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热的太阳,在敛去凶猛的威力之后,只留下一轮燃烧的艳红,为广阔的大地挥洒下血也似的胭脂,羞红闪亮的地表。
耀目的金黄沙地,在夕阳下处处是跳动流闪的艳丽色彩。
沙漠便是如此的美,美得凄绝、美得令人屏息,美得令人想愉悦地大叫,也美得令人忍不住想哭!
远方,地平线的彼端,传来隐隐约约的驼铃叮当,恁般轻轻的、柔柔的、悄悄的,乘着微风敲入旅人的心扉,勾起丝丝独立苍茫的凄怆感觉。
成串的驼队贯穿红橙的落日,寻着被遗忘的古老小径,走向神秘的永恒。
几颗半枯的高茎树木,两三丛稀疏矮小的仙人掌,一洼沉淀着淤泥的浑浊水潭,构成沙漠中起死回生的福地——绿洲。
叶青和子龙并肩坐在这处有树、有凉荫、还有水的天堂,环抱着膝头,一起默默地欣赏着沙漠的黄昏。
天空正诡谲地变幻着各种颜色,由金黄、橙黄、朱红转成褚紫,一朵彩云飘过,染着夕阳下最后一抹霞光,为自己镶上金边。
终于,太阳完全下山,西侧天际留连地熄去最后的绯红,为夜拉起墨黑的序曲……。
营火已经燃起。
那只倒霉的秃鹰,正架在熊熊的营火上烤着。
“如何?”叶青收回思绪,沉静地轻笑道:“准备好重获自由没有?咱们开始吧!”
子龙含笑点头,看着叶青解开随身所携的青布包袱,取出一方黑绸长卷,布卷之中,显然是刀剑之类的兵器所属。
叶青轻轻拉开黑色绸布,登时,一把墨玉为柄、黑鲨皮鞘,形式古朴稳重的黝黑长刀,出现在二人眼前。
子龙目光一亮,脱口轻呼:“凝魂宝刀!”
叶青扬眉道:“不简单!你居然能一眼就认出这柄鲜为人知的宝刀。”
子龙瞪大双眼,忍不住伸手轻拂宝刀,以兴奋的口气,虔敬道:“老天!练刀之人谁能不知这柄号称万刀之王的凝魂宝刀,又有哪一个使刀之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柄旷古的神兵利器!”
“你用刀?”叶青明知故问。
子龙斜瞅着叶青,不答反问道:“你猜猜看,我为什么会叫子龙?”
叶青呵呵揶揄道:“总不是因为你长的像菜刀或砍柴刀吧?”
子龙啐笑道:“废话!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人如其名!”
叶青搔搔头,强忍笑意道:“好嘛!你到底为什么叫子龙?取名叫大刀或关刀,不是比较有气势?”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呵呵直笑。
子龙对于叶青的诙谐打诨,只能无奈的摇头。
略略整理了情绪,子龙语声深幽道:“子龙是我师父替我取的名字。他老人家外号‘刀尊’,被武林同道尊为使刀的一代宗师。他成名江湖二十余年少有对手,若说师父他老人家是天下第一刀的话,一点儿也不为过。”
叶青咋舌道:“刀尊?这名头倒是挺唬人的,不过这些事先别急着提,待我还你自由后,咱们再边吃边聊!”
叶青说完,当下毫不怠慢,提起凝魂宝刀,右手蓦扬。登时,一声清悠的龙吟与一抹秋水也似的莹莹青芒,随着宝刀离鞘同时响现。
“铿锵!”轻响,子龙四肢上的手铐脚镣,在青光倏闪之后,坠落地面。他轻嘘着活动手腕和脚踝,庆幸自己终于脱离枷锁。
顾不得手脚因为长期戴着镣铐,已然磨得血肉模糊、浮肿溃烂,子龙忙不迭向叶青借过宝刀,凑近火旁仔细欣赏。他珍惜的接过凝魂宝刀,偏过刀身,左手食指轻轻拂拭着刀面。
在营火的映照下,只见刀身近锷的根部,镂有“凝神聚魄,魂归来兮”八个钟鼎古文。
子龙略为兴奋的斜挥凝魂宝刀,一溜璀灿的晶莹冷芒在刀尖宛若有灵地跳动着。随着子龙的轻挥摆动,那抹寒光吞吐若电,铮亮透澈的刀身竟也反映着隐隐虹彩,宛似一面带有魔性的镜影映得人毫发毕现。
殷红跳跃的营火闪烁在刀身之上,投下怪诞腥赤的图案,四周空气在无形中彷佛已渗入一股森然的寒气。
子龙的心已被这柄宝刀深深的牵引,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手中的凝魂宝刀正应和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对他发出声声似有若无的召唤!
