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老爷走上太师椅坐下后,满面春风地厅内一干官员笑道:“诸位连日来必定是胆战心惊,惶惶不安,连睡觉都不安生吧!”众官员都低首不语,唯独韩铭愈合手躬身笑道:“跟着爷爷处事,不觉着任何心慌之处。刚才爷爷说有大事要宣布,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自然是这州府城里头等大事,也是安定你们这些官员的良方好药。微信,你来说吧!”韩老太爷向韩微信点了点头。
韩微信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鹅黄色的卷轴。众官员一见那鹅黄色,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都变了,却没人敢吭声。韩铭愈自然是带着一股春风得意般的笑容,神情自若地等着父亲开口宣读。
韩微信手握那颜色夺目的卷轴朝众人微笑道:“诸位,眼下局势如何你们自己该各有一本章谱在心上。我们韩家历代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众人有目共睹之事。然,李氏气数已尽,不能再为天下之王。眼见时局动荡,为保西南一方安定,我韩家也是不得已而起事!今天召集诸位前来,只为宣布一件事,我韩家正式自立为王,划西南为界,改国号为蜀,定年号为先元,奉我父亲为永成帝,自今日起,不再有李唐,西南唯有蜀而已!”
早有韩铭愈以及那几个恭维讨好韩府之人,下跪向韩太老爷行礼山呼道:“恭贺陛下!恭贺陛下!”其余官员虽有迟疑,却不得不照样下跪行礼,附和附和。
韩太老爷红光满面,十分兴奋,仿佛那一声蜀王陛下给他全身重新注入了血液一般,他忙抬手说道:“起来吧!我也不矫情这些礼节。眼前时局尚乱,还需各位鼎力扶持才是!”
众官员起身后,韩微信又说道:“在宣读卷轴之前,我韩家得先问问诸位,有不愿意与我韩家共生共死者,此刻离去为时不晚,我韩家也不会记仇,秋后算账,只是各有志向罢了!”
没人动腿,或者说没人敢动腿。眼下形势已如板上钉钉一般,即便走得出韩府,未见得走得出州府城。秋后不算账,那不过是不算明面上的帐,背地里再算罢了!所以一干人又照样下跪行了一回礼,以示对韩府主子的忠心。
韩太老爷十分满意,点头笑道:“我早知诸位之心与我是相同的。我韩家在州府已有数十年的基业,根基稳固,人心所向,乃天命所归也!诸位慧眼识明主,也自当受到我韩家的重用。微信手里的卷轴上为诸位安排了要职,论功行赏,一个也不会落下!”众官员齐齐行礼道:“谢陛下封赏!”
昶书厅内正在宣布官员分职和封赏时,太夫人早已打发了如意到厅门外候着消息了。如意一得了准信儿,立马小跑回了太夫人院子里。
如意一进院门,坐在院子里的太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封赏如何?”如意笑眯眯地往太夫人跟前一跪,叩拜道:“贺喜新皇后,恭喜新皇后!”太夫人忙摆手道:“先别说什么新皇后不新皇后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我问你,蒙时得了什么头衔,唐廉呢?他又得了什么头衔?”
如意仰头笑道:“太夫人最心疼的两个外孙,太老爷怎么会不心疼呢?那自然是好封赏了。您别急,听我细细给您数来!”
正说着,悦媛和含露走了进来,听见如意在说封赏之事,忙走过来听听。如意起身后,掰着指头说道:“先是二位老爷,都拜了亲王,跟着自然是大少爷了,得了睿武郡王的头衔,再来是二少爷,元贞郡王;三少爷,庆德郡王,跟着便是蒙孙少爷和唐孙少爷,一个封赏了东平郡王,一个封赏了西忠郡王,这一东一西的,倒真是给他们兄弟俩凑对儿了,往后……”
“罢了罢了,”太夫人笑呵呵地打断了如意的话说道,“往后也不必再数下去了,横竖跟我没什么干系呢!单听着我那五个孙子都得了封赏,我这心里就乐得慌了!悦媛呐——”她转头对悦媛笑道,“听见没?现下你也是个王妃了,身份与往常自然是不同了!”
