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操心,案子我自然会查清的。如果你觉得,欠了陶慧一条命债,你就把一切都坦白交代出来,这样,算你稍微弥补你犯下的罪行。”
“我是欠她的,但如果不是你执意要阻挠她这次行动,她也许不会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向被对方挑衅地口气惹怒了。
“如果陶慧穿着防弹衣,再配一名狙击手埋伏在村里的水塔上,你认为,就算枪手要动手,能有机会害死她和愣三吗?”
“你是说……”方向不敢去想。
“对,就是因为你命令必须连夜回市区,我们才等不到防弹衣和狙击手到来,而且还是在夜里视线非常不好的情况下,冒险行动。这下,你该知道陶慧想要破解这个谜团的心情,有多么坚决了吧?”
“这……”方向回想陶慧受伤后的情景,在回到村委会的一路上,对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但正因为这样,此时他才更感到难过,“她怎么……怎么……”
“你觉得她很傻,是吗?”秦求不屑地笑着,“她可不傻。因为她很清楚,只要一回到市局审讯过范二柱后,她和我苦心制定的这场计划就会付之东流。我埋在范二柱家院子里的那些犯罪证据,怎么可能有范二柱的dna痕迹?所以,她愿意冒这个险,愣三也愿意,我,也一样不计生死。”
“可是陶慧和愣三都死了,你却还活着。”方向开始恨对面这个男人。
“可我愿意一死,来换取陶慧想要查明的那个真相。问题在于方队长你,可愿意为了完成她的遗愿,不计个人前途?”
“你想要怎样?难道让我放了你,然后你再去杀掉范二柱和罗上进?”
“不!我说的是完成陶慧的遗愿,不是简单地去杀人复仇。她的遗愿,是把16年前的那件血案查个水落石出。我正好想到了一个计划,也许可以查明真相,使她的灵魂,得以安息。可是,这个计划里,必须死去一个人,另一个人也会成为真正的罪犯。”秦求把生死看得极其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让我想一想。”方向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并不怕任何不利于自己的后果,只要真能替陶慧完成遗愿。但是,很明显的,秦求嘴里说的这个计划,一定需要采取非法手段来进行。
“可别想得太久啊!范二柱随时可能醒来,或者死掉。无论这两种哪一种情况,我们就会失去查清旧案真相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秦求轻蔑地口气,意在激将。
方向闭上眼,逼迫自己给自己找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前途什么的身外物,现在对他而言,实在微不足道。可是,心中那法制的理想却并未破灭,甚至,还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的坚定。
“想好没有?做,还是不做?”
“想好了,我做!”方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设想一切。如果这样做,真能让陶慧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那么他愿意去做。或许,法制的另一层意义,就在于让每个人都能知道,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应有的法律后果。他,愿意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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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上进,你签上名,就可以走了。”警员把刚刚做好的笔录推了过去。
“啊,这就可以走了?”罗上进很是吃惊,一大早被提审讯问,而且才第一次讯问,警察就让走了?
“你制止正在行凶的苗远大犯罪,算是见义勇为,没事了。我们会派车送你回去的。”警员笑呵呵地,拿出香烟,给罗上进也发了一支点上。
罗上进迟疑着签好自己的名字,问:“我们村的那个犯罪嫌疑人范二柱,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渡过危险期。不过嘛,这小子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抢救过来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会被判死刑吧。”
“呵,那可不一定。”另一名警员笑嘻嘻地插嘴,“我听说,他要揭发重大犯罪线索,如果是真的,这可算立功,兴许能保住小命。”
“啥重大犯罪线索?”给罗上进发烟的那名警员问。
“不知道啊,那得等他活过来、伤好之后,才能审讯。”
“那两个受伤的警察同志,现在怎么样了?”罗上进装出一付关心的模样。
“哎,陶法医没救活。这事挺遗憾的。说起来,你们村这个范二柱还真不是个东西,不仅害死了陶法医,连咱们支队长,也跟着倒了大霉。”
“呃?方队长又咋啦?”罗上进在心里嘲笑两名年轻警员没有经验,口风太松。