良久,子龙悚然惊觉的轻嘘道:“好刀!”
叶青轻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了然道:“来吧!老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我得替你解除大魔手的禁制,还你剩下另一半的自由!”
子龙哑然失笑收起凝魂宝刀,依照叶青的指示,脱掉他那一身血污破烂的衣服,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收摄纷乱的思绪,逐渐澄静灵台,准备接受解除禁制。
叶青眼见子龙已然进入情况,满意的微微一笑,兀自盘坐在子龙对面。只见他右手轻扬,金光微闪,一枚不知被他藏于何处的金针,赫然没入子龙的气海穴,只留下不足一寸的针身在火光照映下闪着微亮光芒。
须知“气海穴”为人体气血的总汇之处,亦即所谓的丹田。此穴乃是人身重穴,凡是练武之人无不知道,这气海一破,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都会因为无法聚气提力变得与常人无异。
而叶青竟能毫不犹豫探针直下此穴,这岂能不令人大吃一惊,暗捏冷汗?
一针刺下,叶青凝重地脸色不可察觉的微微放松,可见他对自己如此大胆的下针也不是全然的毫无所谓。他小心的观察着子龙,见其没有异状之后,于是笃定地双手连扬。
只见一排金针,由阴交、神关、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关、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自下而上,直走胸腹的正中线,终达下唇,插遍子龙任脉一十八大穴。
叶青下完任脉一十八针之后,身形微闪,绕向子龙身后。他双手再扬,对准子龙督脉重穴,由背部正中的阳关、命门、悬枢、脊中、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等穴下针。然后,他右手持针神色慎重,缓缓地将手中金针捻入子龙头顶的百会穴、前顶穴、神庭穴、上星穴和聪会穴。
下完最后五针,叶青已经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彷佛刚从水中被捞出来般全身湿透。闭着眼,他轻嘘一声,抹去满面汗渍。紧接着将一颗暗红色药丸塞入子龙口中,之后,他突然绕着子龙团团而转,双手或掌或指,忽拍忽点,遍击子龙的奇经八脉和全身三百六十余正穴。
此时,不但叶青浑身是汗,就连子龙亦是汗如雨下。子龙的脸色更随着叶青的拍击,倏白倏红交相闪现。
但是不论子龙的脸色是红是白,光从他扭曲的表情和抽搐的筋肉就可以知道,此刻他正在承受着无比痛苦的折磨。
如此大约经过一个多时辰之久,叶青忽然大喝一声,双掌猝抓,子龙身上三十余枚长短不一的金针,悉数被他拔除。
就在金针离体的剎那,子龙感觉到一股暖流起自丹田。不久,这股暖流力道逐渐加强、加大,澎湃地涌向他全身穴道。惊喜中,子龙非常清楚自己身上“大魔手”的禁制已被解除。
“气贯三车,过五庭,行任督,游走十二重楼,运转三十六周天……。”
就在子龙惊喜逾恒之际,他身后传来叶青嘶哑的声音。
子龙立刻警觉地收摄心神,带动适才恢复的内力运行于全身,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传说中,凝魂宝刀乃是战国时代著名的铸匠公孙冶,应齐威王之命,采集黄海海底的千年寒钢之母所精炼。但是,历时三年有余,铸炉之内的精钢,绐终无法凝炼完成。最后,公孙冶请求齐威王,准以死囚投炉祭铸,终于炼出这柄罕世奇刀。公孙冶为安抚投炉者的魂魄,特地在刀身镂上‘凝神聚魄,魂归来兮’二行小字,并且请齐威王赐名为凝魂宝刀!”
