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眉眼生春,款款地道:“不拘多少,每一种都要些,一些带着贺寿之意的花样更是都要了,这是一千两银子,你们很不必担忧我们出不起钱。”
说着,便命婆子送上沉甸甸的一个包袱,打开时,都是十两一枚的银锭。
罗氏心里冷冷一笑,用钱来昭示着他们地位的不同么?
偏偏,她就不稀罕这个!
正要推辞这门生意,忽而眼光瞥见银锭上都是宫里的标记,不由得一怔,便住了口。她时常做生意,各色银锭样式标记也都深知的,且也听从林青云的嘱咐,光从银锭上就能看出各种人的身份。
静默了片刻,罗氏淡淡地应了邱**的生意,收下了银子。
那邱**看得也极为满意,方出了绣庄,往直郡王府走去,那先前离开的婆子也早就等在了门口,躬身道:“奴才已经跟过去了,却是进了四贝勒府。”
邱**一怔,道:“四贝勒府?莫非,她竟是想帮着四贝勒做针线?”
那婆子想了想自己跟去所见的场面,点头道:“想必是这样的。奴才远远瞧着,跟着凤仪格格的丫鬟婆子,手里拿着的就是绣庄里的丝线和花样儿,虽然是用包袱包着的,但是印记是丝毫不错的。”
沉吟了片刻,邱**眸子里透着一缕精光,道:“真是一件要紧事呢!”
说完,一行五个人匆匆进了王府里,左转右转,脚步匆匆,却到了胤褆福晋的房里,将从绣庄里买来的各色丝线东西交割明白。
太后懿旨,胤褆福晋自然也不敢懈怠,故此才有遣使邱**买东西之事。
那邱**原是宫中女史,跟过惠妃,也跟过德妃,最后跟了太后,太后怜惜胤褆福晋,且那元春即将省亲,又恐胤褆福晋忙不过来,邱**是江南人氏,绣工极佳,便将邱**赏给了胤褆福晋,留在身边使唤。
邱**也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丫头,素来志向不下宝钗,心机甚深。
她如今虽然没有成为侧福晋的福分,但是到底已经进了直郡王府,依着她的才貌,将来自然也会成为胤褆身边的人,因此她亦是信心百倍,处处讨好胤褆福晋,心里对那即将省亲的元侧福晋也有十分敌意。
元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且混迹宫中多年,岂会败给她?
故此,两个人明枪暗箭着实斗了几场,只是平分秋色,都没占便宜罢了。
胤褆福晋一切都瞧在眼里,她自恃贤惠,且是嫡福晋,自然不能拈酸吃醋,恐落得一个妒妇不贤之名,故此大事她弹压着,底下的小事由着她们争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邱**很聪明很有心机,但是终究是嫩了些儿。
元春很有才情很有经验,但是终究是太过得意了一些儿。
所以,这两个人,永远都不会爬到自己的头上去。
看了看买来的绣花针与丝线花样等物,胤褆福晋温言道:“你倒是个办事妥当的孩子,若是交给了别人,只怕还没有你这般不拖泥带水呢!”
邱**忙谦逊地道:“福晋过奖了,奴婢愧不敢当。”
踌躇了片刻,才凝声道:“奴婢方才去绣庄里,竟似瞧见了凤仪格格呢!”
胤褆福晋听了一怔,旋即淡淡地道:“是么?那凤仪格格身子不好,素来少出门,近日也很少进宫,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刚出门就遇见了她。”
她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招惹黛玉。
虽不知黛玉到底有什么权势背景,不过瞧着康熙看重,那么他们这些做儿子做媳妇的就只有和黛玉交好,不愿意去做那出头鸟,首先挑衅黛玉。是以她狠狠地罚了一顿元春,那个愚妇,对黛玉不敬,便是为这府邸招祸啊!
见胤褆福晋很不热衷黛玉的事情,邱**也不好多说,忙告退下去。
她想起昔日里斗才会上败给黛玉的事情,加上宫里见她,总是雍容高华,万人不及,心里不由得一阵暗恨,只是黛玉如今是正一品,自己不过就是五品女史,且出了宫,品级也就没有了,再也比不得她了。
脚尖点地,莲步生香,邱**并没有回自己房里,却去了元春院里。
元春省亲在即,况经历上一回的惩罚,心里若有所悟,越发自重了起来,正在窗下抚琴,姿容美秀,仪态万方,见邱**款款而来,面上平静如常,含笑道:“邱小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真是稀客,抱琴倒茶。”
暗地里尔虞我诈,面儿上,却都保持得十分亲密。
邱**谢过后欠身坐了,仪容秀丽,吹气如兰,笑道:“侧福晋再过几日就要省亲了,**在这里恭喜侧福晋了,这样的体面,还没有人有过呢!”
