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兰叫赵氏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沿着楼梯下来:“十五太太这是怎么了?走得这般急,这楼梯陡,您可要当心脚下呀。”
赵氏一把拉了流兰的手,急切道:“姑娘,我寻公爹有事要说,求姑娘通传一声。”
流兰不好拦她,与三老太爷说了一声,请了赵氏进去。
赵氏进屋就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把三个丫鬟都唬了一跳,赵氏跪在地上,哭着道:“公爹,媳妇也是没办法了。臻後如今不管,将来越发难管了。我们这儿两个男孩儿,臻徐这般争气,我这个婶婶与有荣焉,只盼着臻後也有那一天,我也能像四嫂一样养出个进士儿子来,给我们三房,给裴家争口气。”
这番话说到了三老太爷的心坎里去了,他捋了捋胡子,要是两个孙儿都能中榜,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呀!
可再一想臻後现在的样子,论功课,考校学问时牛头不对马嘴,一问三不知;论品行,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对他这个祖父都要顶嘴,眼中更是没有爹娘,这幅不长进的模样,长期以往下去,别说争口气,能不给裴家抹黑就该谢天谢地了。
思及此处,三老太爷只觉得心跟被人大力抓了一把似的,痛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全是贾老太太惯出来的。
三老太爷重重拍了拍桌子,叹道:“贾氏糊涂啊!”
赵氏等的便是这句话,赶忙道:“公爹,我听几个丫鬟们说了,那柳家二太太其实是来给臻徐说亲的,人家柳家看中了臻徐,要叫他做姑爷。那柳九娘我也瞧过了,模样品行,没得挑了。可婆婆似乎是不愿意,这事没提起来过也就罢了,提过了,因为这个原因没成,那不是得罪了姻亲吗?臻徐还在延岭呢,失了柳家这个助力,仕途都要受影响的。”
听说还有这等事,三老太爷皱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赵氏直起身,急急道:“是真的!柳二太太就在府里住着,公爹问了就知。”
三老太爷不方便直接去问柳二太太,便依着流兰的意思,去请了周氏。
赵氏依旧跪在地上,刚才是屏着一口气来向三老太爷告状,这时候话也说完了,气也散了,垂着头跪坐在一边,面无表情,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周氏来了之后,便把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了:“柳二太太到的头一日就提过了,大伯母实在不晓得怎么与三叔母提这事呢,柳二太太也头痛着,说柳家着实喜欢臻徐,那九娘也是个好的,庶出嫡养,配给臻徐正妥当。只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叔母这个做祖母的不松口,四嫂也不敢越过三叔母自己拿了主意,这亲事谈不拢呢。”
三老太爷听了这话,背手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最后停在了书桌边上:“她不肯定下来,我做主了!”
三老太爷也不说要亲自见过柳家人,当下就拍了板,叫流兰备了纸墨,刷刷几笔写了臻徐的生辰八字,交到周氏手里:“柳家家风我信得过,至于柳九娘,你既然说好,我这个老头子也无需再看。往后,臻徐的亲事你别去管那老太婆说什么,与大嫂一块定了。要还有定不下来的,就来跟我说,我来拿主意。我的孙儿娶媳妇,还要事事依了她的心相不成?老六媳妇,你只管请好官媒,等柳家二媳妇回去之后,就叫官媒送臻徐的庚帖去延岭。”
周氏接了八字,点头道:“三叔父放心,这事侄媳妇一定办好。”
三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氏抬眼见赵氏还跪在那儿,心急全写在了脸上,便问了一句:“臻後还是去贾家族学念书吗?”