子龙娓娓细道着凝魂宝刀的身世来源,同时爱不释手地玩赏着这柄名刀。
此时,他已换上叶青的衣服,手脚和身上的伤处也都经过叶青细心地上药包扎。一身过小的衣衫,崩得太紧显然并不合身,加上伤处刺目的白色绷带,不断地提醒着子龙,自己方从一场劫难中逃出生天。
尽管如此,子龙的形态中仍然流露着一股英挺精悍的稳实神韵,这和他身旁五官稚嫩织细的叶青相较之下,虽然显得斯文不足但却老成有加。
叶青侧身凝视着子龙,见他一副为刀痴迷的模样,不禁调侃道:“恨呀!好恨!”
子龙茫然道:“恨什么?”
叶青眨眼笑道:“恨不得能将凝魂宝刀一口吞下肚子里去呀!”
子龙愣了愣,才想到叶青是调侃他忘神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是呀!真恨!”
说完再一次留恋地瞥眼手中的宝刀,他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刀递还叶青,同时道:“说到吞下肚,我还真是饿了。鹰肉烤好没有?你确定这秃鹰肉……能吃?”
叶青接过宝刀,呵呵笑道:“当然能吃。咱们可是‘吃的民族’,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底游的、土里钻的,有哪样东西不能被人拿来做成佳肴?例如:烤地鼠、炸蟋蟀、涮蜈蚣,还有……。”
子龙挥手打岔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都觉得恶心。”
叶青谑笑道:“恶心?你真是不懂吃的艺术。”
他一挥凝魂宝刀,潇洒的切下一只鹰腿。
“那种艺术我宁可不懂,也不想……,叶青,你在干嘛?”子龙瞧见叶青拿着凝魂宝刀切肉,猛然出*走宝刀。
他万分心疼地举袖擦拭洁亮的刀身,怨声道:“叶青,凝魂是有灵性的宝刀,你怎么可以拿它来切肉,简直是暴殄天物!”
叶青大口啃着手中烤熟的鹰腿,咿唔地揶揄道:“刀本来就是用来切肉的嘛!只不过平常它切的是活生生的人肉,现在我用它来切烤肉,意思还不是差不多。”
子龙瞪了叶青一眼,笑骂道:“胡扯!”
他细心的收起凝魂宝刀,动手扯下另一只鹰腿狼吞虎咽地吃将开来。
他一边还不忘数落道:“宝刀有神,岂能随便加以亵渎。我很怀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的?”
子龙停了一拍,目注叶青正色道:“难道你不觉得,凝魂宝刀就像你的知心,会对你轻诉呢喃的话语?如此神灵的一柄奇刀,爱护它都来不及怎么能糟塌它。”
叶青目光有些古怪地瞅着他,子龙微感不自在地问:“怎么啦?难道我说错话,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叶青不答反问道:“老哥,你懂得用刀之道?”
子龙闻言,平和的淡笑道:“不,我只能算是会用刀而已。毕竟,我自幼就跟随师父习刀,也算略知用刀的皮毛。至于所谓用刀之道,那是一种浩然无畏的境界,是集刀艺、武德于一心的坦荡大道,岂是轻易所能懂得的事。”
叶青拍着腿哈哈笑道:“说的好。能了解这种道理,还说不懂用刀之道,老哥,你未免也太谦虚了吧!我听我文教员说,任何事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明了事物的内涵和道理,若是了解了原理所在,身体力行做来可就容易啰。”
子龙惊讶道:“这正是当代大儒王阳明先生所提倡的知难行易学说,没想到文老前辈早就悟透此番道理!”
叶青摆手谑道:“我不管王阳明是谁、怎么说,反正我教员说的,听了就没错。若是错了,我就回去找他们算帐,所以咱们姑且假设你已经懂得用刀之道好啦!”
“假设?”子龙哭笑不得的莞尔道:“好吧!就假设我懂用刀之道,那又如何?你说了这一大篇‘知难行易’说,除了想表示你很有学问之外,还有什么企图?”
