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茹本欲回了蔷薇馆中稍作休整,终究是心里记挂着太太的身子,半路上打发了观棋,又遣了捧翠点翠先一步回去炖了当归老鸡汤来好给文贤院和芍药斋都送去些个,吩咐罢了这些个琐细之事,周四姑娘这才一个人绕道去了太太的文贤院。
母女二人落座,周大太太命荷香稻香守着文贤居的大门儿,又遣了身边儿服侍的沈关二位妈妈。“茹儿!这玉芬竟有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可真是我前世里造孽了!如今可怎生是好?你二姑母为人精明尖酸刻薄,让她得了把柄纵是日后玉芬如了愿有那么一个婆婆哪里有好日子过呢!”
说罢了便拿着帕子抹起眼泪来。玉茹见太太如此,一时间五味杂陈,一来有些妒忌太太如此疼爱玉芬,她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太太并不曾多责难一句,反处处为着她精打细算。
二来,终究与玉芬是至亲姐妹,玉茹也是打从心底里有那么几分疼玉芬的,这丫头自小便多病,常年的煎熬娇纵已让她的心性儿有些尖酸刻薄的意思了。如今在亲生爹娘跟前怎么都好,只怕一朝进了别家的大门,那苦日子才算刚开了头儿。
思及此处,玉茹终究长叹了一口气,“太太莫要心急,八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周大太太听见玉茹这番话,心里头本就憋着一股子气,见玉茹有些淡淡的意思,心里头更加不如意。
将那帕子扔在了桌子上,眯着眼盯了玉茹半晌,周大太太终是哼了声儿,“都是玉妍那小狐狸猸子!好好儿的大家闺秀不守闺训借病生出幺蛾子!若不是年哥儿为着探望她隔三岔五便来拜望出入内宅,玉芬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怎么会无故生出了那样没脸面的心思!”说罢了这话,周大太太口里喊着家门不幸便又哭起来。
玉茹忙起身坐到太太身旁用手揽住周大太太的肩膀,“太太莫要为此事心焦。若说此事倒也说不上就是个坏事儿。八妹如今豆蔻年华有些淑女之思也是应当。原本女儿还忧心八妹这些年病着的时候儿多怕是不开这情之一窍儿才是要急坏了老爷太太的呢。”
听见玉茹这么一说,周大太太止住了哭,呆愣了半晌,破涕为笑“还是娘的茹儿想得周全!是呀!你八妹妹自小儿娇弱,若当真不开这一窍岂不是更要急坏了为娘!”玉茹笑着点头,又拿出帕子来细细给太太净了面。周大太太又叹了口气。
“你二姑母今日明白提出来要将玉妍说给年哥儿,可你说说,咱们玉芬又是个倔强的性子自来就跟玉妍看不对眼儿,这可怎么好?玉茹笑着将一盏茶递给了太太,“玉妍是嫡是庶二姑母心里怕也是一清二楚的。此一番提亲,茹儿不敢妄测二姑母的心思,可若要按着个常理儿,谁家愿意给独长子娶个庶出的做媳妇呢?”周大太太听见玉茹这样说,先点了点头,饮了一口茶,又摇了摇头。
“你这二姑母虽尖刻了些,却最是个慈母心肠。早些年就听人说过,但凡是她那一双儿女所求的,她没有不应允的!此番她这样急匆匆来提亲,莫不是年哥儿自己瞧中了玉妍那丫头?呸!当真是个不要脸面的!在深宅之中还要勾引外男,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周大太太将那茶盏顿在了桌子上头,起身就要传唤玉妍,玉茹忙止住了她,“太太暂且息怒!女儿方才去过紫藤轩,七妹妹又染了风寒!”
这一声让周大太太顿住了话头儿,“此话当真?莫不也是装病?”话一出口,突然觉得不妥,忙看了玉茹一眼,玉茹脸稍稍红了些儿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女儿细细查验过,确实染了些风寒。”母女二人又落了座,彼此无话。玉茹纵有百般委屈也不能在此时与太太计较。
原本太太就是宠爱玉芬多些,能豁出去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为自己脱了段家那门婚事又谋了江家这么显赫的一桩婚姻,那点儿言语上的疏忽便权当是没听见便罢了。
玉茹这里正要说话,稻香在门外回禀,“回太太,七姑娘派了听琴来,说七姑娘染了风寒,孔太医申正便过去给姑娘瞧病。”周大太太此时哪里顾得上玉妍,“嗯!告诉听琴就说我晓得了。赏七姑娘一盒清心丹吧,怕是这些日子心不净的缘故。”
稻香听着周大太太这话说着不好听,顿了顿才应了声是,听琴在阶下哪里有听不见的,心里也知晓太太何出此言,只觉得火气上涌真想冲到那毒妇面前与她辩个分明。奈何她人微言轻,若果真如此只怕陷自家姑娘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只得忍了一时之气接了那清心丹往紫藤轩走去。玉茹见太太如此,碍于方才太太说的装病的那番话,也懒得劝慰太太。“八妹妹的事儿原本咱们也还没细问过她,待她好些了,女儿亲自去探望于她,太太莫要心焦,仔细了身子才是。”
玉茹说着话儿便起身施了一礼,“太太请善自珍重。女儿便不多搅扰太太了。”周大太太见自己的一句话伤了四姑娘的心,也不好强留。到底命稻香送了玉茹回去,自己在文贤居内叹了半日的气,到了晚间便觉得头痛难忍,一觉睡过去梦中纷繁萦绕,第二日便有些头重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