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寿宴
入夏便是太后的寿辰,玄凌重视孝道,要求内务府务必尽心办差。颐宁宫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朱宜修也命剪秋备下贺礼,又亲自书写了一幅百寿字让针工局加紧绣成屏风,以便在当天进献给太后。剪秋下去传话回来后,道,“娘娘的意思奴婢已经都和针工局交代过了,定会在太后寿宴之前完成。另外,奴才还听说皇后娘娘也在花心思想博得太后欢心呢。”
“前阵子汤婕妤流产,太后嘴上未曾责怪姐姐可态度上却冷淡了许多。姐姐虽然性子软弱,但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要想办法重新让太后另眼相看了。”朱宜修淡淡道。
“正是呢,娘娘可知皇后那边派人召了乐工局的乐师和舞姬去珠光殿。现在甘泉宫里正是歌舞升平,丝竹齐响。偏皇后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剪秋嘲笑道。
朱宜修笑着摇头,道,“大夫人教了姐姐如何讨好男人,却没教过身为一家主母该懂的道理。太后最恨女子狐媚惑主,她还拿哄皇上的那一套来应付太后,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随她去,她是皇后,太后再怎么也会给她三分脸面;况且皇上如今拿她当宝贝,我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娘娘英明。”
七月初三,内外命妇皆携礼入宫为太后祝寿。
席间,柔则起身婉转说道,“母后,儿臣为了庆贺母后寿辰,特意新编了一支九莲灯舞。恭祝母后福海寿山,北堂萱茂。”
此话一出,坐在下面的各家诰命看向皇后的眼神变了有微妙的变化,窃窃私语道,“传言皇后极善音律歌舞,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难怪能让皇上如此喜爱。”
太后慈蔼道,“皇后有心了。”
玄凌也格外愉悦,道,“宛宛对母后孝顺,也是朕的福气。”
“臣妾不敢当,都是分内的事情。”柔则浅笑,看向玄凌的美眸中满是情意。
乐师开始奏乐,数名舞姬身穿彩衣,手捧莲花灯,曼妙起舞。一曲奏罢,太后颔首道,“不错。”语气里没有如柔则先前设想的那般高兴,后者略有些失意。
轮到朱宜修,她起身朝太后和玄凌行礼,道,“臣妾不如皇后那般精通乐理,只能亲手写了一副万寿字进献给太后,还望太后别嫌弃。”话音刚落,剪秋已带人抬了一家屏风来,屏面上密密麻麻,写法各异的寿字排成回文璇玑,足见奇巧心思。
太后露出笑容道,“贵妃的寿礼别出心裁,哀家很是喜欢。”
“能入太后的眼就是臣妾的福气了。”朱宜修谦虚道。
“想来一定费了不少时日才写出这么多字,辛苦贵妃了。难为你能想到这个法子。”
“臣妾不敢当,太后母仪天下,臣妾身为晚辈,为长辈尽心乃是分内之事。倒是针工局为着臣妾的话,生怕耽误太后的寿辰,日夜赶工,着实辛苦。”
太后道,“既这么着,传哀家的话赏赐针工局,也算是哀家领了他们的心意了。”
“太后恩泽,臣妾敬服。”
宜修之后,端妃等其他妃嫔逐一献礼。气氛一片祥和。
朱柔则眼见宜修更得太后心意,心道这死物如何比得上她的歌舞更动人呢。面上遂带出了几分不悦,看人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底下众人再看看坐在诸妃之首的朱宜修,气度坦然,端庄含笑。两相对比之下,大家都觉得朱家八成是搞错了嫡庶名分,皇后一股小家子气哪里如贵妃的行事沉稳,皇上还真是被狐媚住了。
宴席过半,太后有些劳累先行回颐宁宫休息,口谕众人无需拘束,只管继续饮宴便好。
神经稍稍放松的朱宜修环顾下首,见到与朱老爷一同进宫的不是朱夫人,而是一张年轻的生面孔,抬手召剪秋到身边,叫她去打听一下那人是谁。
片刻后,剪秋回来禀告,道,“娘娘,那是太后上月赐婚给老爷的如夫人,今儿大夫人抱恙,老爷就带她来了。”
“我说呢,看她的穿戴并不张扬反有些清雅之感。想来是个通文墨的,难怪父亲喜爱了。表叔公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你去请她待会儿前往驻波亭一叙。”朱宜修对这个颇有气韵的女子的印象不错。
玄凌和柔则两人甜蜜的很,压根没注意周围的眼光,也顾不到宜修借口更衣的离席而去。所以没费什么劲儿,宜修就在驻波亭见到了朱老爷的新夫人,韩氏。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韩氏举止有度,也没有因为朱宜修的身份而露出怯色。