叶青吃吃笑道:“老哥,你真他奶奶的精明,知道我有企图。”
说罢,他又故做神秘道:“你先深呼吸一下,免得被我的企图吓坏!”
子龙被他那种谐谑的表情给逗笑了,于是也故做正经的深呼吸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你有何见不得人的企图?”
叶青呵呵轻笑道:“我决定了。”
“如何?”
“我决定将凝魂宝刀送给你!”叶青得意地宣布。
子龙闻言如中雷殛,痴怔在当场。
半晌,他甩着头怀疑的问:“叶青,你刚才说什么?”
叶青瞧他那种既惊且喜,复又怀疑迷惘的神情,不禁噗嗤失笑:“我说,我决定将凝魂宝刀送给你!”
“真的?”子龙还是不敢相信。
“真的!”叶青肯定地点头。
子龙斜瞅着叶青,突然道:“你疯了!”
叶青黠笑道:“我没疯,我把刀送你是有原因的。”
他顿了顿之后,接道:“我武教员爱武成痴,尤其更喜欢搜集江湖中各种著名或特殊的兵器,凝魂宝刀就是他所有搜集品中,最为珍贵、也是他最为喜爱的一项兵器。因此,他特地为此刀创出一套刀法,称为‘孤渺六绝’。”
子龙听到这里已是了然的动容,不禁对叶青即将出口的话更感兴趣。
叶青盯着跳动的火光,出神的笑道:“本来,我武教员非常希望我用心学好那套刀法,以便用它在江湖上闯字号、打知名度。可惜我只喜欢学些方便的功夫,像文教员的轻功绝活‘大幻挪移’,武教员的招牌掌法‘血刃掌’,除此之外就是精通碎星指、冥元神功这些绝活。至于两位教员的其它功夫,我都是混得过去就可以,根本懒得用心。”
叶青每提到一项武学名称,子龙的心就大大的跳动一下,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大沙漠中,居然让他听到这些失传将近百年的各项武林绝学。而且,还是从一个比他年幼之人的口中说出。
子龙几乎是屏着气问:“你口中的教员,可是指武林双狂两位老前辈?”
叶青打趣道:“不错嘛!你居然一猜就中。”
子龙似笑非笑的追问道:“那么你是来自龙组联盟啰?”
“对咯!”叶青呵笑道:“算你有概念。”
他拋开手中啃光的骨头,迷糊道:“我刚才说到哪里?喔……,对了!所以,我武教员看我对凝魂宝刀和孤渺六绝没啥兴趣,只好说我和宝刀无缘,他就交代我,出谷之后要替他找个与凝魂有缘的人,将宝刀和刀法送给那人。”
叶青对着满脸欣喜若狂,却又一副不敢置信模样的子龙呵笑直道:“依我看,你就像那个有缘的人。否则怎么会一见到凝魂宝刀,就像见到爱人般连魂儿都掉了,痴迷得一蹋胡涂。”
子龙拋开剩肉残骨,双手捧起凝魂宝刀,欢然叫道:“叶青……,兄弟!你不是在说故事诓我吧?凝魂宝刀真的要送给我?”
叶青挥着手像赶苍蝇般,狂放道:“送送送!早送早了事,省得我整天像在背木头一样,扛着它到处跑。不但是这柄刀,还有孤渺六绝那套刀法,待我们离开沙漠找到休息的地方,我就会教给你。”
突然,子龙一把抱住叶青,激动道:“叶青,好兄弟,老哥我今生有幸,得以识你!”
叶青扮个鬼脸,嘿嘿笑道:“老哥,我又不是娘们,你抱那么紧干嘛?”
子龙哈哈大笑着放开他,顺手在叶青肩头擂了一拳。
稍后,他自言自语道:“难怪连武林中最难缠的大魔手都奈何不了你。看来,‘文狂’李二白老前辈那身精湛的医术,你学得也很透彻嘛!”
叶青傲然道:“那当然,你别看我对两位教员的武功是挑着练,他们俩除了武功以外的其它杂碎,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十成我倒是学会十一成!”
