便服,扶着他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两名侍女关上房门出去。谭海正准备也出去戒备,闭着眼睛的张学良突然问道:“我叫你打听的事儿呢?”
谭海一愣,连忙过来说道:“哦,汉爷,那个营长叫黄焕然,祖籍广东梅县客家人,出生在天津,说起来跟汉爷你是同岁,先是在孙师长的江苏省防军任职,后来与张师长的直鲁联军交战失败被俘,就一直在张师长麾下效力,一路做到了旅长,前年直鲁联军整编为第一师,他的旅被缩编为一个营,他就一直当营长来着。”
“黄焕然?黄焕然?”张学良拍拍额头,这是谁呢?看着这么眼熟却是想不起来。“莫非是他?”突然想起来了,张学良支起身子,一定是他黄百韬,这个日后带出国军杂牌军中的王牌军的黄百韬,国军中给粟裕找了最多麻烦的将领,少有的几个战败自杀将领。“哼哼!不知道如今在我麾下打小日本会有怎样的表现,会不会还能锥立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