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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3章 文墨之能

大唐马王爷 东风暗刻 4973 2024-11-16 03:46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薛礼眨眼间射出的两支箭。

  马群刚刚骚动,薛礼的第一支箭就已经射出去了!这支箭正中头一只猛虎的额心,它像条口袋似地扑倒,第二支箭又射中它身后一虎,着箭处也是同样的位置!

  跑在最后的一只虎,脚底下接连被同伴的毙命吓得一连滞了两滞,虽然此时已蹿至马群前头,但它已泄了冲势、转个弯子抹身就跑。

  室韦部前来接洽的人员看到,薛礼第三箭已满满地开弓,随后又放弃了,卸箭入壶,他放过了第三只,任它逃入密林。

  牧子们欢呼起来。

  要应对这个突发局面,高峻认为,此时即便是换上长孙润也不大能行,因为长孙润的箭技灵动有余、而稍逊刚猛。

  这两箭,在一向以射猎为能事的、室韦部众多头领的心幕中,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震撼,高峻不大猜得出。

  但薛礼不久后便在室韦某部的巨笼中看到过一只同样的虎。它看见薛礼走近,便背了耳朵、伏身垂尾地缩到笼角去了。

  ……

  但这个尚书令并未留意的右庶子许敬宗,只凭着文墨之能、口舌之利,躲在背后这么一编排,骁将薛礼居然什么也不是!

  许昂晃着脑袋,对唐季卿说,“可是我要说的这段话还未完结呢!”

  唐季卿问,“怎么,难道还有更精妙的?”

  许昂说,“……天子复遣史赴松漠,其乱乃止,尚书令高峻举荐仁贵,以从三品左千牛将军衔,归守玄武门。”

  听到这里,高峻知道这段话将自己也绕进去了。

  这个许敬宗是什么神仙!

  这到底是他的原话,还只是他儿子胡乱编排的?

  按理说不能啊,陛下委他专修国史的重事,敢这样瞪着眼玩文字游戏,难道陛下也看不出来?居然还赏他八百匹绢!

  高峻瞪着姚丛名,“不错,你打探的很清楚,这段话的确十分精妙,但他们还说什么了?”

  姚丛名道,“卑职就不大明白精妙在何处。谁知房里的那个‘内人’居然也说妙极。她还说,黔州刺史一向自诩文字功夫老道,著一字可以改命。但与右庶子许大人比较起来,黔州刺史就如同只会背千字文、百家姓的蒙童了。”

  “是哪个内人?”尚书令冷声问道。

  “大人,她就是被判绞刑的、江安王府骑曹参军、马洇的侧室吕夫人。”

  管家高白感觉,姚丛名进高大人的书房功夫已经不小了,生怕高大人有什么吩咐,便从丫环手中接过刚刚泡好的茶,敲门进来。

  他听到“吕夫人”这最后几个字,就去看高大人,他看到高峻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很高兴的样子。

  但只有高白知道,其实尚书令早就生气了,而姚丛名还在那里说。

  他把茶给高大人倒上,又客气地亲自给姚捕头也倒了一杯,姚丛名受庞若惊,在那里欠起身子,与管家致意。

  待高白出去后,尚书令再问,“不知姚捕头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是一位宰相在征求一个捕头的看法,姚丛名再一次受庞若惊,想了一想,回道,“大人,依卑职看,这两个人,当然还有他们背后的许大人,恐怕对尚书令心有成见,大人须早作防范。”

  尚书令示意姚捕头用茶,自己也端茶在手,他一边浅啜、一边点着头道,“你该回答本官的第二个问题了。”

  姚捕头竟然忘了尚书令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了,瞪着眼看高大人。

  “我是说……这么详细的、而又私秘的谈话,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躲在了吕氏的床底下?”

  姚丛名惊讶地道,“高大人,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卑职恰恰就是在吕氏的床底下的。”

  说罢,又赧颜解释道,“那个马洇着实气人,做了王官也不把万年县放在眼中,小人在拘捕吕氏时便说过一定要去捧场……不然也听不到另一段话。”

  “什么话?”

  “小人不敢胡说。”

  “只管讲!”

