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妍见文氏九湘头也不回就冲进了梨香阁,又盯了那眼圈儿泛着红的司墨瞅了一眼。“你们姑娘吃了酒,有些冷,你速速回湘竹阁中给她取件厚实点儿的披风来。”司墨丫头眼见着姑娘是舍了性命般一头扎进了那漩涡里,一时间心里头悲苦难言,听见长公主如此吩咐,虽是心知理该如此,否则一会儿嚷起来少不得就有人要问她为何不好生侍奉着姑娘。
司墨摸着泪儿福了福身儿急匆匆就出了花溪苑的大门。玉妍又瞧了一眼梨香阁已关紧了的大门,心里也替文九姑娘忧烦不已。不过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是无用。玉妍默默叹了一口气,领着侍画就入了思无境中。
却说这褚三爷原本就有了三分醉意,再让那迷香一熏,此时同两位姨娘齐齐倒在了桌子上。文氏九湘入了那梨香阁中心里头惴惴不安,她几番上前想要拉扯褚三爷的长衫,却终究姑娘家羞涩,又几次咬紧了唇黯然退后。
玉妍跟侍画在思无境中等了有小半柱香的时辰,见梨香阁中还是静悄悄一片,侍画不禁蹙起了眉头,“姑娘,文九姑娘莫不是临时改了主意?那迷香奴婢是晓得的,再过一时半刻就要失效了。司墨吹进去那点儿分量,是撑不了多久的呀。”
“且先等等吧。她要做的这事儿于一个女儿家而言,无异于自戕。况且她又是个极要脸面的人,若非她这个性子如此,又怎么会在如此有利的时机面前弃了二爷转头儿要就了三爷呢。说白了,她还是心中有一股子身为女子的傲气罢了。”玉妍的声音不高,听在侍画的耳朵里头却是满腹的悲凉之意。
主仆二人又坐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候儿,就听见梨香阁中传出来桌椅倒地的声儿,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叫和男子的声音。侍画急忙就要出去,玉妍却低低地唤了一声儿回来。
直候着那女子的啼哭渐渐弱下去了,玉妍才将外头的大衣裳脱下来又将头发的簪环去了,头发显着略凌乱了些才扶了侍画的手急匆匆向着梨香阁行去。
“长公主!您慢着点儿呀!”侍画一边扶着玉妍向前赶路,一边拔高儿了音量儿对着梨香阁就喊,只听见梨香阁中又是一阵混乱,像是有人踢着了桌子凳子等物。
听琴等人已送了那霍姨娘回到了花溪苑中,四个丫头聚齐了,得玉妍点头示意,品书丫头率先推开了梨香阁的门。
饶是计策是玉妍主动跟文九姑娘提起的,中间的细节也是反复商议过的,但是当梨香阁的大门猛地开了,玉妍还是让里头的场景唬了好一跳。四婢因事先都知晓,遂并未曾想着回避,可是眼前的情景让她们啊呀就惊呼出声儿来,脸都当即就红起来,听琴带头儿四人都退后了一步将眼睛紧捂住。
玉妍愣怔在了梨香阁的门槛外,里头文氏九姑娘一身齐整的衣衫已叫“醉”红了眼的褚三爷撕得难以蔽体。褚三爷趴在文氏的身上似是在温柔地抚慰着她,嘴里还喃喃地叫着妍儿,妍儿。
“驸马爷,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虽然眼前的情景同自己跟文氏九姑娘定的计策实在出入大了些,不过,事已至此,玉妍也只得硬着头皮将这不堪的一幕尽数收入眼中。
文氏九姑娘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哽咽难言,她见玉妍的面上闪过一丝愠色,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抖起来,不过事已至此,虽说是她自作的主张,可这大主意还是长公主给她出的,文氏心里头明白,纵然事成之后长公主怪罪自己,此时也是定然要帮着自己的。
“长公主救我!求您救救九湘”文氏状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推开褚三爷,而此时的褚三爷那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头的玉妍,他的面上有一丝疑惑不解,然后又扳着身下这女子的脸面瞧了又瞧,“啊呀!”褚三爷猛地将文氏往地上一推,诈尸一般直挺挺立起来。“长公主,妍儿,我,我,我醉迷了!”
