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萌芽
染冬归来复命,朱宜修听她说到孟家人的反应,不禁摇头感叹,“母亲当年若肯听外祖父的,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重新和孟家牵上线,只能说是朱宜修刚刚培植了一颗小树苗罢了,并未对她的宫廷生涯造成任何改变。她还是那个端庄娴雅的娴贵妃,皇后的好妹妹,皇长子予沣的生母。
柔则与玄凌感情甚笃,一时宠冠六宫,皇帝几乎夜夜宿在甘泉宫,其他的妃子们独守空房,暗自抱怨皇后太过狐媚,竟不知身为后宫之主,理应时时劝皇帝雨露均沾才是。当然,大家也就只在背地里过过嘴瘾,每日早晨还是满脸微笑的去给皇后请安,谁也不会傻到这时候给皇后难堪。相比后来华妃入宫,这时的后宫可谓风平浪静,叫朱宜修惬意不少。
这日她打发绘春去请端妃过来品茗,绘春去后回来禀告道,“娘娘,端妃娘娘旧疾犯了,正躺在床上呢,怕是来不了了。”
朱宜修有些意外,这端妃的身体还真是不怎么灵光。前世被华妃灌红花绝了育,太医院又敷衍了事才闹得整个人病歪歪,这会子没人敢冷待她,她却还有反复之症,当真是天意,遂起身道,“剪秋,随本宫一起去披香殿。”
端妃的披香殿距离昭阳殿有段距离,途中需得经过宓秀宫,这时候的宓秀宫里不过住着几个不得宠的美人小仪,远不如前世华妃布置的那般张扬奢华,但仍叫朱宜修眉头拧了一下,步子加快。
离宓秀宫不远的千鲤池,因天气渐寒,里头鱼群大半时候都沉在水底,来喂鱼赏景的人便渐渐稀少,只有两个小太监在扫落叶。忽然听得一阵吵嚷,剪秋不满道,“宓秀宫眼下暂无主位,哪个小主竟这般不懂规矩。”
“过去看看。”朱宜修发话。
只听到一把陌生的清脆女声在分辨,“容华明鉴,刚才奴婢是被彩玉撞了一下才松手翻了茶,弄湿了容华的裙子,并非存心冒犯的。”
苗氏道,“犯错就是犯错,还敢诡辩,悫嫔,你就是这么管教奴才的么?”
“娘娘,咱们要过去吗?”剪秋问朱宜修的意思,后者摇头,示意诸人皆放轻脚步。
悫嫔一向是个胆小本分的,诺诺道,“还请姐姐不要和翠果一般见识,妹妹在此向姐姐赔罪。”
苗氏的语气越发尖刻,道,“本宫才不会和个奴婢一边见识,平白失了身份,倒是悫嫔你,理应叫我一声容华才是,什么姐姐妹妹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是嫔妾管教下人无方,还请容华恕罪。”朱宜修即便未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出悫嫔含羞带愤的表情。
翠果不愿让主子难堪,跪下道,“是奴婢笨手笨脚,不关我家小主的事,还请容华饶恕。”
苗氏得寸进尺,道,“既如此,我便代悫嫔好好管教你这个贱婢,好叫她学着点御下之道。”
刚扬起手,就听得后面一声咳嗽,苗氏吓了一跳,众人皆向朱宜修行礼,“娴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朱宜修漫不经心的抬抬手,道,“苗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苗氏得意洋洋道,“悫嫔的侍婢故意弄湿了臣妾的裙子,臣妾正要教训她尊重主子。”
朱宜修扫了她裙子一眼,不过指甲盖大的丁点,悠悠道,“妹妹教训奴婢,无可厚非。左不过多说两句,让她们心里有个警惕便是了,犯不着动手。”
“奴婢若是不打,又怎会牢记教训,况且她皮糙肉厚,,打两下也没什么。”苗氏不屑道。
“令尊军令如山,妹妹必是从小耳濡目染。不过此处是皇宫而非军营,况皇上才为了妹妹责打宫女而下旨禁足,这么快妹妹就忘记了?还是说,妹妹也需得让皇上打一顿才能记住教训?”
