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大地尽染素白,远空灰暗,鹅毛飘雪难叫人白头,只能自寻其乐,悠然掩去那些坚定的脚印。
雪中静静的,身形魁梧的武修走在最前面,面黄肌瘦的少年走在最后面,袍袖掩去剑符流光,手中的仙剑忘了轻鸣,沉醉在不易得见的雪景里。
枝头雪落,万籁俱静里恍然间惊起狼嚎,几乎瞬间,霸道占去整个视线的雪浪急速靠近。
同行九人立时停下脚步,站在最前面的武修攥紧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粗略估算着群狼数量,看看左右,向队伍最后唤道:“萧凡,你也来前面吧,现在断后已经没了意义。”
“此地禁飞,在平原上我们可跑不过群狼,想要活命只能冲阵,不顾一切打怕它们!”
萧盈儿点点头,提剑上前,同武修一左一右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催动法器紧握刀兵的修者,笑容从苦涩到释然,眼神由冰冷到火热。
道不相同,萍水相逢的大家结伴走了很远,眼前可能就是终点了……既是如此,就当陨落如星,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有那瞬间光华!
“萧凡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不是。”
萧盈儿摇摇头,缓缓拔出仙剑,感知着手背上的剑符,正要开口劝上几句,那武修却抢先开口,“他们总说我眼瞎,其实我一点都不眼瞎,什么都看的清楚……”
“姑娘,若是能活下来,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庐山真面目?”
“不能。”
“如此,还真是一桩憾事!”
武修摇摇头,转而望向相距不到百步的狼群,调动灵力,正欲举拳,却发现萧盈儿将仙剑收入剑鞘,原地坐下,不做丝毫防备,像是打算放弃反抗。
“萧兄弟,我们……”
“方大哥,坐下看戏吧,我可是很期待,他能与群狼擦出怎样的火花。”
萧盈儿摆摆手,听的方振一头雾水,眼见群狼再近,只得再向前几步,一马当先,将所有修者都护在身后。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恍然间方振瞪大眼眸,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前,一身白衣,右手边悬着一柄皎洁似月的仙剑,背影孤冷,越看越感觉高山仰止。
领头的白狼凝视的白衣白剑的两脚生灵,脚步渐缓,又瞥了眼背后的山林,咬牙继续向前。
这种两脚兽不多见,实力有强有弱,可再强也有限度,想要存活,只能冲过去。
白狼的速度越来越快,狼群也越来越快,喧嚣的雪原缄默着,雪浪终于近了,将众人彻底淹没。
在方振错愕的神情里,每一头狼都有意无意的绕过众人,随着雪线横过平原,在众人身后百步外停下。
白狼步出狼群,同洛阳一般站在最前面,眺望着那少年,凝视着就要不平静的远山。
狭路相逢,这场狩猎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或许一个都无法活下来!
“该死的畜生!”
方振喝骂出声,看看狼群的姿态便清楚它们的打算,围住后面就是为了逼他们挡在前面,此后无论如何,得利的只能是狼群。
“道友,我们攻击狼群吧?”
方振心生急智,对洛阳唤道,洛阳回头轻笑,转而望向远
山,道:“来不及了,它来了!”
声落,平静的山林骤起风雪,有什么破冰倒树而来,随着一声虎啸,群狼齐嚎,那身长百尺的虎王身披巽风,踏雪无痕,几乎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看清了,别眨眼。”
萧盈儿眯起眼眸,即是对众人说也是提醒自己,那一剑实在太短暂,所以美好的不像样,能在这儿见到,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听闻此话,洛阳瞥了眼萧盈儿,本没打算动用断罪,但她开口,那便用断罪吧。
万众瞩目下,群狼觊觎中,洛阳迎着那威势如狱的白虎握住天剑,一人一虎相距二十步时同时发动攻势。
白虎腾空跃起,指爪似刀,低吼若雷,背后浮现浩荡异象,风卷残云,长空如血。
方振为之出神,恍惚间站在身前的剑修消失不见,便下意识盯紧白虎,这一剑不知从何而起,但最终必然会落向那里。
如日辉般的剑光刻入长空,渐渐散入风雪。
群狼声寂,悄无声息的退去,白虎没发出一声哀嚎,重重砸在雪原上,披着的巽风散了,妖艳而刺目的红侵占大片素白。
“怎么样,没伤筋动骨吧?”
温暖的询问声在身后响起,方振转过头,那少年蹲在如若天仙般的少女身边,笑眯着丹凤眼,感觉很熟悉,像每个夜里一起喝酒吹嘘的兄弟,对比起来,那一剑斩虎的似乎是别人。
萧盈儿很满意周围人的表情,可这不代表就能放过洛阳,皱着秀眉,居高临下,明明是小辈却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声音中尽是不悦。
“不是说刹那间就能找到我吗,怎么耽误这么久?”
