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岳当真是觉得五皇兄的举动不合规矩,见着楚峥与薄玉乔这小娘子在马车之中如此亲密无间,彼此附在耳边轻声呢喃,这幅模样让楚岳只觉得心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让他邪火不由升起,却无处发泄。
众人在路上也未曾耽搁多少时日,今日将将过了申时,一行人便入扬州城之中。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虽说现下不是三月,但扬州的繁华仍是可见一斑。城中熙熙攘攘,过往的摊贩不断叫卖着,空气中弥散着糕饼的甜香,到让薄玉乔不由的有些发馋。
不知为何,近段时日她估摸着是受伤的缘故,胃口一直算不得好,即便身子骨儿已然好利索了,楚峥也不允她亲自下厨,每日便由着诗儿词儿那两个丫鬟烹煮些简单的饭食,薄玉乔这些年来嘴巴已然被养叼了,再吃这些滋味儿普通的饭食,真真有些受不住。
因着如此,薄玉乔这七八日身量也清减几分,原本有些丰腴的面庞,现下也瘦了不少,杏眸之中仿佛盈着一汪泉水一般,清澈见底,更为薄玉乔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儿。
不过薄玉乔最不喜那般弱不禁风的姿态,她虽说身子并未大好,但心下也是明白事理的,自是想要多用些吃食,从而好好将身子将养好。但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她一直没有什么胃口,每日也便用些粥饭,这般挑剔的模样,让素墨也忧心不已。
楚峥每日都与薄玉乔处在一处,现下瞧着怀中的小娘子杏眸发亮,心下也便清楚薄玉乔的想法,登时便开口吩咐外头的死士。
“阿一,你去唤诗儿词儿那两个丫鬟去买些糕饼来。”
听得楚峥清朗的声音,阿一自是不会推拒,也未曾翻身下车,径直运起朝后头喊了一句,诗儿词儿这两个丫鬟便识趣的很,下去挑拣了一些瞧着喷香软糯,且极为干净的吃食,而后由阿四以银针查验过之后,方才送到楚峥所出的车驾之上。
一共四样小点,水晶桂花糕、九层糕、枣泥山药糕以及椰汁马蹄千层糕。这些糕点都以油纸包着,虽说不算讲究,但吃的便是一个地道,深吸一口气,那股子甜香便仿佛渗入心脾一般,让薄玉乔不由微微勾起菱唇。
这四样小点,其中薄玉乔最为欢喜的,便是色泽金黄透明,仿佛发晶一般的水晶桂花糕。如今正值六月,桂花尚未盛放,所以这水晶桂花糕里头的桂花,是摊贩上一年腌制的桂花蜜,糖渍的桂花更添一丝异样的甜香,不知薄玉乔欢喜,便连一向挑剔的楚峥也捻了一块儿水晶桂花糕放入口中。
与楚峥相处的时日也算不得短,薄玉乔自是清楚这厮瞧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则极为欢喜这些香甜软糯的糕点,不过因着楚峥素日瞧着都极为冷淡,所以此事大抵旁人也并不算太过清楚。
楚岳此刻也在车驾之中,瞧见这二人当着他的面分食这些甜糕,虽说楚岳并不欢喜这些甜腻的小点,但见着薄玉乔红艳的菱唇边上也粘着一点枣泥山药糕的粉末,瞧着便仿佛诱人上前品尝一般,楚岳不由心头升起一股子郁燥的热气。
他虽说尚未加冠,且还以月公主的身份示人,但之于男女之事,也并非一窍不通。安太后身为楚岳生母,自是清楚楚岳并非楚月,乃是实打实的男儿身,所以这些年来在琦凰殿之中送去的妙龄宫人也算不得少,只不过楚岳未曾接受罢了。
楚岳原本便有武功底子,以童子之身习武自是极好,若是失了元阳的话,恐怕便要事倍功半,如此着实是划不来。便连楚峥的瑞王府也是这一两年之间充盈起来的,圣人身为楚峥楚岳的长兄,自是不会让两个弟弟走上弯路。
虽说现下还是童子之身,但楚岳好歹也在禁宫之中过活了一十五年,之于男女之间的交合之事,在楚岳十三岁生辰那日,早便有嬷嬷拿着春宫图以及活灵活现的玉雕教导一番。紧接着安太后便不断的往琦凰殿送美貌宫人,这份心思,虽说旁人看不明白,但楚岳三兄弟却是心如明镜。
知晓这些美貌宫人都是心思不纯之辈,且因着在禁宫中待得久了,一个个便仿佛被抽去了灵气的玉雕一般,让楚峥着实是生不起半点异样的心思。
那些妙龄宫人都是母后手中之人,若是真真将其给收用了,恐怕日后他出宫建府之后,那些宫人也都会得着侍妾的位置。母后为了往他们兄弟身旁安插钉子,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思及此处,楚岳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面上虽说带着一丝笑意,但那丝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原本楚岳倒是想着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成婚也便罢了,但自从七八日之前,薄玉乔受伤之后,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薄玉乔这小娘子虽说出身并不很高,也是一个庶出的小娘子,但容貌品性都是不错的,若非已然入了瑞王府成了侍妾,楚岳说什么也要将薄玉乔收拢了。
但此刻再想这些,着实是有些晚了。如此一想,楚岳心下低叹一声,冲着薄玉乔轻笑着开口道。
“莺歌,便给我一块儿枣泥山药糕尝尝可好?”
