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清咬牙坚持着,劫雷如一条悠闲的游鱼,在四肢百骸间攸然而过,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钻入他的识海,摧毁他的精神,将之彻底占据,取而代之。
他没想到这劫雷竟有了如此灵智,或者说,是一种本能。
而天地之力过于强大,仅凭凡人之身心根本难以与之相抗。
楚云清此时心底很是无奈,更有不甘。
此番是狄狐好心办坏事了,而自己也是贪心,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却忽略了体内还有劫雷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在。
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他很清楚,可如果说要就此放弃,他又如何能甘心?
想做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一个个难以割舍的人,要怎样才甘心就此放弃?
楚云清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决然,原本有些落寞而无奈的眼神重新坚定下来。
即便是死,也要到最后一刻,而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劫雷得偿所愿。
自己永远是自己,怎能让他人替代!
这一刻,随着楚云清心神的坚定,哪怕全身之力都在溃散,都不敌劫雷跟自然气机的涌入,可自他丹田气海之中,陡然冒出了另一股力量。
那是干涸的小溪中重新冒出了水花,是枯寂的水井里涌出了泉眼。
磅礴的真气呼啸而来,原本枯竭的气血重新勃发,汹涌如浪。
本来欢快的劫雷忽而一滞,又是这股突然冒出的力量,它仿佛无处不在,就像是邻居一样,就时刻在盯着自己!
可这一次,劫雷觉得自己不再弱小,更没有丝毫犹豫,裹挟着接引入体的天地之力轰然撞去。
楚云清感受到了煎熬,却更有惊讶,这是小辅助,那个让自己走出平凡,将命运一步步握在手里的小辅助。
而如今,它又出现了,带来了远超过从前的力量,数十年的真气和气血就像海洋一般,将劫雷顷刻间淹没。
楚云清竟不觉得有丝毫意外,反而有种理所当然之感,这是小辅助,更是属于自身的力量,而非劫雷这般的外来之物。
想通的刹那,此前的诸般难耐忽然全都消失了,在丹田气海之中,隐约可见一座雷光闪烁的长桥,于云雾间不知通向何处,更是只能看到.asxs.,而看不到尽头,仿佛是与虚无连接。
再过片刻,便有丝丝清凉的气息自桥上而来,于丹田之中成旋涡流转,继而化作暖流,随着搬运的气血与真气运转周天。
狄狐所说的那座桥,成了!
楚云清心底一喜,他看到了在桥下挣扎却被镇压的劫雷,更是忽而有感,自身真气和气血此刻已成就百年修为。
这仿佛是一个临界点,让他有所明悟。
“小辅助。”楚云清心里默念一声,却是知道,对方化作了自己体内的这座桥,它就是自己。
百年之后,便推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往后之路,便要摸索前行。
……
奇门缓缓隐没,天机阵法安静下来,就连月光都好似暗淡了几分。
窗外的风涌进,将热浪吹去,云雾散开,露出了其中楚云清的身影。
魁梧、高大、结实,充满了爆发力和隐藏的力量美感。这是个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家伙,英朗的面容如同遮掩的面具,其下仿佛是一尊蛰伏的凶兽。
顾禾目不转睛地看着,半晌,嘴角抿了抿。
狄狐踉跄着跑过去,他神情激动如同癫狂,手舞足蹈,一时竟不能言语。
他的眼神是那样炙热,如同看到了自己亲手造就的艺术品,他的眼角含泪,如同隐忍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
狄狐跳起来拍了拍楚云清的肩膀,手掌却被震得生疼,但他浑不在意,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云清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他知道狄狐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而之前对方跟顾禾的谈话,他也听到了。
报仇么?
楚云清握了握手掌,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他看向一旁的顾禾,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粗壮长高了一些,从前是九尺之躯,如今怕是得有一丈了。
纤细的顾禾,此时就如风中扶柳,而楚云清则是粗壮的大榕树。
“我是不是该说恭喜?”顾禾轻笑道。
楚云清挠了挠头,只是一笑。其中凶险,他又如何能说得清呢,而如今既然已经过去,那当然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楚小子...”狄狐走过来,泪眼婆娑。
楚云清嘴角一抽,“前辈不如先给公冶兄把针拔了?”
狄狐点点头,连忙去拔针。
公冶旬脚下踉跄了一下,活动了活动筋骨,朝楚云清感激一笑。
“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狄狐问道。
楚云清坦然点头,老实说,他现在觉得,如果再来一个白天碰到的那个‘江湖’的壮汉,自己一拳就能将其打碎。
“那你想不想破坏,想不想发泄,想不想杀人?”狄狐咬牙切齿道。
顾禾一蹙眉,忍不住想一掌拍死这老家伙。
楚云清却是摇头,“倒没有这种感觉。”
他摸了摸肚皮,赧然道:“只是想大吃一顿。”
小辅助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增幅,但同时,他现在很饿,还想大睡一觉。如今这般精神,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狄狐看起来有些失望,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腕,“好小子,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夫。”
楚云清见他神情,心下不由动了动,“前辈,要不要跟我一并回去?”
狄狐眼神一动,“什么意思?”
楚云清笑道:“虽然不能跟您一起游历江湖,但我想您现在或许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避开‘江湖’。”
狄狐眼睛一亮,用力拍了他一把,“知恩图报,老夫喜欢!”
随即,他就疼的直捂手。
顾禾却有些担忧地看了楚云清一眼,传音道:“他目的不纯,你要小心。”
楚云清有些意外她会提醒自己。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师傅!”顾禾瞪了他一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是习惯了这个身份,而更是坦然接受。
因为每当在面对楚云清时,心底总会有那种亲近感,让她过于惶恐。或许,她也知道与其一味地去避开,倒不如换一种相处的方式,不至于让心里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