“夫人不必多礼。本宫怕积食便出来走走,既遇上夫人正好说说话。说来你是太后赐婚,论家礼,也算是本宫的长辈了。”朱宜修态度随和,言辞亲切,“不必站着说话,随意坐吧。”
“娘娘抬举了,妾身不敢当。”韩氏小心翼翼坐下,随时都可以再站起来。
“皇后和本宫先后入宫侍驾,少有机会再在父亲膝前尽孝,难免遗憾。夫人若能给父亲添上一儿半女也可令我们安心些了。”
韩氏谦虚道,“妾身蒙太后恩典服侍老爷,自会尽心。子女缘分乃是天意,妾身也不敢过分强求。”
不卑不亢的态度令朱宜修对她更高看一眼,道,“听夫人说话,像是读过诗书的。”
韩氏微怔,忙道,“娘娘好耳力,妾身的父亲原是落第举子,后来便一直在族中给子弟授课启蒙。妾身幼时耳濡目染,故而也略识得几个字。”
“原来如此。夫人初到府中一切可还习惯么?”朱宜修语气中带着关心。
“多谢娘娘关怀,老爷待妾身很好,府中诸事皆有大夫人操持,妾身也很是敬佩。”
朱宜修点头,道,“夫人能这么想就好。父亲早年纳了多房姬妾,只是膝下尤空,不知是不是缘分未到。府中人多口杂,夫人若听见了什么也不必往心里去,左右父亲心疼夫人最紧要。”
韩氏是个机慧之人,旋即道,“妾身明白。”
“今日和夫人说话,本宫很是高兴。初次见面,略表心意,特叫下人备了些进贡的上等阿胶,女子服食最是补益气血,还请夫人带回去补补身子。”朱宜修让剪秋把一盒子东西交给韩氏。
“娘娘赏赐叫妾身惶恐,不敢领受。”韩氏推辞道。
“有何不敢,朱家若后继有人,夫人可就是大功臣了,只管拿去便是。”朱宜修起身道,“本宫还得回去更衣就不多留夫人了。”点了两个小宫女,道,“好好送夫人回席。”
“娘娘,这位如夫人看着很温和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大夫人。”回到昭阳殿,绣夏给朱宜修换了身衣衫,道。
“等会儿就知道了。”
剪秋晚些时候回来,禀告道,“娘娘,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大夫人没病,只是入宫前几日和如夫人发生了争执,老爷罚她闭门思过,府中事物暂由如夫人料理。”
朱宜修对绣夏道,“你听到了?”后者点头。
“韩氏是绵里藏针的人,大夫人遇到她未必能再占上风。府里那班下人又最是会看风向的,往后可有的瞧了。”朱宜修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活该大夫人踢到铁板,谁叫她多年来做尽坏事。”绣夏也深恨朱夫人。
“是该叫她伤伤脑筋,否则她也太得意了。自以为是皇帝的岳母,人人都要对她卑躬屈膝。”朱宜修冷笑道。
寿宴结束,玄凌照例还是去了甘泉宫。枕榻之上,柔则撒娇弄痴,道,“四郎,臣妾准备的节目母后似乎并不喜爱,可是觉得哪里不好么?”
玄凌轻抚爱妻秀发,温言道,“母后上了年纪,对这种热闹的歌舞怕是会觉得有些吵闹。”
“看来是臣妾自作多情了……”柔则幽幽叹道。
玄凌见她蹙眉,忙劝道,“宛宛不必伤感,母后并未说她不喜欢,朕记得小时候母后也曾经为皇祖母献过歌舞,自然是懂得宛宛的孝心。”
柔则听玄凌说到太后也曾经如法炮制,便放下了那些担忧,道,“原来是臣妾无意中东施效颦了,难怪母后是那般态度。四郎,臣妾不会那些讨好的手段,只能用自身所学彩衣娱亲,心中对母后是真心尊敬的。”
“宛宛之心朕看的分明,相信母后也知道宛宛的纯孝,宛宛不必多虑。”
不留痕迹的黑了宜修一把,柔则自觉十分得意,重绽笑颜。玄凌更是被迷得如痴如醉,两人又是一番缠绵悱恻。
而内外命妇们宴罢回府后提到今日筵席之上的情形,皆说娴贵妃颇有气度,对各家诰命也是谦和有礼,不像皇后那般视若无睹。而皇后,夫人们纷纷大摇其头,简直就是前朝飞燕再世,只一味讨好献媚于主上,丝毫不见大家风范,以后若是要和朱家结亲,只怕得三思而行才可。
柔则对于宫外一降再降的风评丝毫没有察觉,她只知道把玄凌牢牢的抓在手心里就是最有力的保证。然诸妃也不是傻子,岂能一直容皇后独占皇帝。很快就有人出手了——
“小主,皇上就快到了,您……”翠果欲言又止,看着汤静言一身素雅打扮,衬得面容格外苍白。
“怕什么!你忘了我先前受到那起子贱人嘲笑,连底下的奴才都敢对我冷嘲热讽,没了皇上的宠爱,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汤静言眼中迸出坚定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