子龙啐笑道:“李老前辈文狂之名,乃是源于他对琴、棋、书、画、诗、酒、医等技艺的精湛造诣,你竟然说那些是杂碎?还有‘武狂’任浩飞任老前辈的暗器、阵图、机关等绝学,只要精通任何一样就可在武林之中立足,你说这些也是杂碎?”
他啧啧有声的戏谑道:“我看,两位老前辈的杂碎,你是不是学全了还很难说,倒是武林双狂那份狂劲,你可学到骨子里去啦!”
叶青得意地放声大笑,毫不谦虚的同意子龙所言。对于出自“龙组联盟”的叶青而言,说他狂,那是赞美,若是说他不够狂,那才是蔑视他,同时诬蔑了武林双狂,认为双狂教导无方吶!
蓦地——“啪!”然脆响。
子龙眼尖,瞥见叶青的爪子正悄悄摸向凝魂宝刀,他立刻知道这混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巴掌拍开叶青的毛手。
子龙讪笑问道:“你想干什么?”
叶青嘿嘿干笑:“我还没吃饱吶!”
子龙故作不解道:“没吃饱?那就继续吃呀!你的手往这边伸做什么?”
叶青用手比了比切肉的样子,憨然道:“热呀!用刀切比较方便。”
子龙剑眉一蹙,瞪眼道:“不准!”
叶青先是软求再又硬哄,甚至龇牙咧嘴、做势抡拳,想要骗得宝刀一用,偏偏子龙对他不理不睬,径自抱着凝魂宝刀坐到营火对面去。
“小气!”叶青扫兴的咕哝着一面故意夸张的撕着烫手的烤肉,像煞回事的呼啦猛吹大气。
子龙对他顽皮的样子不由得报以微笑,啐然道:“曾能混,你还真他妈的能混!”
叶青眨眨眼,对子龙拋出一个会心的媚眼,令子龙猛地噎住,忍不住“咳咳!”、“哈哈……”,在呛咳中放声大笑。
笑,在空中飘散,在黑夜里浮漾。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温暖,融结着两颗年少的心,尽管沙漠寒夜冷风萧条,却也无法吹散这股浓浓的温馨.......
沙漠的日子总是如此单调的重复不变,焦灼的太阳、燥热的空气、无尽的沙堆,以及白热的天空。
黄沙茫茫,茫茫黄沙,几乎令人怀疑这个已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是否也有它的尽头?
方向,在沙漠里似乎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然而,叶青就是如此自信,始终踏着坚定的步伐,踩着黄沙、踩过眼前这一片茫然。
他的身旁,子龙更是毫无疑惑、全心信任的跟随着叶青横越瀚海。
日正当中,天地是浑然的亮眼刺目,子龙被一阵突来的晕眩所攫,不由得脚下踉跄显些颠踣。
叶青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危危欲倒的子龙,急忙问道:“怎么了,老哥?”
子龙扶着叶青肩头缓缓趺坐沙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喘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大概是中暑。”
“唉!”地一声,叶青拍着额头叫道:“我怎么这么呆!”
他自贴身的胸衣内取出一柄水晶透明的匕首,递给子龙道:“老哥,你的身体久经折腾,而且又连受重创;虽然服过碧玉回生丹,但是亏损的中气没有那么快痊愈,自然会受不了如此酷热的天气。喏!这个借你,放在身上可以避暑。”
晶莹剔透的匕首,在阳光下闪耀着琉璃的虹光,宛若冰雕般莹洁可爱。
匕首连柄不过五寸来长、宽并指,除了通体透明外,在匕首柄端部份镂刻着传说中的龙之九子:椒图、嘲风、螭吻、蒲牢、囚牛、狻猊、赑屃……。这几只面貌凶恶狰狞的龙子,煦煦如生的浮镂于匕首柄端,彷佛守护着什么、或者诅咒着什么一般,环绕在那段不足二寸的握柄处。
子龙瞥及匕首,浑身一震,脸色大变的惊道:“孽龙寒匕!”
叶青疑惑的问道:“老哥,你说这把匕首叫孽龙寒匕?”
子龙直勾勾盯着叶青手中的匕首,失神的点着头。
他舔舔嘴唇道:“孽龙寒匕,三百年来一直是江湖中最为轰动有名,也是最令人心颤的传说,我原本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支匕首的存在。”
叶青性急催问道:“老哥,是什么样的传说?快说来听听!”
