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饮完刚放杯,沐沂邯端起杯盏,作势欲举,他本在主席,又受众人注目,见他端杯欲举,所有人忙满了杯中酒,也端杯,眼见一排排杯子端在半空,所有人准备好了举杯,哪知沐沂邯手里的杯子就在众人眼里转了个弯,闲闲送进了自己的唇间,所有人的眼睛又都呆滞的落在他润泽的红唇,瞧着他酒入齿间,白玉般修长光洁的喉间微微起伏,乌压压满席只剩瞪大的双眼,半空中的酒杯,还有数人吼间发出的暧昧难言的吞咽声。
萧静好是第一次见到沐沂邯在非私人场合的作风,不免觉得此场景颇好笑,咯咯笑出了声,压抑的气氛中,她这两声笑声显得特别突兀,立马挑动了众人的神经,所有人回过神,放下了酒杯,人人脸色不愉,只有各位女眷倒是满面红光的时不时往这边瞅。
“哎……”吴道远微叹了口气,所有人背脊一挺,心想菜还没吃上两口就要步入正题了,这老家伙也太猴急了点吧!
果不其然,吴道远叹完气,开始了吐苦水:“各位也知,这上任南直隶总督中饱私囊贪污河坝修葺巨款一案,圣上命三司会审,现还未裁夺,他这留下一堆烂摊子可是都丢给了本官啦,三乡疫情结束,接着面临的就是重整灾区,还原土地良田,这灾民和在座各位同属庐州府百姓,吃的是一路粮,饮的是一河水,本官想,各位官绅商贾莫不会眼看着自家父老乡亲无瓦遮头无米下锅的吧?”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唏嘘,半晌却没有一人撑头,吴道远脸色微郁,也不好发作,毕竟这是要让人自愿掏腰包的,他也不可能强行在那些人荷包里去抢。
一方巡抚,几乎是低三下四的求着人讨钱了,做巡抚做到这个份上,吴道远郁闷的想嚎几嗓子,抒发心中的烦躁,他拿眼扫向对面首席上事不关己般优雅喝着美酒的沐沂邯,今日这鸿门宴是他授意的,这会他却无事人一样,从开席到现在一句话不说,直和他身边的那姑娘眉来眼去,一副轻狂浪子的鬼样,吴道远终于忍不住咳咳了两声,示意对面那人,该他放屁了!
沐沂邯正用自己含了老半天的银筷夹了一个银丝翡翠卷给萧静好,丫头反应极快,银筷一甩,立马挡开,他筷子一转轻巧避开,那银丝卷落定萧静好的瓷盘中,他挑挑长眉,得意的看着身旁女子一笑,对吴道远的暗示和四周的不屑轻哼声充耳不闻。
“你是在给我招惹仇恨么?小子!”萧静好环顾四周后,立马得出了结论。
沐沂邯露出一颗白牙很很狡猾的一笑,意思就是你终于看出来了,半晌后凑过身,在她耳边低声笑:“你是怕惹祸的人么?只要记住我是你一人的就好!”
这样的场合,穿的最显眼的两个人,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做着最显眼的动作,显而易见,现在他们两人就像一盏聚光灯,被整场的目光,尤其是女人的目光给照的呈亮呈亮的。
沐沂邯故意刻意有意的当着全场撩骚,让萧静好心头的无明业火即刻窜了上来,她清清喉咙,夹起那只沾着某人口水的银丝翡翠卷,用很清晰的声音道:“本姑娘从不吃素,上肘子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姑娘媳妇们个个的眼睛泛光,一眨不眨的瞅着那个美人身边嚣张的土包子,她失态了她失态了,居然在陶然居要肉吃,呵呵呵呵……
看完土包子,眼睛齐刷刷移到沐沂邯身上,等着看他发怒,或是一把把那土包子甩出场外,他们都知道,安睿候有啥事做不出来的,甩个人出场外可是算轻的了。
“上肘子!”此人声音更清晰,如淅沥的春雨,虽不大,却彻底浇灭了看热闹的人的种种期待。
“啊!”庐州知府张大嘴巴愕然看向这个到哪里都很有戏的安睿候。
“啊什么啊?”沐沂邯美眸一瞪,“难道本候未婚妻想吃个肘子,你们庐州府都拿不出手?”
“啊,啊,啊,啊,啊……下官这就去!”庐州知府在一片惊愕的叹息声中灰溜溜的去寻肘子了。
未婚妻?