“这件案子死了那么多人,听说上面要找个人来背黑锅。支队长,怕就是要背黑锅的那个人了。哎,不说了。签好了,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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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村一夜之间,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村子里人心惶惶,都在猜测事情真相。罗上进回到村里,马上召集村委会成员,布置善后事宜。他觉得,自己得把表面工作做得漂漂亮亮,说不定,一场危机,还能转化为他仕途晋升的良机。但是范二柱这个阴影,令他寝食难安。他通过各种途径,试图探听到范二柱的消息,但传回来的消息没个准信,一会儿有人说,范二柱已经脱离危险期、清醒过来了,一会儿又有人说,那是谣言。仅仅过了三天时间,罗上进已经感到心力交瘁、神经过敏。
这天,一大早就有警察来村里找刘老三问话,虽然最终没有把刘老三抓走,但已经说明,警察发现了那辆警用越野车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罗上进趁中午时候,去刘老三家里看望对方的母亲,送了很多补品,再次向刘老三承诺,对方家里今后遇到的一切困难,村委都会负责解决。
这个环节问题不大。刘老三情愿用坐牢来换取家人今后的生活保障。一切关键点,都集中在范二柱的生与死之间了。
当夜,罗上进终于打听到确实的消息,说范二柱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是人还十分虚弱,需要接受进一步治疗。这意味着,范二柱最终会好起来,会开口。这一夜,罗上进翻来覆去睡不着。再次尝试杀掉范二柱吗?很显然,很难再有这个机会了。难道坐等范二柱揭发16年前那件血案的真相?罗上进想了很多,甚至还想到了逃亡。但,放弃眼前的升迁机会,放弃现在这样拥有特权的生活,只是想上一想,也觉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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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上进吗?”方向盯着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过。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罗上进声音怪怪地,可能因为这个时刻陌生人的来电,感到不安。
“我是方向,用公用电话打给你的。”
“方队长?”罗上进的声音充满了惊奇,又有藏不住的恐慌,“你……这个时候来电话……”
“废话少说。我问你,你愿意花多少钱,来买你的平安?”方向冷冷地打断对方的话,直接进入正题。
“方队长,这话啥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范二柱已经告诉过陶慧,16年前凤凰村发生的那件血案,你们一伙人才是真正的罪犯。”
“他胡说!他那是怕被判死刑,胡乱咬人呢。”
“不管他是不是胡乱咬人。这件凶杀案从目前的证据上来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他总会为了保命,要去咬,你说是吗?”
“……”罗上进没有说话,沉默着。
“还有秦求,很显然,他如果活着,你也很危险。”
“方队长,我听不懂你在说啥!”罗上进打着太极,努力寻思对方来这个电话的意图。
“我可以干掉秦求和范二柱。你能出个什么价?”方向冷冷地道。
“方队长,你疯了?老子听不懂你说啥!”罗上进咆哮着,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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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上进被方向这通奇怪的电话搅得心乱如麻。对方是想骗他上套吗?可是范二柱既然已经活过来了,方向何必这样来骗?只需要等到范二柱能开口的时候审问就行了吧?会不会,范二柱已经死了,所以方向才会打电话来套话?可是,传回范二柱度过危险期这个消息的来源非常可靠,如果范二柱真死了,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罗上进裹了件大衣坐在堂屋里抽烟,焦急等待天明。早上8点,他就迫不及待地四处打电话打听最新消息。范二柱的确度过危险期了。这个消息从几个不同渠道得到验证。那方向凌晨来的电话,是什么意图?
上午,那两名替罗上进做笔录的警察来了凤凰村,找到罗上进,说是上次的询问笔录忘记问他怎么得到枪支的问题了。罗上进早已编好了说法:枪支是苗远大提供的,本来打算拿着自卫,防止凶手继续杀人,结果没想到苗远大不知为啥突然发疯,冲过去杀了枪手,还要攻击警察,所以,他迫不得已向苗远大开枪,本意是想打伤对方,可是枪法不好,才造成最后的不幸。
两名警员很快补充做完笔录,没有提出丝毫疑问。临走前,其中一名警员接了个电话,然后哀声叹气地嘀咕:“支队长这下彻底完了。哎,没想到处罚这么重啊。”
罗上进心中一动,问道:“方队长咋啦?”