悦媛一脸欣喜的笑容说道:“也比不过您老人家,已经是尊贵无比的皇后了!”
“呵呵呵呵……”太夫人开心地大笑了起来,“我这皇后早晚得成了皇太后,往后的韩家——不,蜀国也就是我那几个孙子的事了。我这皇后做不做也罢了。对了,悦媛,你立马去安排一桌子像样儿的酒席。我也不管他们晚上庆贺不庆贺,可今中午我非得跟我那几个孙子痛饮两杯才是!回头把千合也叫来,我们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再有——”她又笑盈盈地转头吩咐如意,“我前些日子从那珍宝阁里挑拣出来的礼儿该搬挪出来!快去快去!”
如意应了声,带了两个丫头去搬挪东西。悦媛好奇地问道:“是什么礼儿啊?”太夫人笑道:“早先就知道老爷会论功行赏了,所以我特意为我这几个孙子备了些礼儿,只等今天了呢!哎哟,我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倒数今天最高兴了,一会儿把我院子里这桂花树下的女儿红挖出来,是我出嫁的时候带来的,原本有十坛子,现下也只剩下四坛子了,中午就挖出来喝了,那才喜庆呢!”
“几十年的女儿红呢!一准把他们几个乐死!”悦媛也忍不住掩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心情十分舒畅,谁让蒙时终于如了她的心愿封了王呢?她是睿武王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蒙时封了东平郡王!
“还有个事,”太夫人又笑眯眯地说道,“待会儿让如意取五十两银子给你,尽数都备了中午的酒席,不必替我省着。老爷说了,府中上下应尽量节省,腾挪出多余的银子用作军费,所以我也不动用公帐上的银两,拿出我的私房给他们办回庆贺喜宴。”
“太夫人都出了五十两,我也出个三十两,表表心意才是。”太夫人满意地看着悦媛笑道:“这当真是有个王妃的样儿了,做事大方得体,事事妥当,我真是没看错人呢!横竖五十两银子都交到你手里,你好好去办,不够了你自己添上吧,那酒席可得要最好的!”
“那是自然呢!”正说着,如意和两个丫头抱着太夫人精心挑拣的礼物走出了院子,放在石桌上。太夫人忙对悦媛说道:“你眼光好,替我瞧瞧,这些东西好不好?”悦媛看了一遍,从里面拿起一块儿紫檀木雕花镇纸石问道:“这是给蒙时的吧?”
“是呢!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太夫人笑呵呵地说道,“我知道他喜欢这东西,不是好的他还不要!上回有人送了一块儿上好的紫檀,我便吩咐工匠雕了貔貅的样式,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
悦媛端详着这镇纸石,仿佛看见了蒙时真人在眼前一般,含笑说道:“若是问他,他一准说貔貅模样俗气了,还不如雕几片竹叶来得雅致呢!”
“是吗?”
“不过,是太夫人送的东西,他敢说不喜欢吗?这紫檀木难得,单单这一片心意,他都得给您磕好几个头呢!”“那倒是,蒙时向来是心疼我,孝顺我的。就算不喜欢,他也得给我收着,呵呵呵……”
“我那儿有块紫玉的,回头送给他放在案桌上,倒也衬得上他东平郡王的头衔!”
“留着给你的睿武郡王吧!”太夫人冲她笑笑说,“他眼下也是个王爷了,你怎么能单想着给弟弟们礼儿,不心疼心疼他呢?蒙时喜欢,我再派人采买回来,照着他喜欢的样儿做再雕一个,你刚才说什么图样来着?哦,竹叶是吧?如意,替我记着了!”
“是,太夫人!”如意应声时,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瞟了瞟悦媛,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太夫人又说道:“悦媛,你回头在府里挑拣四个办事妥当能干的丫头,给蒙时和唐廉送去。现下都是郡王了,身边单单几个大男人伺候,怎能周到?”
