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似乎悬在人们头顶上的也只有滴答不止的时钟,一往无前地划过空间的轨迹。
“你跟他坦白过吗?”
“我我们见过面,也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了......”
“那,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只是说随便。”
许绍长舒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但已经是这样了,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完全不知道你的意思,二是他知道事已至此,但是装傻。他都要结婚了,你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洛汐,你还是离开他吧,离他远点。”
洛汐把头完全埋到了被子里,许绍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说:“别难过了,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十二月的江边,冷风萧瑟,一不小心都能把人吹感冒。
原本是让人瑟瑟发抖的天气,而陌允仟竟坐在江北的石头上,双手插在兜里,白皙而颀长的脖子微微往衣服里缩了一些,看起来像是候鸟一般。
候鸟,一种沿着纬度季节迁徙的鸟,它们总能找到适宜自己生存的环境,可是,她呢?
陌允仟撩起水汽蒙蒙的双眼,瞳孔里满是悲戚的神情,她不是候鸟,不能自由地在南北方气候适宜的经纬度里来回切换。
她看着远处,尽管不知道方向,但是她总是很容易就想起大洋彼岸的美国,那里的生活对她而言早已经没有丝毫眷恋,有的只有如同梦魇般的纠缠不休。
七九城呢?这里曾是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可是,现在她过得更快乐了么?她过得更知足了么?好像并没有!
以为有了房子就算得上是一个家了?可结果呢?
突然就想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人,像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异乡客,但心里至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凄苦。
陌允仟站在江边,看着空旷的江边,寒风萧瑟,风,来来回回,却抓不到一丝痕迹。
有人说,孤单是孤芳自赏的高雅,这倒是听说过对孤单最后的解读。回来的这些日子,陌允仟也从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转眼变成了白领丽人。
这种转变,其实说不上哪一种经历更好,只能说这是人生的不同阶段所历经的不同感受,没有非比反响的体验,更没有惊涛骇浪的作为,她有的是符合她这个年龄段所具备的睿智,却又多了些超乎这个年龄段所需要承受的一些压力和责任。
这些日子,她其实常常睡觉不怎么踏实,时而梦魇,有时候突然身体缩成一团,因为突然梦到了悬崖或者陡峭的滑坡之类的梦境,她出于本能地一躲一闪,却感觉身体悬空了一般地空荡,随后整个身体像是失重了一般地落空,待回神过去却发现原来是她做噩梦了。
其实,昨天晚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陌允仟也是做了这样的梦,原本蜷缩成一团的小身体突然一抖,她自己惊醒了。
只是,她在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还是安安稳稳地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而他睡容祥和而平静,只是在她身体微微转动的时候,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只是须臾,就像是一张微皱的纸又轻轻地展开了......
在她想要起身去倒杯水喝的时候,她的手忽然被握紧了,陌允仟这才发现,他竟然会那般亲切而温柔地像是一个爸爸一般,给他潜意识当中的关爱,那是在不清醒的状态的最自然的流露,没有丝毫伪装,更没有丝毫假意。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有那么一刻柔软,有一种感动,可是,太多的时间里,她都开始淡化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角色,她知道自己与爱情之间早已经隔了十年的心伤,或许只有等她自己迈过这个坎之后,她才能够重新拥有幸福。
十年!那可是十年啊!又需要用多久才能够迈得过去啊!
一点也没有委婉,直截了当的一句早就死了啊,她难过极了,世事难料,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坐在江边,陌允仟反倒没有想起太过关于叶枫的事情,毕竟那个男人已经开始偏离她的生活轨迹了,此后经年,纵然生活孤苦无依,他们也不可能再相互诉说了!
有些人,一别就是一辈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相见?相见难相忘?
如果还有恨的话,那相别更别必要相念了!
这种感觉倒像是相互矛盾的,折磨自己不说,耽误别人,既不讨好,又留不下什么,最终还不是一副神情萧索的模样。
这样想来,难道她是在后悔么?