全场女人,包括萧静好都被这三字彻底敲晕了,明日庐州城头条就是:安睿候名花有主,未婚妻土包子一个,过两日便会传遍全南晏,冰蓝公子携妻赴宴,豪迈女将大干肘子。
下面多数各官及乡绅大户的亲眷,都是想着趁此机会将家中女儿或是亲戚姑娘带来,一则是能一睹南晏第一美男的风采,二则是希望自家姑娘能得到安睿候的亲睐从而攀上高枝,哪知等到那人终于缓缓而来,身边却牵着个女人,还是个空有点小姿色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气质的恶俗女人,想着等她出丑也好让安睿候有所醒悟,麻雀怎可和黄鹂比,谁知那安睿候红唇轻启,竟冒出未婚妻这让人心碎一地的三个字,各位气质高贵的小姐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各种不合谐的声音出现了。
“哎,妹妹听说过麻雀装黄鹂的故事吗?”一位乡绅家的小姐很大声音的和旁边富户家的小姐咬耳朵。
“啊……”那富户小姐反应有点满半拍,在脑中极力搜索着这个故事,被乡绅家小姐在桌下踩了踩脚后才恍然大悟,捂嘴笑道:“是啊,是啊,妹妹听过,这麻雀再怎么装,一开嗓子就露了馅!哈哈哈……”
这边萧静好很平静的等着肘子,看向身旁正听着笑话的沐沂邯,“你怎么不说我是你黄祖母?”
沐沂邯好笑的看看她的一身黄衣,道:“很不巧,我祖母常伴青灯古佛,实在无暇顾及我这点儿女情长的破事!”
“哼哼哼!”萧静好冷笑数声,“也是,你这点破事佛祖听了都觉得臊得慌!”
沐沂邯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心里想着:这些破事反正也有你的份,都是脸皮厚的人,不怕臊。
这时,庐州知府满头大汗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二,手里托着个精致的托盘,上托一盘明晃晃红悠悠硕大大的**肘子。
肘子上桌,萧静好便捋起袖管开干,这水袖宽大,布料滑溜,捋半天捋不上,她很大气的顺手将袖子往里一掖,掖至手肘处才刚好掖紧,看了看不会再掉下来,便两手将肘子一提,抓在手中立马下口。
她这样的举动,四周低低的哄笑声不断,萧静好充耳不闻,管他那些七的八的,反正她就是故意的,故作姿态她学不来装不像,哗众取宠她可是无师自通,你沐沂邯心里够强大,脸皮也够厚,正好把肘子当你的肉来咬,让你今天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他娘的——强悍!
侯爷其实也够强悍,姿势优雅的呷着酒,甚至从袖囊抽出了条汗巾在众目睽睽之下帮身边强悍干着肘子的女人擦嘴,他要的就是这效果,想配上他沐沂邯的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就得是这样与众不同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啃着肘子的女人,不过……
他看向萧静好手中的肘子,怎么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莫名的疼呢……
对面吴道远没看眼前一对,他早把自己当瞎子了,此刻扶额觉得心脏疼,扶胸觉得头疼,他的夫人也没空管他哪里疼,只呆呆的看着对面精彩的表演。
终于有人坐不住,站起来出了席,是庐州乡绅大户,周姓世家,据说是周公瑾后人,在庐州本地乡绅中地位极高,此时仗着自己地位身份就站了出来。
这位周老爷端着酒杯走到侯爷席前,先敬了酒,然后直接了当笑问:“不知侯爷未婚妻是哪家大户小姐啊?”
“老爷子哪只眼睛看我像大户小姐啊?”萧静好难得的包着满口肥肉,还吐字忒清晰。
周老爷今日带着自己闺女前来赴宴,本是想着将闺女塞给这位惊才绝艳的安睿候,哪知他竟携未婚妻出现,后一看这女人行为态度就知必不是官家出身,有心让她出丑,所以故意探她出身,也未知她会抢话,还一句话将他噎在那半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这位老爷子,听清楚了!”萧静好放下肘子,拿起那条香喷喷的汗巾擦了擦油腻的手,说道:“我是他的丫环出身!”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喧闹中,只听女子清晰的声音加了三个字:“贴身的!”
许久不说话的安睿候听了这三字,舒坦的摊了摊手臂,微微侧过身认真的韵味这何其销魂的三个字去了。
“贴身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周老爷虽不是什么好鸟,但很看重自己身为乡绅之首,正气凛然高风亮节的正直形象的,他先是被这三个很有推敲深意的字眼敲的愣了愣,片刻后才想起应该很鄙视的拂个袖,哪知刚刚想起来,面前女子如电一般拍案立起,那几案被拍得如惊堂木一般,震慑全场。
这一掌立止了场中喧哗,莺莺燕燕的娇笑停止了,嗡嗡窸窸的低声嘲笑停止了,全场人今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张目结舌的看向这个如异类的女子了。
沐沂邯闲闲的抬头看向萧静好,寻思着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嘴里顺便问了句:“怎么了?”
萧静好惊雷一语响彻云霄。
“拉屎!”
若说方才那一掌是电,凭空惊地起,那么后面两字就是雷,雷得现场观众外焦里嫩,眼前电闪雷鸣,晃得人眼花缭乱,耳边不住的回荡着这惊世一语……拉拉拉拉拉拉……屎屎屎……
沐沂邯身后的沐悉,早就贴着墙笑抽筋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奇葩加怪胎的完美化身,没想到今日一招败北,多年来的头衔恐怕是要拱手相让了,哦,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