子龙伸手接过孽龙寒匕,登时,一股清凉由他的掌心直透心脾,令他觉得暑热全消,通体舒泰。
于是,他缓声悠然道:“三百多年前,有一个无名老人带着这柄寒匕突然出现于江湖,他宣称自己是奉老主人遗言,要为寒匕找一个新主人。只要能够打败他,就可以得到这支孽龙匕首,继承其主人一份偌大的宝藏和一身诡异高绝的武学。”
子龙微顿半晌,继续说道:“可是十年以还,江湖上始终无人能在老人手下走过三招,后来无名老人中了宵小的暗算而身亡,孽隆寒匕因而流落江湖上。从此之后,江湖之中不论正、邪两派,为了得到匕首不惜倾其所能,投入这一场昏天暗地的夺宝大厮杀。”
“结果……”子龙感慨道:“时值南华夏国家动荡不安之际,那时南华夏朝廷早已无所作为,全凭一些侠义之士在抵抗金人南侵。可是,为了争夺寒匕,不但江湖黑白两道弄得元气大伤,影响所及,连那些护国的侠士们也都伤亡殆尽,使得金兵有隙可趁,终于挥军南下占得中原大好江山。”
叶青低沉道:“夺宝丧国、神物蒙羞,想必不是寒匕原主所愿知的结果。后来呢?你知不知道孽龙寒匕到底宝落谁家?”
子龙耸肩道:“根据传说,寒匕在混乱中失踪,无人知其下落,更不知最后为何人所得。”
叶青失望道:“你只知道这么多?我反倒比你了解得多。”
子龙笑问:“你还知道其它什么?对了,孽龙寒匕怎会出现在你身上?”
叶青无精打采道:“我还知道这支孽龙寒匕是一种名为‘冰魂’的矿石琢磨出来的。冰魂向来只埋藏在永不解冻的万丈冰谷深处,非万年不得凝结成形、甚难寻得。而且,冰魂矿石秉性主寒,深藏谷底受尽大地压力的挤压而不碎裂,是以坚逾钢铁,用冰魂来制造兵刃,不但无坚不催,更可以避火抗热妙用无穷。”
“至于……”叶青接着又道:“为什么孽龙寒匕会在我身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根据两位教员告诉我,当年他们捡到我时,这玩意儿就搁在我的肚兜里,大慨是我的传家宝。
谁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子龙站起身,拍掉沾在衣服上的泥沙,轻笑:“看来,你的身世也颇富传奇,有得讲了。不过,你把寒匕借给我,自己热得满身大汗,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到绿洲休息,有话边走边聊如何?”
叶青抹把汗,笑道:“他奶奶的,天还真是热。这十几年来,我身上总是带着寒,从来不知道沙漠的温度是怎么回事。这经验挺新鲜的!”
两人继续动身后,子龙重拾话题,感兴趣地问道:“叶青,你是如何被武林双狂两位老前辈捡到的?”
叶青沈湎道:“据两位教员他们说,十六年前大戈壁里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沙漠焚风。我是那时被一只逃生的迷途骆驼,不明不白的载进龙组联盟。当时我才几个月大,身上除了肚兜和尿布,就是一张遮掩风沙的毛毯和那柄惊世骇俗的孽龙寒匕。我武教员说,若不是寒匕抗热,我这条小命不可能安然度过那场罕见的火伞热。”
“有关孽龙寒匕的事,都是武林双狂前辈告诉你的?”
“没错,原本我还奢望你能多知道一些有关寒匕的消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多收集点儿线索,好探查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你知道的事比我还少,啧!真没意思。”
子龙哈哈打趣道:“对不起,兄弟,若是我早知道咱们会在沙漠里见面,而孽龙寒匕又有关你的身世之谜,我一定会特别留意一切和它有关的线索,好在认识你之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你知道。”
叶青嘿笑道:“对,都是你的错!”他还故意挤眉弄眼,以示不满。
结果,他们俩同时忍不住发出哈哈大笑。
半晌,子龙收住笑声,脸色转为严肃:“叶青,有件事希望你记住。”
“什么事,那么严重?”叶青愣愣反问。
子龙肃穆的点点头,沉声开口:“孽龙寒匕,虽是有关你身世的唯一线索,但是你要切记,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身上有这玩意儿!”