  “唐季卿对许昂说,谁不知道这个内人以前是黔州刺史府出来的侧室,老子没法尚书令,还没法他老子的侧室?”

  转而又对吕氏说,“今日老子们不开心,你便要同时哄得我们兄弟俩都高兴才行。”那个内人笑着不说话,还给二人沏茶。

  高峻“啪!”地一下将手中茶杯在地上摔个粉碎,连水带茶泼溅了一地,碎瓷片崩溅到书房的木门上,“笃”地一声扎上去不动。

  他面红耳赤地冲着书房门外高声喊道,“高白!!!”

  姚从名吓得一抖,捏紧了茶盏,好不掉下去失礼。

  他头一次见尚书令动怒,回想起上一次在平康坊南曲中,自己便是被这位管家带人狠削了一顿,也没处去说理。

  看来,这一次又要有好戏看了。

  看尚书令这架势,要不要砸了宜春院?

  管家高白应声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高峻冲高白道,“你沏的这是什么茶!重去给老子沏来!”

  高白再度捧了茶壶、小心翼翼地进来时,万年县捕头姚丛名已经心满意足了往门外走了。

  高大人夸奖他们姚氏兄弟勇于任事,是非分明。

  不过,姚丛名本以为,尚书令该给他面授些机宜的,比如再去宜春院趴床卧底,因为唐季卿对许昂说,吕氏那里他是要常去光顾的。

  但高大人并未吩咐他什么,不过姚丛名认为,这已经很不错了。他想,这个机会也用不着犯多大的险,他一定要再去。

  管家高白侍立在尚书令的身前,等他发话。他知道尚书令方才斥责他茶的事一定只是掩饰,接下来才是真正要说的。

  “你……刚刚从西州回来,本官想知道,大小姐在西州如何?”

  高白道,“高大人,甜甜小姐又长高了,越来越像大姑娘,她与舍鸡两个人陪在崔夫人身边,整天笑声不断。丽容夫人回牧场村时,她还叫七姨娘说说长安这边的事,她还要给谢夫人写信。”

  “嗯,崔夫人呢?如何?”

  高白道,“崔夫人带两个孩子、看管牧场村的产业,另外待诏将军的妻儿也在牧场村,崔夫人也要照顾。丽容夫人抵达后,崔夫人本意让她同住,但丽容执意去了她爹娘在西村的院子。”

  高峻摆摆手,示意高白可以出去了。

  这么说,丽容是住到牧场西村了。

  他又把即将走到门口的高白叫住,对他道,“你给西州去封信,写给我大哥高岷,”

  高白问,“不知要说些什么呢?”

  高峻:“就说牧场西村、旧村要多派人巡视,崔夫人、郭将军的夫人与幼子眼下住在旧村,要照顾好她们的安危……可令热伊汗古丽带些人驻在西村苏殷以前的公事房。”

  高白出来去办这件事,他了解高大人的脾气,一定是在担心丽容,却不大好明说。崔夫人、郭将军的妻子、幼子明明都在旧村,他却要着重再加上个西村。

  其实眼下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这位七夫人丽容。

  人都休出去了,高峻即便有担心她让人欺负,但管的太多了,又难免会有人认为这是做的表面文章,其实地底下藕断丝连。

  那么弄不好就有人问,这是为什么?

  他从高大人的书房出来后,寻思了寻思,写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写给牧场旧村高府家丁的,夫人崔氏重去牧场村时,高白曾分派了几名家丁过去。

