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容禀!”玉妍忙起身跪倒在地,“母后心疼儿臣,自然听不得儿臣嫡母欲以儿臣这豆蔻之龄送与那已过了知天命年纪之人为继室填房。母后爱惜儿臣的一片慈心,儿臣感戴不已。”
玉妍说着,心中也是一阵气苦,她心中也很是疑惑,江府的亲事,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地让与了玉茹,连表哥,玉芬喜爱非常,她不是也百般退让了么?究竟是为何?养了自己十年的嫡母如今竟撕破了往昔那温和慈善的面具,竟一意逼迫自己至此间境地?
“母后?您封了女儿郡主之位,却于同一日降了儿臣生身爹爹的官职与嫡母的诰命,儿臣自然明白这是母后为儿臣鸣不平,却怎奈天下人是不明白的呀!母后您请细想想,若这道懿旨昭告了天下,知道的人必定盛赞母后公允,却需防不晓得此间曲折的那些人,那才是悠悠众口啊。”
“母后,皇妹此言有理,还望母后三思,母后爱护**,儿子自然也是体谅的,只是,这天下人终究还是重孝道讲礼仪的。”
太后叶氏蹙紧了眉,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周氏玉妍,又瞧了瞧右下手坐着的皇儿,她沉吟着,心中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儿涩然萦绕心头。
这些年,虽说久居深宫,叶氏太后又怎么不明白这民间的深宅之中,慢说是庶女们,便是嫡出的姑娘们,母亲在府中说话作数的,日子定是顺风顺水,好不畅快,日后的姻缘也是错不了的。
若是母亲不中用,怕是日子也唯余艰难二字,那嫁了人的去处,怕也仅比别家的庶女强些终究有限。更不用说那些个没了母亲庇佑的嫡出女儿们了,处境归处还不如庶女们的又岂是少数?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半点儿不假!”叶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罢了,皇儿,哀家今日见了敏柔,当真是心中怜爱非常,偏这孩子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竟受了这诸多的算计,哀家累了,你便替哀家下一道旨意吧,日后,敏柔是不能让她那嫡母辖制的,虽说她养了敏柔几年,如此黑心,既哀家认了敏柔,便不能眼瞧着自己个儿的郡主受半点儿委屈。”
皇帝莫毓驰忙起身应是,他瞧着母后亲手将这新认的郡主扶起来,又拉到榻上一同坐着低声叙谈,皇帝低头凝神想了片刻,“就迁周信安两河总督吧,也算是升任了,终究离着皇妹也近了些,逢年过节也能到妹妹的宅子里一家子骨肉聚一聚。”
叶太后闻言,抬眼很是不满地盯了皇帝一眼,却见玉妍起身郑重跪倒,“臣妹替家父多谢圣上隆恩。”
“敏柔你这孩子!着实太过宽厚了些个!”叶太后这话语中颇有些个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再传哀家懿旨,周信通升礼部尚书,夫人周云氏封三品淑君。”
周二老爷并周二太太听得太后懿旨,心中欢喜非常,二人忙跪地叩头,谢过太后恩典。玉妍也替叔叔婶婶高兴,却听见太后娘娘问道,“敏柔我儿,你如此知书识礼,你那生身的姨娘居功至伟,此番你那糊涂的父亲高升,我儿又得封郡主,于情于理,你生身的姨娘都是该得封赏的。”
这一番话,当真是击中了玉妍敏感的神经,她有些惊诧地瞧着叶氏太后,“母后!”这一声儿母后像是发自了心底的呼唤一般,玉妍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中,“母后恩典,儿臣这一生都是不忘的,儿臣,儿臣代姨娘,谢过母后恩典!”
叶太后笑了笑,“你这孩子!这是好事儿,哭什么呢?”说罢了,太后瞧了周二老爷并周二太太一眼,“非是哀家插手你们周府内宅之事,实在是这周沈氏行事太过张狂了些个。偏此类人在民间甚多!那些个深宅中的龌龊伎俩活生生毁了多少如花儿的闺阁女子?今日哀家便就主持个公道给天下人也瞧瞧。”
“传旨!敏柔郡主年尚幼,哀家心中甚是牵挂,特封其姨母沈氏为内廷二品素人居于郡主府中陪伴教养郡主,凡诰命在三品者,见沈素人平礼相待,以正郡主威仪。”
太后这道懿旨一出,玉妍与周二太太相视而笑,“月娘,你的苦日子终是到了头了!”
