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到人烟稀少的小街,看看四周已经没有什么摊贩和店铺,几人停了下来,萧静好弯着腰喘气,歪头看看清儿和元琪也是累得不行,只有斥尘衣是被她们三个架着跑这么远,倒是不喘不累,杵在一旁一脸无辜等着她们喘。
元琪喘了片刻,想起方才不知是谁踩了她的脚,直起身瞪着眼问:“方才谁踩我的脚?”
萧静好受不得冤枉,回瞪她一眼,囔着:“我的脚还被踩了呢,这么多人该找谁去?”
清儿连忙撇开关系:“我可没踩谁的脚!”
一片沉默——三人扭头同时看向方才惹事现在一脸无辜的人……
斥尘衣茫然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末后茫然的抬起头,一脸认真的问道:“你们说的是我么?”
霎时狂笑爆发,元琪笑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清儿笑的憋红了脸,萧静好笑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斥尘衣淡淡的笑着看向星空,不动声色的让风带走眼角忍不住溢出的感动。
北渊。他的故乡,他几乎走遍了那里的每寸土地,在他眼里只看的到哪里适合种植,哪里可以开渠,哪里能建兵器所,哪里能设安防营。
但在这,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地方,这个美丽凤凰城,他看到了元琪如婴孩般纯真的笑容,看到了清儿如冰山般冷漠的另一面,看到了自己的心如春日的第一朵花撑破冰晶努力绽放,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孩子,被吸引着去摸索这人世间他从未体会过的另一种感觉,尝试着从未尝试过的另一种味道。
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幸福,那种味道叫做甜。
余光看见远处小巷快速隐藏的衣角,他笑了笑,一路的跟随,就当不知。
就自私这一回,把这份他贪恋的感觉延长再延长点吧!
回到客栈,柜台后伙计正再打着盹留着门等他们,见他们回来,瞧了他们半晌才绕着头一脸迷惑的关上了店门。
斥尘衣等不得,急急的回了房去沐浴更衣,清儿去张罗热水,余下萧静好和元琪,正好打听凤凰的故事。
元琪酒虫上来,在柜台后摸出一壶酒放上了一锭银子,两人就着店堂里的八仙桌坐下喝酒唠嗑。
讲到凤凰,元琪早按捺不住,先前若不是斥尘衣阻止她,她早就憋不住话全讲出来了。
“这个其实是讲三哥的故事!”元琪卖关子的看着萧静好眨巴着眼睛。
其实萧静好早就猜到应该是关于他的,北凤栖和凤凰应该是有联系的,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元琪抿口酒,脸上呈现着淡淡的粉红,眼睛却亮得很,一脸骄傲的讲述起她三哥的故事。
“我们燕京背后耸立着一座绵延千里的大山,就像一座屏障保卫着我们国土,我父皇在位时,国力并不强盛,在北边有几块土地都被罗斯人和契丹人夺去,唯有在那座大山后的内陆才幸免于难,所以北渊人把那座山看做是我们北渊的天神,在三哥十七岁时,他被父皇任命为北疆大营统帅,只带领仅仅二十万大军守在那座山,一守就是五年,在这五年他把他的大军培养成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将士,也就是现在大陆四国都知道的铁丹骑,他死守在那片大山之外,打退了屡屡进犯的契丹军,逼退了试图趁虚而入的罗斯人,他一路横扫收回八个被侵占的土地,你知道吗?那时父皇病重,大哥和二哥趁势抢夺皇位,皇弟还小,根本没有谁又能力给他后援,大军所需的粮草还是东拼西凑才能送到他们手中,可想而知,他在北疆吃了多少苦,可他却能像神一样做到凡人根本做不到的事,后来北渊百姓将那片连着的大山起名凤栖山,凤凰在我们北渊人的信仰里就是天神的意思,都想着皇位非他莫属,但他却将皇弟扶持上位,只是因为……”
她猛抽一口酒,不在说话。
萧静好听的她的讲述,觉得自己一直在抽离的状态,她知道他无私隐忍,却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竟是这样过来的,是什么样的无私和宽广的胸襟才能让他的眼眸一直保持着如雪花般的干净,如水般的纯澈,就连他一惯的微笑都是为了把悲压于无形。
他扶持自己弟弟登上皇位,萧静好想来应该的老皇上的意思,人都是现实的,他做的再好,再让人尊敬,但他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如何能将皇位坐稳几十年,莫不如让他扶持一个有潜力的兄弟上位,借着他的守护来坐稳皇位,在多年以后不管他在于不在都无关紧要了。