“为什么?”叶青不解反问。
子龙深沉道“所谓‘相如无罪,怀璧其罪’,孽龙寒匕可不是普通的宝贝,它关系着意大笔财富看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学秘辛。这两样东西中的任何一样都已足以引起宵小的觊觎,更何况两项家在一起出现。如今世人一旦得知寒匕重现江湖,只怕会有更多人准备为它而死。你懂吗?”
和叶青在一起这么久了之后,子龙的心理,好像是莫名的发生了一些改变......一些来自骨子里的改变,和叶青在一起很舒服.....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如果要起个名字,应该....叫做友情.......
叶青默然点头。
叶青突然道:“你知道江东帮么?”
“为什么问这个?”子龙当即一愣。
“经常听我大哥提起.....但是我又不知道.....”
子龙笑了笑,完全没有戒心的解释道:“因为江东帮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对于江湖上任何消息他们都知道得非常清楚。我师父的确下山去了,但是他们不但不知情,反而跑上山来找人,这不是证明我师父他没有出现在江湖?他若不是失踪了,该作何解释?”
“有理。”叶青点头道:“那么你有没有告诉江东帮杀手,你师父失踪的事?”
“当然没有!”子龙道:“我问他们找我师父做什么。江东帮杀手告诉我,江东帮主想请我师父去做他们的刀级使者,负责训练杀手。我若是告诉他们师父失踪的事,天知道这些杀胚会怎么对付我?”
叶青皱眉道:“什么是刀级使者?”
子龙笑道:“这是江东帮内部职称。江东帮最高的发号施令者称为‘阁主’,一般人只知道他叫恨万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阁主之下是双使,分别称为‘剑级使者’和‘刀级使者’;平常江东帮便由‘使者’直接指挥头领级的杀手以及一般寻常杀手执行任务。”
叶青猜测道:“是不是剑级使者指挥剑级头领和剑级杀手,刀级使者指挥刀级头领和刀级杀手?”
子龙消遣道:“不错,儒子可教也,懂得举一反三之理。”
“他奶奶的!”叶青啐笑道:“少吃少爷的嫩豆腐。”
他接着问道:“难道以前江东帮没有刀级使者?”
“当然有。据我所知,江东帮的双使都是江湖中有名的狠角色;剑级使者是人称‘剑狂’的岳晋山,刀级使者则是‘魔刀’仇方平。只是听说仇方平被武林明主杜松蒲所伤。我想,这是他们找上我师父,要他替代仇方平的原因。”
叶青攒起眉头道:“他奶奶的!剑狂?他算什么玩意儿,有本少爷在此,他也配在我面前称狂?将来被我碰上,非得教他在下这个狂字不可!”
接着叶青话锋一转,猛古丁问道:“喂!老哥,你在云南被绑,怎么又会跑到大沙漠里来?”
子龙呵呵笑道:“你不知道,这些江东帮杀手真他妈的不要脸。开始时,他们有求于我师父,对还还挺客气的,后来他们问不出我师父几时回来,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想从我身上抢夺至尊刀法的刀谱。他们哪晓得‘刀尊刀法’只靠传心授,不留任何图普及秘籍。总算因为他们没有搜到刀谱,我才保住这条小命。后来,他们对我动行想逼出刀谱所在,我就扯了个漫天大谎,告诉他们刀谱在我师父那里,我师父入大漠办事。因此我才千里迢迢,被江东帮的人自云南押赴大漠。”
子龙喘口气,接着道:“这千里路途,江东帮的人一直轮班守着我,让我苦无机会逃脱。直到进入沙漠后,这批刀级杀手因为水土不服,终于放松警觉心,我才有几可趁摸黑逃了出来……”
叶青嘿笑接口道:“结果被我给遇上啦!”他逗弄的对子龙挤挤眼,惹得子龙呵呵直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