“背了黑锅呗!开始我琢磨估计上面会给他记上一个大过之类的处罚,谁知道,竟然把他开除了。”那警员摇头晃脑地叹气。
“我早就说嘛,这个黑锅不好背的。陶法医是被借调过来的,全国知名的专家,死在支队长眼皮子底下,你想想?”另一名警员收拾好东西,和同事一起离开了。
罗上进恍然大悟,方向被开除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凌晨方向打来的电话,就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了。罗上进赶紧找人打听,确认这个情况。很快,信息反馈回来,确认无疑。说是开除方向的公文已经生效,并且还公报批评。
难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否极泰来的吉兆吗?罗上进又侧面打听了方向这个人的情况,半年多前丧妻,然后长期酗酒,市公安局的领导早已对这人颇有微词,这次主办这么大影响的一件凶杀案,又导致借调过来的知名法医专家被害死,现在被开除公职,看来还算轻的了。
罗上进觉得,这样就可以轻易想象到方向此时的心理:年纪轻轻升任刑侦支队长,正值壮年,前途无量的时候,却因酗酒坏了形象,又因办理重大案件出了重大错误,然后断送了前途,正是绝望之际,如果有铤而走险的想法,也算正常。他将心比心,设想自己如果真有失去这个村支书职位的时候,那么,估计也不可避免的,会与此时的方向一样绝望。他不再犹豫,立即驱车出发,赶往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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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接到罗上进的来电,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午夜12点,红磨坊见面。”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电话号码显示,是市区的固定电话号码。方向在心里冷笑,罗上进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不过,对方越是显得小心翼翼,越说明,鱼已经快要上钩了。
红磨坊是市区的一个迪吧,喧嚣异常。午夜12点时,正好是最疯狂蹦迪地一段时间。方向准时到了。罗上进就站在门口,对方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对方拉进一间包厢,又把对方的手机等所有带着的物品全部搜了出来,放在包厢里,最后,带对方到隔壁的包厢里,这才开口说话:“说吧,你想要多少?”
方向一付喝得醉醺醺地模样,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现金。”
罗上进眉头一皱,讨价还价:“太多了,一时之间,我哪里凑得出来。何况,还是现金。”
“那我不管。嘿嘿,据说范二柱后天就能接受讯问了,你自己掂量。”方向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随着震耳欲聋地强劲音乐轻轻摆动着身体。
“一百万,现金就没问题。两百万,确实一时之间凑不齐。”罗上进努力做出一付痛苦地神情。
“你别骗我了,罗支书。凭你在这个位上,要找利益上的‘朋友’借个几百万周转周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如果没有诚意,那就算了。”方向腾然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架势。
“好,两百万,我去想办法。钱明晚我就能准备好。问题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没有害我的意思?”罗上进提醒自己,不能再心疼钱了,否则因小失大,可划不来。
“很简单,秦求现在的身份只是目击证人,没有警察看守他的病房。我可以把他骗出来,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你还可以拿手机把我杀他的过程拍下来。然后,给我钱,我再替你干掉范二柱。”方向的眼睛虚成一条缝隙,那神情,就跟电视剧里面的冷血杀手一个模样。
罗上进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杀秦求容易,但是范二柱有警察看守,可没那么容易。你要是拿了钱远走高飞,我找谁去?”
“那样啊……,要不这样,我把秦求骗出来,你亲自动手杀了他。我把你杀他的过程录制下来。然后,等我干掉范二柱后,你再给我钱,也行。”方向残忍地嘲笑对方。
罗上进呆住了,垂目想了片刻,摇头道:“这个是馊主意,我可不愿沾上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么样?愿干就干,不愿干拉倒!”方向又做势要走。
“你等等,让我好生再想想。”罗上进急了,上前把方向拉回座位上。
“要不,这样也行。”方向瞧着对方愁眉苦脸的想了几分钟后说:“你录制下我杀掉秦求的罪证,我也录制一段你犯罪的罪证,这样,我可以先收一百万,然后杀掉范二柱后,再来找你收剩下的一百万。你,我,都可以放心一点,对吗?”
“我的什么罪证?”罗上进警觉地昂起头。
“呵呵,不急,到时候再说。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回去准备好钱。明晚,咱们就把事情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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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回到医院秦求的病房,对方正坐在床上闭目冥想,犹如入定了的老僧。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方向疲惫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生,予我已没有丝毫意义。反而死亡,或许可以给我带来新生。你不用在意我的生死,把你该干的事做好就行了。别最后功败垂成,让陶慧的灵魂无法安息。”秦求眼也不睁地回答。
“万一失败了呢?你岂非白死了?”方向总觉得,自己要亲手杀掉对方,虽然明知对方是血案累累地凶手,可是那种感觉,实在很奇怪,也不忍。
“只要你不怕自己白干了,就好。何况,你也别高估了罗上进,就算他再怎么狡猾,但他有包袱,就是他那村支书的权位,还有升迁的欲望。他一定猜不透你、我这样的人的心理。所以,他绝对会上钩。”
方向突然很感慨,对方把他当成一类人,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从对方那里听到。他觉得,似乎这样一来,自己离已经逝去的陶慧靠近了一些。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和秦老师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秦求闭目不语,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封闭在自己的心中。
“那你为什么非要楚楚参与进来?难道你也和秦老师一样,认为可以治愈楚楚的自闭症吗?”方向知道,这也是一个窥探对方秘密的途径。
“你何必问这么多?如果你真要知道一切真相,你总会查出来的。现在,请你走吧,给我留下临死前的宁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