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乔回到王府之后,便径直歇下了。将将入夜之后,薄玉乔便让黄莺素墨以及阿月姑姑前去歇息,不必守在外间儿。
毕竟不请自来的客人只有楚峥一个,现下他二人闹成这般境况,想必楚峥也不会再夜闯漪澜院。不过薄玉乔这般想可就料错了,她原本便浅眠,忽听得房内传来一阵响动,登时便被惊醒,睁眼一看,果然有一道身影伫立在床榻前头。
薄玉乔将欲张口呼喊,却嗅到了极为熟悉的淡淡的甘露气息,知晓这是楚峥用惯了的大象藏香的味道,当即便缓了缓心神,而后撑起身子,将脊背倚靠在床榻之上,并无半点下床行礼的意思。
如今他瑞王殿下不请自来,且还由着窗子进来,这举动着实失礼,既然楚峥都不在乎礼数,想必她薄玉乔也不必太过较真儿。
如此一想,薄玉乔红唇便微微勾起,冲着瑞王冷笑一声,道。
“不知殿下今夜来此,所谓何事?难不成是孤枕难眠,想让乔儿侍奉?”
薄玉乔声音听着极为娇软,但言语之中却带着一股子冷意,楚峥也并非无心之人,自是听得清楚明了。
楚峥今夜来此,着实是有事寻薄玉乔,当即也不顾这小娘子的别扭,便开口道。
“你即刻便收拾行装,天亮之前与我一同离开瑞王府。”
听得此言,薄玉乔倒是诧异了,心下不由腹诽一声,难不成楚峥已然气怒至此,都不欲再让自己留着这个侍妾的身份了?
饶是心中有此疑问,薄玉乔也并未吐口,红唇抿的便跟蚌壳儿一般。
楚峥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
“容不得你推拒,明日月公主亦是同行,所以你现下便收拾行装罢,咱们往苏州去。”
苏州?
楚峥为何要往苏州去?京城建在长安,而苏州虽说繁华,比之京都还是差上一筹。且江浙一带近来着实算不得太平,盐帮与江浙官员勾结,即便是朝廷派了钦差去管治,钦差留下性命的都与盐帮勾结,而死了的,只说是遇上劫匪,方才如此。
偏生崇文帝还不能对盐帮出手,在大皇子楚符崖出生那年,暴雨不休,淮水决堤,发了涝灾,淹了两岸无数农田不说,便连百姓也死伤无数,最后户部统计一番,发觉因着淮水决堤,居然死伤百姓三万有余。
崇文帝着实称得上是仁君,但因着先前征战匈奴的缘故,国库空虚,欲要修建堤坝之时,户部也拿不出钱银,最后还是江浙一带的富商捐了钱粮,如此淮水坝方才建成。
江浙一带富商的钱银自然不是白白给朝廷的,因此崇文帝便给这些富商领头之人一项特权,准他贩售私盐,如此前朝盐帮之风复起,崇文帝也并无他法。那群富商领头之人,名为廷远风。
之于盐帮,薄玉乔了解的并不算多,自然不清楚那盐帮帮主廷远风,与当今状元廷子言,也是同宗,且尚未出了五服,关系并不算远。
薄玉乔心中如此思量,面色也不由的变了变,不过因着主卧之中尚未掌灯,所以此刻楚峥也并未发觉出半点异常。
如若楚峥往苏州去真真与盐帮有关,薄玉乔自然是不好耽搁,当下便自床榻上起身。不过因着薄玉乔此刻只着了一件儿极为单薄的亵衣,所以亦是有些不自在,便僵硬着身子,踩在木屐之上,而后自红木柜子中取出了一件桂子绿绣花襦裙,缓缓的着在身上。墨发便径直梳成凌云髻,而后簪上了一支和田白玉钗,也并不算太过打眼儿。
望着薄玉乔换衣,楚峥面皮不由有些发热,明明他与这小娘子不知欢好过了几次,现下居然仍是这般羞窘,着实是有些奇了。
待薄玉乔收拾好后,楚峥面上的热度也尽数退了去,而后便冷淡的开口道。
“你可要带上丫鬟伺候着?反正我们便扮作京中的商户往苏州行去,原本便是要带着几个丫鬟的。”
听得此言,薄玉乔杏眸微微闪了闪,出门在外,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着实是个累赘,若是带上素墨的话,想必便会方便许多。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应了一句。
“如此的话,殿下便稍待片刻,妾身这便去将素墨唤起身。”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推开主卧的雕花木门,往素墨所居的厢房处行去。素墨与阿月姑姑所居的厢房挨在一处,所以薄玉乔的脚步声便将她二人一齐给惊醒了。薄玉乔自然也清楚此事,便抬手轻叩着紧闭的雕花木门,而后开口道。
“素墨,你快些换上衣衫,我有事情寻你。”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素墨自是不敢怠慢,极快的穿上衣衫,口中应道。
“小姐请稍待片刻,奴婢这便收拾妥当。”
未过几时,素墨便在里头将雕花木门给打开了,而后疑惑的望着薄玉乔,开口问了一嘴。
“小姐,这般时候你怎的还不入睡?”