她突然好恨这些自私的人,痛很那个北渊的老皇帝,他恨不的将自己的亲儿子利用到骨头渣子都不剩,哪怕那老家伙死了都想办法窟住了他,想将他榨的连灰都不剩一丝。
她也恨斥尘衣为何还这么安然的将自己奉献,那么他就不该再留在那种让人厌恶的地方,他应该好好享受生命里属于他的精彩,他不属于那皇宫高墙内的一圈小小地界,他该自由自在广阔天空四处翱翔,看便这片大陆山川河流的美好风景,走遍他不曾去过的每个角落,尝遍他不曾尝过的各种滋味,享尽和他付出过的同等回报的福泽。
回想在东府时,他昏厥醒来的第二天早上,他呆呆的扯着窗帘为她挡住阳光,当时觉得他很傻,现在想来他是真的傻,傻到就那么扯着窗帘却不将帘子用力带拢只是怕动一下吵醒了她,傻到明明自己撑着身子坐硬了背下意识以为她也伤了背,傻到想将她留下就留了下来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聊聊天说说话。
他苦守北疆大营五年,回到北渊就面临着父亲去世,新皇登基,他只知道尽全力去遵从父亲遗命维护亲弟皇位,却不知道如何处理寻常的人际关系,呆呆傻傻呆呆,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拿起酒杯倒满酒,和元琪两人对饮,傻兮兮的笑,慢吞吞的饮,眨巴眨巴眼睛隐去眼角的潮湿,这酒怎么如同加了黄莲一样,苦的涩口,看来这富饶的凤凰城卖的酒也不过如此。
又过了十日,萧静好跟着斥尘衣和元琪他们来到了甘丹县。
萧静好没有问还有多久到冀州,斥尘衣也没有提,一行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免着提起剩下的路还有多少里,只是大家的笑声再不似前几日那样轻快。
还是老规矩,在天没黑透前他们投宿了客栈,几个护卫去集市换马,跑了这么些日子,马匹也吃不消。
在客房安置好后,清儿敲开了萧静好的房门,说是三爷在楼下定了酒席,叫她下去。
听得这话,萧静好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疆在了脸上。
清儿挤出一抹笑,拍拍她的肩,勉强安慰道:“只是吃餐好的,别多想!”
萧静好点点头,笑道:“是啊,今日该好好吃一顿,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送清儿出去后关好门,萧静好将自己丢上了床榻,闭上眼睛平复失落的心情。
是不是不去吃这餐饭就不用散伙?不是还没到冀州吗?可是不散伙还能怎么办?真跟着他们去北渊?怎么自己就这么贪玩,玩到不想回家?
对啊,她还有“家”,就在南晏,家里那个人肯定正准备好了拳头等着招呼她,她不顾他的感受跑到了这么远,居然还不想回去,是真怕他修理她还是心里放不下另一个他?
她咬咬嘴唇,一阵腥甜划入喉咙,她突然恨自己,恨自己竟是如此贪心的人,元琪骂她骂的没错,自己真的是很贱,一面和沐沂邯卿卿我我,一面心里却放不下另一个男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最终就是害人害己。
起身胡乱抹了把脸,翻出包袱挑了条翠绿色的新裙子,锦缎的翠绿色里衬,外层罩着鹅黄色的丝绸,这件裙子是元琪帮她挑的其中一件,当时店掌柜见他们气度衣着不凡,愣是将最贵的往她面前推,萧静好对打扮向来缺水准,竟被那掌柜一张巧嘴说蒙了,斥尘衣很随意的在元琪手里挑出了这一件买下了送给她,他说:“这颜色像春日的新芽,很适合你。”
换上衣裙,细心梳了发髻,簪上翠玉簪,满意的照照镜子,推门下楼。
才下楼就有小二上来招呼:“这位姑娘,另几位和您同来的客官定下了包间,正在里面等着您呢,请随我来!”
跟着他穿过一楼长廊,又穿过一道拱门,眼前顿觉一暗,耳旁喧哗之声也褪去,一条小径尽头只一间包间。
萧静好暗叹,这酒楼老板也算是风雅之人,竟能将包间只设一间,还隐藏在这么雅致的地方。
抬头看门匾,三个清秀的暗红大字,“潇潇阁”
字迹有点熟悉,但她此时也没心思多想,立在门口深吸口气,缓缓推开门。
席间光线迷蒙,她却一眼看到了他。
他的脸色少有的好,如琉璃般的眼睛被笑意漾满,明目皓齿,风华无双,他第一次穿起了月牙色的素袍,白色的围脖,长发束起管着一支白玉簪,整个人显的淡淡清雅却又灼灼其华。
原来他着白色竟是这般好看,低头再看看自己一身绿,不免联想到了大葱拌豆腐。
斥尘衣笑着注视着门边立着的不知所措的人,她又习惯性的绞着手指,两只乌黑灵动的眼睛左转右转,她今日似乎好好打扮过,拆掉了平日的两条大辫子,细心梳了髻,那只翠玉簪带在她的发间,让他的眼睛一痛,这衣裙充满生机的颜色的确很适合她,今日的她俏丽的就像春日的嫩芽,生生晃花了他的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