周围的侍婢都捂嘴偷偷发笑,苗氏直瞪着朱宜修,涨得脸红脖子粗。一旁的剪秋斥道,“容华怎敢如此看向贵妃娘娘,难道不知宫中尊卑有别。需知娘娘贵为正一品,容华不过正四品,礼仪规矩全忘了不成?还有容华应自称‘嫔妾’才是,臣妾是贵嫔以上的小主才可用的。”
苗氏被剪秋一通发作,脸面丢尽,恨恨道,“……嫔妾需回宫中换身干净衣服,就不陪娘娘观景了,先行告退。”
“去吧。”朱宜修懒得再和她多费口舌,苗氏携婢女匆匆离去,背影里尽是狼狈不甘。
“多谢贵妃娘娘。”悫嫔向朱宜修拜谢行礼。
朱宜修让剪秋扶起她,道,“本宫近来身子不适,少出来走动,不知这苗容华竟如此跋扈,妹妹受委屈了,以后且避开她些吧。”
悫嫔点头哽咽道,“嫔妾谨记。今儿原是她刻意刁难,若非娘娘仗义直言,必是要受她折辱了。”
“言重了,大家同为侍奉皇上的姐妹,原该和睦相处才是。”朱宜修看向一边的翠果,道,“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丫头,剪秋,赏她一吊钱。往后做事仔细着点,免得你家小主难做。”
“奴婢记住了,必会尽心侍奉小主。”翠果接过赏,喜滋滋的应了。
“本宫还有事就不多坐了。天冷风凉,妹妹还是早些回宫,免得着了寒气。”朱宜修语气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因身居高位而显得故作姿态。
悫嫔满脸感激的走了,剪秋进言道,“娘娘卖了个人情给悫嫔,也好叫她心里有数。大小姐那儿她横竖是挨不着的,倒不如多多偏向娘娘。”
“本宫粗算算,皇上大概有两个月没去其他妃嫔那儿过夜了吧。”朱宜修淡淡的说。
“可不是,皇后霸着皇上,太后也为这不高兴呢,长此下去,满宫妃嫔岂不都成了摆设。”剪秋含着一丝不屑道。朱柔则如此行事,天长日久,必定会招来后宫不满。
“你多留心便是,凡事不要插手,到底皇后统辖六宫,真出了事,只管找她说。”朱宜修无官一身轻,等着看戏了。
等到了端妃的披香殿,端妃的贴身侍女吉祥上前行礼道,“娴贵妃娘娘金安。”
“你们娘娘可好些了?”朱宜修关心道。
吉祥回道,“先前犯病时比起来略好了些。”
进了内殿,端妃穿着单薄的寝衣,朱宜修见她要起身相迎,忙阻止道,“姐姐快躺下,又没有外人这种虚礼不行也罢。”
端妃靠在床头,道,“我这是老毛病了,难为你还专程跑一趟。”说着,咳嗽了两声。
朱宜修问道,“怎么吃了药姐姐还是这样面色苍白?”
“回娴贵妃,我们娘娘一直按原先张太医方子配的那些药,吃了也就暂时压着,病却一直没好。”
“多嘴。”端妃轻斥吉祥,对朱宜修笑道,“往日我太纵着她了,叫妹妹看笑话。”
“姐姐何出此言,吉祥也是关心姐姐的身体,这样的好丫头真真是难得的。”朱宜修又道,“张太医在太医院待久了,难免沾染了那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习气,端姐姐的身体如何耗得起。”转头吩咐道,“去传文太医来。”
剪秋赶着去太医院了,端妃有些赧然,道,“让妹妹费心了。”
朱宜修笑说,“姐姐客气了,文太医是前太医院院丞的徒弟,常来给我平安脉,医术倒还过得去,顶要紧的是为人老实,不像那些个资历老的惯常模棱两可。”
“妹妹说的是,最怕的就是庸医误病……”端妃闻言颔首。
不过半柱香时间,剪秋就带着人来了,文世清先向朱宜修和端妃两人行礼,朱宜修道,“无须多礼,你且用心给端妃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世清小心的探了脉息,眉头微拧又松开,起身回复道,“端妃娘娘的哮喘按张太医的方子是对症的,只是偏重温和,体内产生了抗药性,再吃也就不灵了。微臣会另开一副方子给娘娘中和一下药性,平时娘娘可多吃些白果、百合之类健脾祛痰的东西,切忌食海腥油腻,以免助火生痰。”
“有劳太医。”朱宜修发话,剪秋顺势塞了个荷包过去,端妃也命吉祥赏了一锭金子,命人送文世清出去开方煎药。
“多谢妹妹了,否则我这病不知该拖到哪日。”端妃拍拍朱宜修的手。
“姐姐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姐姐往日那么疼爱沣儿,亲手做了那些衣衫给他,妹妹我心中也感激呢。”提起儿子,朱宜修的眼光中也多了几分母性温情。
“沣儿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妹妹有福啊。”端妃无子,一直深以为憾。
“改日等姐姐病好了,我抱他过来,他也想姐姐呢,成天搂着你送的布老虎不撒手。”
端妃听得此话,也露出笑意。
朱宜修回到昭阳殿,对剪秋道,“你说过文太医有一个儿子,可是名叫实初?”
剪秋微微吃惊,“正是,娘娘怎么知道?”
看来她猜的没错,果然是温实初的父亲,朱宜修细细想了,前世因纯元之死,玄凌几乎把太医院一扫而空,大约就是那时起文家就改姓温了。想到温实初是甄值乃赖常嬲肿隽瞬簧偈拢购突蒎酵ǎ煲诵薅啻蜗胝依碛砂盐募颐鹆恕2还幌耄肫渖敝共蝗缡展榧河茫魅フ值谋郯颍热蘸笳业交幔缂乙还肆艘膊怀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