“嘿嘿,多有贼人阻拦,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天南打到海北,又从海北打到楼兰……”
“你不该怪我,要怪就怪东皇方朔那老火鸡,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
“哼,辛苦您了小师叔,不过有一点我可言明,我这次算是替您老人家吃苦受罪,那边问罪下来您可得给我担住!”
“那边……你是说南诺吗?不会不会,她最多打我一顿,哪能有你什么事。”
洛阳摆摆手掌,萧盈儿也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周围目瞪口呆的同伴,轻咳一声,叫众人回神,“这位是我师叔,洛阳。”
方振眉头一挑,微微思量却也释然,这般年纪,这般剑术,恐怕也就只有洛阳了。
“见过洛师叔。”
收敛法宝兵戈,众人对着洛阳齐齐一礼,这可是位传奇,甚至说是仙缘也不为过,他走在前面,看过的,体悟过的即便是对不修剑的也有几多好处。
洛阳同样还以礼节,“感谢诸位对盈儿的照顾,小小心意,诸位出去买些酒喝。”
言罢洛阳洒出一片灵光,前后落入众人衣袖,萧盈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看看众人心满意足的面容,大抵能揣测一二。
“大手大脚的,看来私藏的小金库不少,若不能二一添作五,我可不介意多找姜落练练剑……”
“我也不介意,想去就去吧,做人立身当如那远山,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恶心!”
萧盈儿撇撇嘴,歪过头去,没有耗费灵力传音的心情,洛阳也抬起头,环顾四下,找也找到了,接下来就是
出去了,可如何在这儿出去尚且不知,又怎能破解神战秘境?
柳外轻雷,池上微雨,火鸦避躲檐下,歪着头,窥视举案齐眉。
“时候差不多了,出去小心些,我最近总有些心绪不宁……”
钟诗涵瞥了眼不讨喜的天色,轻勾琴弦,懒懒回音不成曲调。
南离脚步微顿,轻轻一笑,回身拥美入怀,悄然耳语两三,换得爱妻羞气,握拳欲打,心上魔已飘然入雨。
“没个正形……”
对着魔皇的背影翻个白眼,钟诗涵走近书案,提起笔来,未待润墨,院外惊起澎湃魔焱,数十道幽影腾空而起,如若一树惊鸟,四散而去。
一道魔焱紧随其后,惊雷骤起,钟诗涵心底的不安攀上眉梢,对门外唤道:“夜狸影猫,你们跟上陛下,穷追不舍,小心中了圈套。”
没有应答,两道幽影飞跃出院,未待平静片刻,南诺的寝宫又传来轰鸣声,强横的气浪排开雨幕,细密的雨脚声乱了好几拍。
“迷蝶你去看看情势……”
钟诗涵轻声说道,院中并无回音,也没有幽影腾空,紫色疾电肆意长空,紧跟着轰鸣雷音,风雨更甚。
几声厮杀后,一瘸一拐的侍卫狂奔入院,拄着长刀勉强行礼,急声道:“殿下,影魔连同巫魔反叛了,弟兄们措不及防,连丢三关,现请殿下入山暂避兵锋!”
钟诗涵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侍卫,正要开口指出他的漏洞,两道幽影凭空出现在屋中,手中长刀齐落,杀气如麻。
“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睡下吧!”
冰冷的喝斥声在屋中响起,身着黑紫软甲的梦魔轻挥手掌,紫韵挡下长刀,梦蝶伴着风雨声轻舞,几声轻灵的铃声响起,侍卫与两个幽影尽数昏睡过去,几乎不为得见的几点荧光从三个方向同时落向钟诗涵。
“迷蝶,你跟了我五十年了,素日平常可不见你这般温顺,留着他们做什么,都给我砍了!”
“是!”
迷蝶低头代礼,唤出一柄长刀,右手握刀向院外的侍卫斩下,钟诗涵双眸微眯,周身腾起赤红色流光,炙热的血焰瞬间将荧光蒸发。
手起刀落,连杀三魔,迷蝶收起不染鲜红的宝刀,缓缓退步便要隐入幽影。
“出去看看情况,叫族人小心域外生灵的侵蚀,这可不是场闹剧,而是精心准备的阴谋。”
“是。”
迷蝶点点头,飞身出院,良久后折返,身上带着两处刀伤,风雨也渐归宁静。
“怎么样了,都没伤着吧?”
“回主上,魔皇受了些轻伤,余下安好,这是陛下密令。”
迷蝶轻声说着,恭敬跪在钟诗涵身前,将一枚紫云玉简举过头顶。
钟诗涵缓缓走近,以灵力托起玉简,破开禁制,神识落下耳畔恍有惊雷炸响,心神就像被狠狠斩了一剑,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不由脚步踉跄着退后数步,想要催动灵力稳住身形,却无法调动丝毫灵力。
惊雷炸响,迷蝶匕首出鞘,趁势起身,狠狠刺向钟诗涵胸腹,紧蹙着眉眼舒展了,眼中的火热分外耀眼。
刺客现身时没出手,亲手杀死三名族人后也没出手,苦苦隐忍至今,为得就是这一刀,只若功成,虽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