其实,她倒不说是一个做事会后悔的人,她一向做事周全,且不说这些年走过的这些旁人所无法想象的路,就连不止一次地被奚落,她都忍了!她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或许,她是在气自己吧?
终究,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决定得了的!
在这样一个季节,她竟然又在耳边想起了他唱过的歌,说过的话。
叶枫曾带着她在江边的那个下午,当时不觉得多么轰轰烈烈的时刻,岁月却最终还是赋予它不动声色的力量,依旧能够想起当时轻快而浪漫的曲调、他温柔唱歌的美好侧脸……除去这些,还有什么?
坐在车里,突然不知道自己坐着车要开往何处,于是就用双手蒙住脸,伏下头掉了眼泪。
还记得卖花婆婆的脸,在风中被吹开了裂,那么亲切慈善的老人。
开着车在几条街上绕,路过一家三层楼的影楼,赫然看见橱窗上的巨幅照片,是她和慕罹,她坐在车里,盯着那幅照片,只觉得讽刺,于是,她捂着眼睛哭,眼泪从指缝里钻了出来,湿哒哒的,到处都是。
有人路过影楼,仰头驻足观望着这张照片。
这是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真实,或许只是迷惑大众视线的谎言,而一切目的竟然直指利益。
陌允仟啊,最后的你,原来也只是变成了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而已!
在外面转了一整圈之后,陌允仟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一般,又乖乖地绕回到了医院。
只是她没想到,上楼之后凌胤宸竟然没在。或许,他识趣走了吧,陌允仟想了想,就此不了了之。
想一想,她现在也是够没心没肺的!
在客厅里,陌允仟对着钢琴,能简单弹一些短曲。
然后,坐在椅子上,盯着咖啡壶,发呆,孤独,摆放自己种的那几盆小绿植,茉莉兰花仙人掌和一盆浅草,浇水,加土,坐在窗台前,捧着书,一个人开着窗户抽烟。
“夏天呀,是你们正长身体的时候。”陌允仟对着花儿说。
烟是凌胤宸留下来的,她只从里面拿了一根闻了闻,然后又放回去了。
她说过,她不会再抽烟了。
第二天陌允仟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窗帘上,陌允仟看着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忽然觉得有些绝望。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洒落一圈圈晕黄的阴影,展现着朦胧美丽的模样同时,却也带着无能为力的陌允仟。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已经有一天没有见过凌胤宸了,她待在这个外面看来无比豪华奢侈的病房,三餐衣食无忧,可是内心却无比悲苦。
难道她往后的人生就要这样度过了吗?一个人孤苦伶仃?
可是,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老天爷要这样对她?
将自己闷在枕头里痛哭着,陌允仟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其实,平静就算了,只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又该如何去面对?
想起洛汐,陌允仟就一脸愁容,她又该如何心平气和地跟洛汐解释,她和慕罹的商业化关系,如何让她自己接受,原来她的自杀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想多了?这样的事实她能够接受么?
她就像是被凌胤宸遗忘了的可怜虫,只能在这里无力的叫嚣,却还是没办法。
“好,走就走,别回来,别管我。”
陌允仟努力控制自己焦躁的情绪,自言自语地喃喃自语道。
“怎么,你就那么想见我,想我了,嗯?”
就在陌允仟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令她无比厌恶的嗓音响起,同时,陌允仟看到凌胤宸那张讨厌的脸从门后出现。
“不是想见我吗?见到了怎么又没话说了?”
凌胤宸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陌允仟,她脸色苍白,连带着整个人看着都黯淡了三分颜色,凌胤宸看得心中一痛,抿了抿唇,神色依旧。
“凌胤宸,你当真想一直囚禁着我吗?那你不如杀了我,好过现在生不如死。”
陌允仟眼眶透红,死死的看着凌胤宸。
理智告诉陌允仟此刻说这样的话和凌胤宸争锋相对是不明智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想宣泄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
凌胤宸沉默,敛了敛眉眼,淡淡道:“你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我么?”
陌允仟死死的瞪着他,恨不得杀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