悦媛笑道:“我刚刚心里还在琢磨这事呢!没想到奶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说起他们俩,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跟您提。”
“提,有什么不能提的?但凡是为了他们俩好的,我都乐意听呢!”
“若说单派两个丫头去伺候照顾,也照顾不了哪儿去,倒不如让他们俩进府来住。说来总归是一家人,开了西边院子角门,往后面再扩建一片花园,两处院子,不单单增添了景致,也叫他们俩住得舒坦不是?都是您孙子,三个亲孙子倒住在府里,两个外孙却搁在府外面,一个孤零零地住了个三进三出的简陋院子,另一个住的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个二进二出的,旁人准说您和爷爷偏心呢!都是郡王,当得一样儿的待遇才是。”
“哎哟,悦媛,你真是说到我和你爷爷的心坎上去了!”太夫人拍着悦媛的手背笑道,“这事头几天我便跟你爷爷商议过。这府邸迟早是要扩建的,往后子孙多了,往哪儿搁呢?虽说眼下建宫殿的想法倒远了些,可好歹得扩一扩不是?我们也说开了西边和南边院子门,往两边再扩建,那样才像个王府!”
“原来爷爷奶奶早虑到这一层了!”悦媛满心欢喜地说道。
“可不是吗?正如你所言,蒙时和唐廉也是我的亲外孙,又是你爷爷的左臂右膀,能亏待了吗?都一样儿是郡王,那都得住到这府里来才是。你刚才那想法极好,西边开了角门往外扩建一片花园,两个院子,也够他两兄弟住的了。往后我再替唐廉寻个中意的媳妇,然后替蒙时把香草和小布谷接来一块儿,倒也齐全了!”
“香草?”悦媛心里咯噔了一下,刚刚满腹的愉悦和欣喜瞬间就少了一大半儿。她一度沉浸在蒙时封王的喜悦中,倒把香草这个人给忘了。太夫人这么一提醒,她像被人当头浇一盆冷水似的,从头寒到了脚!她心里默默想着,是啊,蒙时身边还有香草,东平郡王的王妃是香草,不是自己!
“如意啊,把那几块玉再拿出来!”太夫人完全沉浸在自己将要送给孙子的那堆礼物中,没有察觉到悦媛脸上的异样,可如意却注意到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进去拿玉了。
“奶奶,”悦媛故意问道,“您从前……不是不喜欢香草吗?您还要把她接了来府里?”太夫人一边看着那些东西一边回话道:“我是不喜欢她,现下还是不喜欢她,可有什么法子呢?蒙时喜欢得紧呢!你不知道,前两天他和唐廉来瞧我,他看着桌子一盘子葱花豆腐没筷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香草喜欢吃豆腐做的菜,自己也会弄,倒是高高兴兴地跟我说了好一通香草做菜的事。后来唐廉背地里跟我说,香草回老家去了,蒙时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想得慌呢,连饭都没怎么吃好。你说说,他这么喜欢那丫头,我这做外婆还能怎么样呢?论起来,眼下蒙时也是东平郡王了,她也是个王妃了,接府里来也该的。”
听完这番话,悦媛失落地垂下眼帘,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心里像倒翻了十瓶子醋似的酸楚难受。沉吟片刻后,她又笑道:“只怕您一片好心,她未必领情呢!这事您还是先跟蒙时提提吧!”
“随她了,横竖我这做长辈儿的把事做到,把话说到,来不来就是她的事了。要不是瞧着她还给我生了个曾孙子,我倒真不想原谅她从前那些事。”
太夫人说到这儿,停下手里的摆弄,转脸对悦媛说道:“说起曾孙子,你跟铭愈倒是该给府里再添桩喜事,添个男丁了。铭愈又是长子嫡孙,可不得把这血脉好好延续下去吗?他前头死了的那个没给他留半点血脉,你就得加把劲儿了,明白吗?我真是希望铭愈的长子是由你生下来的,而不是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