元春淡淡一笑,道:“多谢邱小姐的恭喜,这样的体面,也是爷赐的。”
口气里几分自得,自然是说自己很得胤褆的宠爱。
至今尚未过明路儿,也不曾近胤褆的邱**心里一阵恼恨,口内却笑道:“这是自然的。满府里,也就侧福晋是最得爷儿宠爱,各位侧福晋庶福晋心里都羡慕得很呢!不过,侧福晋既然得了爷儿的宠爱,就须得给爷儿多挣些儿光彩才是,今年太后大寿,侧福晋少不得要露一手罢?”
“这是自然,我已经有了样稿。”元春淡淡地开口道,她怎会不在意这事儿?倘若立下大功,博得太后喜欢,可是极大的体面和尊贵。
邱**笑道:“既然侧福晋有了主意,**也就不提醒侧福晋了。”
眼珠子漆黑溜圆,滴溜溜一转,起身告退,轻笑道:“听说凤仪格格住在四贝勒府里,恐怕也要为四贝勒露一手呢!她那样心灵手巧的人物,想必所绣必定不是凡品,若得了魁,只怕别人都没有翻身之地了。”
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屋里剩下一根琴弦断裂的声音,紧接着琴声顿停。
邱**轻轻一笑,笑里藏着多少刀枪,也唯独她自己明白罢了。
静静地瞅着断裂的琴弦,元春凝声道:“林黛玉?林黛玉?她竟然也掺和进去了不成?素闻苏绣天下扬名,她那样无所不通的女子,必定是极厉害的。只不过,我岂能就此认输呢?还是叫老太太嘱咐家里的几个丫头帮我罢!”
抱琴上来收拾,笑道:“福晋这是怎么了?各人凭着本事呗!”
“你不懂。”元春思忖片刻,面容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却更显得美丽清淡,道:“那林黛玉必定是有极好的图可绣,不然,也不会叫邱**那丫头惦记着。哼,她想叫我先出手么?我偏偏就等着!”
一抹阴暗的笑浮在唇畔,元春轻声道:“倘若快到太后大寿的时候,林黛玉的刺绣忽然不翼而飞了,所有心血白费,你说,那是什么结果?”
这样的话,寒气十足。
抱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旋即道:“福晋,这怎么可以?”
元春冷笑道:“有什么不同?我因为她,不知道丢了多少面子,这个面子势必是要找回来的!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傻,岂能自己做出头鸟?那邱**也是有主意的,我偏偏就不上当!”
转身离开琴旁,立刻修书一封,递给抱琴道:“将这信送给老太太。”
抱琴无奈,只得想法子将信送到贾府里交给贾母。
殊不知,这一切,果然落入了邱**的眼里,她得意一笑,容颜若鲜花初绽,光华四射,她就像是梨花落后的清香,隐隐透着几分清丽。
弹了弹指甲,邱**轻笑道:“很好,那就让我看看最后结果如何罢!”
跟着邱**的婆子道:“姑娘也莫信那元侧福晋,她是个机灵人,哪里就有不防着姑娘的道理?轻易上当是不可能的。我倒是怕她假装上当呢!”
邱**摆摆手,笑道:“她太恨林黛玉了,不会不出手的。”
言语中,十分自得,也相信自己。
可叹这女子,算计别人,殊不知自己却被人算计。
那贾元春岂能愿意做别人的枪尖?她做这一切,不过给邱**看罢了。
黛玉回了胤禛府邸,正理着丝线,没多少时候,便有罗氏亲自上门来求见,心下有些奇怪,道:“叫她进来罢,刚从绣庄分开,如何就有事了?”
一时雪雁领着罗氏进来,罗氏忙施礼道:“按理说,原不应来打搅姑娘,只是兹事体大,少不得亲自来走一遭儿,让姑娘有个防范。”
雪雁闻言奇道:“这可怪了,哪里防范什么呢?”
罗氏忙道:“姑娘刚离开绣庄,就有一个极美丽的女孩子带人过来,就是姑娘离开前那个叫门的女子,不想姑娘前脚离开,她麾下立刻就有一个婆子也出去了,紧接着,她又问奴婢姑娘来绣庄做什么。奴婢虽没说,不过听着她话里的意思,仿佛认得姑娘,拿来的银锭,也都是宫里的样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