“周大人并夫人还请先行回府中备着接旨,哀家今日要多留敏柔些时候儿,待酉时了,自会差人送敏柔先回周府,小锦江儿胡同的宅子这几日便会有人去收拾,妥当了,便接了敏柔过去。”
周二老爷并周二太太忙躬身应是。待他们退出了殿中,叶太后看了看皇帝莫毓驰,“皇帝想是也该用午膳了,今日哀家却不留你了,不拘哪个嫔妃那里,你只管混一顿去,哀家要与敏柔我们娘儿俩好生叙谈一番。”
莫毓驰忙起身应是,彼此又行了礼,这才留了玉妍与太后在殿中。“儿呀,你与母后这番渊源甚是有些妙处。”太后见殿中其余人都退了干净,唯余心腹的安公公与阮、李二位尚宫,这才开口说道。
“母后虽也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之说,却终究是人老了,难免就有些个不切合的非分想头儿,我儿也莫要慌张,母后拿些东西你瞧,认得便认得,不认得也无妨,纵然与母后想的不一样儿,你这孩子知大意,明事理,哀家认了你为郡主,自然你这一生都是郡主。”
玉妍心中明了,定是有些什么是那位穿越前辈留下的,太后娘娘心中认定了自己与之有些渊源,这才对自己百般照拂庇护,甚至违例将姨娘周沈氏月娘封了内廷二品素人。“还请母后赐给孩儿一观。”玉妍躬身施礼,面上一片端肃沉稳。
叶太后挥了挥手,阮尚宫悄然退下,“儿呀!你这嫡母当真是个可恶的,母后与你相见之前,也曾叫人打听了一些,怎么依稀听着你与你府中的另一姐妹幼时曾与段家还有皇后的一位堂弟定过亲?”
玉妍低垂着头,“母后,段家因入罪败落了,自然已非良配。周府中两位年纪稍长的嫡女,不能都抬入江家的大门儿,必要有一人……虽嫡母终究是毁了那段家的亲事,可这悔婚的名头,儿臣身为族谱上的周氏嫡次女,也唯有儿臣担承了。”
这话说得很是婉转,太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这嫡母,当真是个蛇蝎心肠。竟连此等样事都做得出来,姐妹易嫁,一个从此算是进了名门,夫君儿女锦绣满堂,一个却要终身背着那等背信弃义的骂名,便是天涯海角,也终究受人白眼,低人一等!”
玉妍垂头不语,阮尚宫捧了一叠书稿入了内,“太后娘娘,潇湘馆书稿儿来了,可是就请郡主一观?”
这潇湘馆书稿几字让玉妍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母后?这潇湘馆?”玉妍心中实在好奇,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潇湘馆原是先敏霁太后凤仪宫中的一处偏殿,是先敏霁太后亲取的名儿。因种满湘妃竹,便成了姐姐的书斋,这书稿儿,姐姐临终之时托付于哀家,嘱我闲时整理成册,名潇湘馆书稿。”
叶太后说着,便将那书稿递与玉妍,入目便是一副素描和一首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玉妍细读着那细腻低调又温柔婉转的词句,想着自己还曾亲自到那康桥边低声吟过此诗,一时间也是千回百转,万种心事千般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回禀母后,”玉妍将书稿小心翼翼地交给阮尚宫,“先敏霁太后这潇湘馆书稿虽不若我朝的诗书体例那般对仗工整,却是字字句句都耐人寻味亦朗朗上口的。儿臣虽从未见过这样出尘的句子,却打从心底里是喜欢的。”
这话说得就是有八分的含糊其辞了,叶太后还欲深究,却听见外头安公公回禀,“启奏太后,方才余湘北来回话儿,西南苗人云旺部族侵我边境,因李大将军上月染了肺壅之症,圣上已拟旨派了褚国公府的精武候褚慎昀褚将军领军前往边境平乱。”
叶太后闻言,惊讶地站起身,她张了张口,又瞧了瞧玉妍,“小安子你去告诉皇帝,精武候此去甚险,让皇帝派几个得力之人跟随左右,务必保其平安归来。”
安公公领命去了,叶太后直着眼睛缓缓坐下,瞧着玉妍就发呆起来。“母后?”玉妍让叶太后瞧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便轻轻唤了一声儿,“母后!”玉妍微微拔高儿了些声音又唤了一声儿。
“敏柔,这褚国公府上的精武候你是见过的。慎昀这孩子是个命运多舛的。自小他与皇帝是一处起卧的,怕是在这宫中的日子,比在他们府中还要多些。喔,对了,说起来,他还救过你呢。”
玉妍听着太后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她欲详细问问,又觉着有些不妥当,终究默然不语,转身儿接过了李尚宫捧来的香茶,“母后……”叶太后握住玉妍捧着茶的手,目光这才触到了玉妍的面庞上,“敏柔,慎昀与你,也算是有一番缘分了。若是,他能平安归来,母后,母后给你们二人赐婚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