三老太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他们贾家那是念书的地方吗?明日里就送去书院和几个兄弟一块念。再不长进,叫老六狠狠给我打。由老六来打,一条条念族规,那老太婆还能护着不成?还有,叫臻後搬去外院住,老六媳妇你再看看他身边那些伺候的人,要是不行就全部换掉,定要盯得紧紧的。”
周氏应下了,赵氏闻言喜出望外,给三老太爷磕了头,起来后顾不上揉一揉膝盖,就与周氏一道出来了。
搬去外院住,没有在贾老太太跟前,十五老爷与赵氏作起儿子规矩来就方便多了。虽然裴府的爷们多数都住在内院,很少有搬去外院常住的,但为了臻後,赵氏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赵氏跟在周氏后头下了楼梯,膝盖发酸走路不易,她咬了牙扶着扶手下来了,又与周氏再三道了谢,先行回去伺候贾老太太了。
周氏走了一趟庆荣堂,把三老太爷的回复转告给了柳二太太与马老太太,两人都很高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臻璇听臻琳讲完,自是替臻徐高兴的。想到贾老太太的性子,这一回不仅仅是臻徐的婚事能定下来,臻後若能离了这一位祖母,受些挫折,即使不能在学问上有大长进,磨一磨性格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贾老太太何时能够消停些……
不过,贾老太太和夏家的何老太太一样,都是不可能多消停的人。
臻璇摇摇头不去想这两位,贾老太太已经不能再左右她的生活了,而何老太太,老祖宗压在上头即便是要动弹也要琢磨琢磨。
臻琳没有再多说庆福堂里的事,轻声与臻璇道:“谢谢你。”
臻璇一怔,见臻琳目光认真,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谢她解决了上京的船舶马车。
臻璇握着臻琳的手,摇头笑道:“谢我做什么,这般客套。四姐姐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从前救过我这个唐僧多少次了。这事情是二爷定下的,我也就是带了一个话,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臻琳多年不曾听臻璇打这个比方,想起幼年往事,扑哧笑了出来,指了指马老太太的屋子:“好呀,你是在说那里头全是妖怪不成?”
臻璇也笑出了声,嘻嘻道:“有那吃人的妖怪,也有那好心的向佛人。”
“你这个唐僧这一回不也救了几个人?”臻琳转着眼珠子道。
臻璇掩嘴笑着道:“少不了几位菩萨相护。”
流兰与流竹会在三老太爷跟前说起臻後的教养,定然是收了信的,那一日臻璇出的主意,臻琳转告了段氏,段氏又与周氏商量,布出来了这么一个局。
流兰与流竹对臻後、臻徐没有丝毫怨念,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心中忿恨的是贾老太太,只要能叫贾老太太吃瘪的事,她们肯定会去做。
点了三老太爷的怒火,臻徐的这门亲事再提及时,无论是从谁的嘴里说出去都不打紧了。三老太爷分得清好坏,自然会压制住贾老太太替臻徐做了主的。
臻琳轻轻拍了臻璇几下,正要再说几句玩笑话,突然见一个婆子匆匆进了庆荣堂的大门,疾走去了马老太太屋子。
臻琳定睛一看,咦了一声:“那不是六叔母身边的李嬷嬷吗?”
臻璇转头顺着臻琳目光看去,李嬷嬷从前在庆和堂里照顾过小产的查姨娘,她也是熟悉的,这一看,也认了出来:“是李嬷嬷没错,怎么这般着急。”
姐妹两人不知李嬷嬷来意,也不在外头说话了,一前一后进了马老太太屋子。
在外间就听见马老太太气冲冲的声音:“就她事多!”
臻璇与臻琳对视了一眼,能叫马老太太这般生气的,恐怕又会与贾老太太有关。
李嬷嬷一本正经,就事论事道:“六太太叫奴婢来禀报老太太一声,已经请了查老先生过去了,等瞧了之后,奴婢再来报。”
李嬷嬷退了出去,马老太太只觉得头晕眼花,戴嬷嬷赶忙上前替她揉了揉太阳穴:“老太太,莫要心急。”
“我心急什么?不是我要说他们两公婆,这么大年纪了,吵吵闹闹就算了,几次三番都动手!”说到这里马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又见柳二太太颇有些尴尬地坐在一旁,摆手道,“柳家二媳妇,叫你看笑话了,真是……”
旁的话,柳二太太不好说,只能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马老太太点点头:“可不是嘛!”
既然知道三老太爷与贾老太太动了手,还受了伤请了大夫,自然少不得叫人过去瞧瞧。马老太太交给了段氏,段氏拉上了并不愿意去的曹氏,妯娌两个一道去了。
臻璇可不想过去凑这个热闹,她是见过那两位动手的,定是一个扬了拐杖一个搬了绣墩,鸡飞狗跳一般。那样的场面,哪里像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妇,倒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坐了三刻钟,庆福堂里的情况一点点传了回来。
这一回两位老人都是上了火气的,三老太爷挡绣墩的时候伤了手腕,贾老太太扭到了腰,亏得没有伤到根本,就是年纪大了不好养,要多休息些时日。
而争执的起因自然是臻徐的婚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