“驸马爷!”玉妍冷着脸,她背过身儿去,“两位姨娘还醉在屋子里呢,请驸马爷您放尊重些,还是先将衣衫掩了吧。”玉妍的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冰雪一般,饶是褚三爷中了文氏九姑娘随身带来的那合欢香毒,可是因着终究是量少,此时让众人这么一闹,褚三爷一个激灵人就清醒了一大半。
“你们几个是死的不成?还不赶紧着给文九姑娘拿件儿衫子去?九姑娘淋了一身的酒水,这么冷的天若是冻着了可怎生是好?”玉妍满心里都是怒气,此时她也不晓得是该怪文九姑娘这戏做得太过了好还是该赞她一声儿妙极。
品书最机灵,听见长公主这话音儿不对,蹦跳着就冲进了思无境中给文九姑娘拿衣裳。玉妍皱紧了眉头扬头瞧着那挂在中天上的月亮,心里头也是一团乱糟糟的。屋子里头文氏哭得声音渐渐大起来,褚三爷掩上了衣衫,又看了看伏在桌子上兀自睡得香甜的两个妾室,最后目光终于又自文九姑娘身上掠过,“文九姑娘,我,在下,我,我冒犯姑娘了,我喝醉了!姑娘您,您恕罪。”
褚三爷不说这话还罢了,此言一出,文氏九湘捂着脸面也顾不得等着长公主这儿给她拿衣裳,起了身就直直地冲出门来,迎面正跟前头给褚候引路的鸣翠儿撞了个正着。这一系列的变故实在太快了些个,众人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文九姑娘!”玉妍最先反应过来,她急忙就下了台阶,边走边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裳脱下来披在了文氏九湘的身上。褚候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之色,他瞧了一眼文氏又看了看玉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玉妍披上。就在这一瞬间,他轻轻地在玉妍耳朵边儿说了一句话,“你这是何苦。”
一句话说得玉妍的眼睛也热起来,“我是何苦,天知晓我这是何苦!”玉妍将这句话憋在了肚腹中,转回头儿亲自将文氏九姑娘扶住,玉妍抬眼瞧了瞧满面焦急着追出来的褚三爷,故意提高了些音量,“文九姑娘莫要啼哭!此事既是三爷冒犯了姑娘,本宫便做主,明日就回明了婆母,少不得要九姑娘您委屈些个跟本宫做个姐妹,大小不论,只是要姑娘屈就平妻之位了。”
文氏九湘此时心里头也是乱糟糟一团,原本她与敬明柔长公主商议的并没有如此离了大格儿,也不过就是将褚三爷的衣衫弄得松散开来,再将自己的一支金钗想法子塞进褚三爷的手中,然后文九姑娘自己也松散开些衣衫趴在褚三爷旁边,二人胳膊挽着胳膊即刻。
玉妍与文九姑娘约定好了之后就提前了好几日就将国公夫人当年安在花溪苑里的那两个眼线婆子从后厨里头调出来让她们在前院儿帮着剪些树木的枝杈。只等着今晚文九姑娘将这一切都布置停当了再将这俩婆子带到梨香阁中。
却不想这文氏自小便是个谨慎的性子,凡事都是要两手准备,入了梨香阁中本是要按着长公主说的做,可惜褚三爷身子骨儿到底比两个弱女子强些,就在文氏左右犹豫之时,褚三爷已过了那迷香的药劲儿,似有醒转的迹象。文氏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就拿出了提前备好的那合欢香毒哆哆嗦嗦倒在了帕子之上一把就捂在了褚三爷的鼻端。
褚三爷一心里都记挂着玉妍,文九姑娘身上的衣裳同玉妍的又有几分相似,中了合欢香毒的褚三爷又借着那桂花醴酒的劲头将她错认成了玉妍,待二人云收雨散了,恰让玉妍等人撞了个正着,如今褚三爷听见长公主这话,心里也晓得此番是躲不过去了,不由得抬起头羞赧地瞧了瞧自家的二哥,褚三爷红着脸面扑通就跪倒在地,“二哥,事已至此,还求二哥您责罚弟弟。”
褚候不由得又瞧了玉妍一眼,见玉妍此时背脊挺直,文氏也哭得双目红肿,面色惨白。不由得就叹了一口气,“三弟,这,母亲那儿怕是有一番好吵闹了。”
褚三爷跪直了身子给褚候叩了三个头,“二哥,这事儿是弟弟做下的,弟弟多贪了几杯,竟然玷污了尚未正式过门的嫂嫂的清白,弟弟实在是禽兽不如,今日二哥纵然是打死了弟弟,弟弟也绝无半句怨言。”
褚候听见弟弟这话,心里头抽搐着泛起一股子疼痛,他甚至想将他的揣测说与褚三爷,可是话到了嘴边儿,他又咽了回去。花溪苑中的奴仆们都已让这一阵子吵闹惊得起了身,如今满满地围了一整院子,褚候知晓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生出旁的枝节来了,既然文九姑娘今日为了三弟都舍了女人家最珍视的名声,那么成全了他二人,日后自己与玉妍远走高飞之后,三弟跟前也能有一两个真心实意爱慕他的女子为他一解烦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