闻言,薄玉乔自是不好将楚峥一事吐口,随即便开口道。
“方才我在主卧之中歇着,突然嗅到一股子麝香的气味儿,不过待我起身去寻时,也并未瞧见不妥之处,你便随我去看看罢。”
说着,薄玉乔便拉起素墨的袖襟,而后略有些尖锐的指甲划过素墨的手背,让后者眉眼处微微一动,也并未多言。
二人径直往漪澜院主卧处行去,到了主卧之中时,素墨自是瞧见了瑞王,也知方才小姐所言道的麝香,大抵便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是为了将她唤到主卧之中罢了。思及此处,素墨当即便欲冲着楚峥行礼,但却被后者给止住了。
“你也不必多礼,切莫声张,苏州一行若是被外人知晓的话,事情恐怕便麻烦了。之于乔儿,本王待会子便对福荣知会一声,说乔夫人借机生事,令人厌恶,所以便禁足半年可好?”
听得瑞王所言,薄玉乔不由抬了抬眼皮,心下倒是有些怀疑,莫不是方才她口吐麝香的言语,被楚峥给收入耳中了,如若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寻这个由头?
薄玉乔心下有些疑惑,却也未曾发问。因着楚峥还要处理事情,也不好在漪澜院中多留,当下便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等会阿一便会来接你们主仆二人,现下便收拾些细软即可。”
听得瑞王吩咐,素墨自然是不敢怠慢,主仆二人瞧见瑞王离去,素墨便开始将薄玉乔平日里欢喜的衣衫饰品都给取了出来,不过她也并未挑选扎眼的玩意儿,否则出门在外的,也算不得安全。
之于殿下今夜出现在漪澜院主卧一事,素墨心头仍是有些抑郁,明明先前殿下差不点要了主子的性命,怎的现下还要带着小姐往苏州赶去?到底是因何缘故?
素墨心头疑惑的紧,但瞧见薄玉乔蹙眉思虑的模样,也并未开口唠扰薄玉乔。
薄玉乔兀自低叹一声,苏州一行定然不会太平,瑞王带她往苏州赶去掩人耳目还成,为何还要牵扯着月公主?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家公主,若是在盐帮的地界儿生出了什么事端的话,恐怕事情便不好收场了。
月公主乃是楚峥的嫡亲妹妹,自然也轮不上薄玉乔操那份心。薄玉乔苦笑着摇头,而后冲着素墨开口说道。
“素墨,我便先将远行一事知会黄莺以及阿月姑姑一声,让她二人早作准备,也省的露出什么马脚。”
话落,薄玉乔又往先前所到的厢房处行去,因着之前动静,所以现下阿月姑姑也未曾歇下,薄玉乔敲了敲房门,只听吱嘎一声,阿月姑姑便给薄玉乔开了门。
入了厢房之中,薄玉乔扶了一把欲要行礼的阿月姑姑,登时便开口说道。
“阿月姑姑,眼下我有正事要与您言道,便不必将就这些虚礼了,且您还是看着舅母长大的,若是再给乔儿行礼的话,还真是折煞我了!”
听得薄玉乔有正事言道,阿月姑姑也是个心思灵秀的,登时便冲着薄玉乔开口问了一句。
“小姐先前将素墨给唤了过去,莫不是为了那正事?”
闻言,薄玉乔缓缓颔首,复又开口。
“阿月姑姑,待会子我便要与瑞王出府一趟,时日不定,三四个月也是极可能的。瑞王已然知会了福荣,说要将我禁足,实则便是为了出行做掩护罢了。阿月姑姑,如若我不在府中的期间,要是有人强闯漪澜院的话,那您也不必客气。反正此事是瑞王知会的,即便您将那起子不长眼之辈给狠狠修理一顿,殿下也不会多言什么。”
听得此言,阿月姑姑张了张口,保养得宜的面庞上带了一丝忧色,欲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而后便转过身子,微微弓着身子,在床榻下头翻找一阵,而后取出了一把约莫巴掌大的匕首,交到了薄玉乔手中,而后嘱咐道。
“小姐,出门在外到底不容易,这匕首上淬了剧毒,只消划破一层血皮,便可要了旁人的性命,我倒是并不希望小姐能用上这匕首,不过当个护身的玩意也是极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