  他要以管家的名义,简单吩咐他们一下,丽容毕竟是从高府出去的,尽量照看一下,莫让些地痞无赖纠缠。

  这封信没有尚书令什么事,将来有事,也只是管家高白念旧而已。

  而第二封信则是名正言顺地写给西州府,热伊汗古丽此时的身份乃是西州正式的军籍人员,动用她可不是一位管家能做的。

  高白在这封信里才说是高大人的意思,牧场村是尚书令起家的地方,他关心此处的治安当然没有问题。

  而且,尚书令给自己任西州都督的堂兄写信,却让一个管家代笔,而信中就是这么一件不着边际的事,高岷一定也会想一想,其中有什么未说之意的。

  不过高白认为,尚书令不会只从这件事情上引发对丽容的担心,姚丛名所说一事涉及到了朝中的高官、又有关黔州大人的脸面,他绝不会听一听就拉倒的。

  但他相信,接下来要倒霉的就不再是哪个小喽罗了。

  ……

  随后,高白发现,高峻带了三夫人樊莺出府了,两人一直到午后时才回,不知去过哪座府上赴宴。

  晚上时,高大人又让管家高白去了一趟史馆,借来《武德实录》和《贞观实录》,在书房研读到半夜。

  冬至后两日上朝,李士勣看到,至少有两个人好像休息不大好的样子。一个是尚书令、一个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太子李治还开玩笑地说,“尚书令这两日清闲,是不是府上要照应的人很多啊!”

  高峻道,“殿下,微臣深夜研读武德、贞观实录两部史籍,真是大有收获,而且深感肩上责任重大,唯恐有负陛下及殿下的信任。”

  太子道,“尚书令有话尽管说,让我们大家也有些心得。”

  高峻说,中书省掌军国之政令,佐天子以执大政,天子下行的册书、制书以及旨、敕牒章,均出于中书省,而这样一个中枢机要的部门,正该是汇聚精英文胆的地方。

  太子点头称是,暗道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同为宰辅之门,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权重位尊,三人眼下虽然和睦,但权势上的争竟也必不能免俗。

  但尚书令一上来,大说特说中书省的紧要,倒是不大合乎常情。

  他笑道,“中书令褚大人文思敏捷出口成章,陛下委任他到中书省执掌枢密,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寡人认为,确实该给中书令添些帮手了。”

  “这样吧,尚书令方才提到了《贞观实录》和《武德实录》两部史典,这正是寡人的右庶子许敬宗主持编撰的,深得陛下嘉许,自然许大人的文笔也很出众……”

  李治道,“寡人拟提议于陛下,由许敬宗到中书省出任中书侍郎之职,给褚大人为副、助些力气,让中书令有更多的精力钻研大事。”

  尚书令道,“殿下英明!”

  太子说,“但寡人的东宫在人手上就不大够了。寡人想到许大人父子均是文采出众,那么,便让许大人的长子——许昂,到寡人宫中任太子舍人罢。”

  英国公李士勣听过了这么多,居然有点像坠入了五里雾中。

  高峻这是要干什么?

  一上来说什么两本实录,盛赞中书省的重要,然后太子立时就给了许敬宗父子这样大的荣耀。

  而英国公刚刚偷遣着亲信、与许昂、唐季卿二人接触过,他猜测唐季卿、甚至是礼部尚书、莒国公唐俭,对尚书令高峻都不会有什么好看法。

  至于这个许敬宗,李士勣就更有些了解,太子对他的盛誉一点都不失实。十九年皇帝亲征高丽时,在驻跸山下摧毁了贼城、获得大捷。

  恰巧随驾的褚遂良那天有急事外派,不在陛下身边,皇帝便临时授令许敬宗代为起草诏书。

  许敬宗站在皇帝马前一挥而就、起草的诏书词藻文采非常华丽,深受皇帝的赞赏。

  贞观二十一年,许敬宗便被加封为银青光禄大夫。

  而李士勣一向以为,褚大人因为与高峻三夫人樊莺的叔侄关系,正是该与尚书令很亲近的。

  但高峻这么做,岂非惹了褚遂良不快?一山不纳二虎,而且褚遂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前不久,因为冰玉潜龙樽一事,鸿胪少卿崔仁师曾带个小吏去过一趟翠微宫。

  此人中正而少谀,你说你去翠微宫一趟,本身还有抖落不干净的、因马洇引出的冰玉潜龙樽一事,那就老老实实地才是最好。

  但崔少卿从翠微宫回来后,偏偏还要作一首《清暑赋》,对皇帝兴建翠微宫一事进行了暗讽。

  偏偏皇帝还就知道了这码事!

  他对崔仁师大加褒奖,不但没有不快,还赐他精绢五十匹,并马上迁其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但在不久前,褚遂良刚刚晋身为中书令,这个倒霉的中书崔侍郎,便因为一件旧事翻了船,已经被免官、发配到龚州去了。

  这是件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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