听得楚岳的声音,薄玉乔倒是微微诧异了一瞬,也未曾推拒,登时便将放在膝前的油纸包儿往前一送,送到了楚岳面前。
楚岳虽说身为男儿,但嗓音着实清亮的很,虽说比之一般小娘子要低沉几分,但薄玉乔也未作他想,她即便与楚岳待在一辆车驾之中,也不好时时刻刻盯着月公主打量,省的惹怒了这尊贵人儿,恐怕她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楚岳捏起了一块枣泥山药糕,轻轻咬了一口,一股子清甜的滋味儿便在口中弥散开来。虽说这股子清甜楚岳并不适应,但也不算难耐。他微微眯起凤眸,瞧着脊背倚靠在后头的刺绣软垫上头,一不留神儿,便对上了楚峥窥探的眸光。
二人对视片刻,随即便一齐移开眸光。
此刻楚岳心头着实是有些忐忑,若是他将才没有看错的话,五哥眼中居然出现了提防之意,难不成他是发觉了自己的心思?
正如楚岳所想一般,楚峥也并非常人,不说心思细密,但却是个极为敏锐的。日日见着自己亲兄弟的眸光在薄玉乔身上流连,如今足足有八日有余,自是发觉了端倪。
楚峥心底极为愠怒,毕竟薄玉乔可是他的侍妾,即便阿岳是他的新弟弟,也不能肖想。不过楚岳的心思此刻并未揭露,楚峥也不好开口教训他一番。他这个兄弟虽说自小的日子过得极为精致,但心思却凉薄的很。
楚岳幼时,安太后还是安贵妃,日日都琢磨着如何让大哥登上皇位,对阿岳的教养也并未太过上心。幸而圣人与他自己对这个弟弟多加照看几分,否则楚岳当年能否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如此楚岳能长大成人,也有楚峥一份功劳,自是不想因着楚岳心头一时升起的妄念,便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不过楚峥现下可不清楚,楚岳对薄玉乔的心思,可并非不值一提的妄念。等到楚峥发觉此事之时,当即便后悔不跌。
阿一在前驾着马车,瞧着如今天色也算不得早,便寻了一间儿极大的客栈投宿。
门口的小厮瞧见这一行人的穿戴,便知是不能怠慢的贵客。且嗅着了一股子脂粉香气,清楚其中大抵有女眷,自客栈之中搬出了一个小杌子,薄玉乔便踩在小杌子上头,径直下了马车。
阿一原本便生了一副高头大马的模样,此刻径直站在地上,比客栈的小厮整整高出了一头有余,那健壮的模样,将小厮唬的一愣,小心翼翼的冲着阿一问了一句。
“敢问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听得问话,阿一清楚楚峥的心思,登时便瓮声瓮气的开口答道。
“住店,等会你们再置办些好酒好菜,送到客房之中即可。”
说着,阿一便转过头去,冲着楚峥低声问了一句。
“少爷,咱们是要几间上房?”
闻言,楚峥心头微微一动,俊朗的面庞上也显出一丝笑意,而后朗声开口道。
“两间上房即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少爷也得让莺歌好生陪陪才好。”
莺歌指的自然是薄玉乔,听得楚峥这没遮没拦的话儿,薄玉乔心下虽说有些愠怒,但面上却挂着一丝羞涩的甜笑,玉手握拳,轻轻捶了捶楚峥的肩头,佯怒道。
“公子又来打趣妾身,妾身不依!”
话落,薄玉乔还横了楚峥一眼,眼波流转,便仿佛西湖的风光一般,妩媚又带着一丝娇羞,让面前的小厮也不由的看直了眼。
薄玉乔在现世之时,在苏州念的大学,所以南方的口音也学会了些,此刻一吐口,那股子扬州瘦马的娇媚劲儿,瞧着便不似正经小娘子,如此举动,也可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遮掩一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