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狐对机关玉好像很了解,或者说,是对此地的天机阵法很了解。
公冶旬一双大眼睛一直落在狄狐身上,其中充满了求知和不解。
狄狐根本没在意这个,自己在机关玉上捣鼓一阵之后,脚下铺就的木板上,便亮起了光。
并不是自行发光,而更像是从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忽然就有了实形一般,自缝隙之中亮起,在道场中纵横之间,勾勒出巨大的奇门图案。
而楚云清所站的地方,就是阵法的正中心。
月光仿佛是被阵法借来,楚云清脚下光芒尤甚。
同时,楚云清感知到了四下天地气机的变化,那是一种厚重感,带着清凉,在身周徘徊。
“放开心神,以自身丹田气海沟通天地成桥,接引自然气机入体!”狄狐沉声道。
楚云清下意识照做,气血翻涌,真气激荡,如同生了一场海啸。
霎时,丹田气海之中,原本沉寂的雷池在此刻同样躁动,并非是不安,而更像是一种愉悦。就好像是原本异地寡人,突然见到了同乡故人一般。
清凉而厚重的气息贴身,就如百川入海,流淌进四肢百骸,与体内真气、气血产生呼应。
“竟有如此神奇?”楚云清感到大为惊异。
之前他一直以为,天地气机虚无缥缈,就算能被人感知察觉,也如云雾一般。后虽见阵法神奇,能引动自然之力,又见那风玉郎凝无形杀气为实,寻踪伤敌的手段,才知这无形气机的玄妙。
而如今,他却真实感受到了这股天地之力,竟能与自身呼应,增长修为。
蓦地,从他体内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雷声,如兽吼一般。
狄狐心头一震,眼睛一下瞪圆了。
公冶旬目光同样一变。
楚云清此时犹如深海旋涡,以他为圆心,四下气机隐成涡旋,而这层阁楼之中,阵纹应激而现,原本空旷的此间,纵横交错着繁复的阵纹。
墙上、木质的地板有的地方产生了龟裂,然后像是被刀割一般分开,露出底下用以布置阵法的玉石板或是其他嵌入的奇石、阵旗之物。
楚云清脚下所在的奇门更是传出了机关转动的声响,继而是呼啸的风声。
忽而有铃铛声传来,那是挂在阁楼顶部的风铃。
公冶旬眼神一变,不由眨动示意,想让狄狐给自己解开。
但狄狐根本视若无睹,一张老脸上略带几分疯狂之色。
“果然是风水宝地,盘踞在这皇宫龙脉之上。”他看着此刻浑身如披月光般,似琉璃一般璀璨的身影,眼中尽是满意。
他朝一旁有些发愣的顾禾喊道:“兀那女娃娃,还不将丹药丢入奇门之中?”
顾禾反应过来,手里大瓶小瓶的助长气血跟真气的丹药就丢了过去。
丹药并未落地,而是被无形气机托住,楚云清信手一抓,瓶塞打开,一粒粒丹药便都进了口中。
辛辣的、甘甜的、苦涩的,种种味道混在一起,让楚云清皱眉不已。旋即腹中就如起了一团火,药性混在一起发作,真让人似煎熬一样。
他强行提起真气,气血搬运,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之前看过的这一至八层楼里的炼丹炉,观想之间,自身就好似成了这么一尊丹炉,而不管是服下的丹药,还是接引入体的自然之力,尽皆混在了一起。
这一刻,脚下奇门天机阵法如柴薪,自身成丹炉,体内诸般混杂熬炼不休。
雷池翻涌,云雾蒸腾,那诞生了一抹灵智的劫雷此刻若长鲸在海,欢呼雀跃间,一丝丝劫雷之力顺之流通全身。
自然之力在助长劫雷,而劫雷则因楚云清御气雷化之法不断强化自身,清净门丹药的药性在庞大的力量之下迅速化开。
楚云清的气血在壮大,真气在增长,热汗滚滚,整个人通红一片。
顾禾有些担心地看着,看着眼前好端端的一个人眨眼像是熟透了的虾,热浪翻涌,蒸汽如雾。
“你不教他具体法门,只让他这般利用阵法?”她看向一旁的狄狐。
“小娃娃懂个什么?”狄狐哼了声,“言传身教哪比得上自身本能?”
“可万一...”顾禾不免担心。
“这天机阵法是炼丹的,此时就将这小子当成了丹炉,人肯定是没事的。”狄狐透过热浪,看向场间那道模糊的身影,“至于人到时候是好是坏,那就看他本性如何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禾蹙眉道。
“此番褪凡,只有外部的方法,没有内练的具体法门,全靠他本能催促。所以在这般力量之下,他这个人是会迷失还是能坚守本心,那就全看他本性如何了。”狄狐随口道。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把握?”顾禾看过来,眼眸微沉,“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报仇。”狄狐平静道。
“你与他有仇?”顾禾问道。
“你这小女娃,长得倒是不错,可就是不大聪明。”狄狐嘲讽道。
顾禾脸色一寒。
“若老夫跟他有仇,还会这么帮他?”狄狐淡淡道:“老夫帮了他,当然是要他感恩,替老夫报仇。”
顾禾神情微动,继而道:“那恐怕他不会听你摆布。”
“他是个有道义的人,这就足够了。”狄狐说道:“老夫自信不会看错人。”
顾禾冷哼一声,对这老家伙全无好感。
……
另一边,楚云清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如同置身火上被炙烤一般,同时还有如经脉血肉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最主要的,是那劫雷未免太活跃了一些,此刻竟有突破丹田,而往他识海之中占据之意!
此番的药性帮了他,可那天地之力,似乎助长了这劫雷,偏生脚下阵法还在运转,楚云清几乎就要压制不住。
他能感知到狄狐,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和欣慰,可他很想大喊一声,让对方赶紧停了这阵法,否则不等自己丹田气海搭成接引长桥,就得先被这劫雷轰碎了神灵,取而代之。
可楚云清此刻完全开不了口,他无法分神,只能一遍遍运行御气雷化的法门去镇压劫雷。
但身体上的这种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他要忍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