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走得利索,段春盈正跟言羽霖在小船上游湖。绿岚撑着船,慢慢游走在荷叶之中,别有一番滋味。
言羽霖见几只麻雀落在段春盈的肩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没多久段春盈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不由好奇:“什么事让大姑娘这般高兴?”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莲花果真好看。在船上轻轻晃着,又习习凉风,实在是惬意至极。”段春盈身上从来没落下精米,拿出荷包抓了一小把放在船头,麻雀吃得欢,没多久又飞来三五只,小船上倒是热闹起来。
见状,言羽霖不由笑道:“大姑娘很得这些鸟儿欢喜,瞧瞧这一只两只都往这边飞过来了。”
他抬头见一串麻雀飞来,也是吃惊。
而且前头的两只吃饱了,在段春盈肩头亲昵地撒娇后径直飞走,把位置让给后来的麻雀,井井有条,实在叫人惊叹。
段春盈用指尖抚了抚船头的这些小可爱,低头笑道:“鸟儿通灵性,谁对它们好,它们自然也会有所回报。”
不像有些人,以怨报德,整个是白眼狼!
等所有的麻雀都飞走了,她打量着言羽霖,忍不住问道:“这里也没有外人,言公子能不能告诉小女子,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绿岚转过身,暗叹自家姑娘就是不喜欢绕圈子,问得直接,叫言羽霖也不能含混过去。
言羽霖挑眉,似是对段春盈的直白有些惊讶,却又在预料之中。
这位段家大姑娘一直独自在庄子上生活,身边也没个嬷嬷管束着,只有两个年纪相近的年轻丫鬟,自然没那么多曲曲直直的小心思,落落大方地直接询问,倒是坦坦荡荡的。
“既然姑娘问起,我也不妨直言。打从娘胎里便得了病,这些年来用药材吊着,三五年内倒也无碍。”
段春盈听得直皱眉:“所以说,三五年后就要危险了?”
她一直以为言羽霖为了避开侯夫人的锋芒,私下装病,这才能平平安安长大。如今听来,这位长平侯府的长公子居然真的病了,还病入膏肓,只能撑个三五年?
自己这寡妇,看来还是当定了。
段春盈叹了口气,无奈道:“连侯府家大业大,多少珍贵药材都能寻到,却不能治好公子的病。”
显然,言羽霖很可能是无药可医了。
难怪侯夫人如此从容不迫,反正言羽霖都要死了,丝毫不必动什么手脚,只管等着就是了。
到时候也不必担心被人捏着把柄,还把慈母的面具表现得真切淋漓,谁都挑不出丁点错来。
不管是对她的名声,还是膝下的两个亲生儿子的前程,都是极好的,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段春盈托着下巴,神色蔫蔫道:“那么还请言公子能在成亲前留下墨宝,等三五年后,若是人没在了,也能放我离开侯府。”
言羽霖实在哭笑不得,两人尚未成亲,他还没死呢,段春盈就已经打算好等自己死后能离开侯府,不被拘束在侯府里当个望门寡了?
他低低咳嗽一声,险些笑出声来,这段家大姑娘果真有趣得很:“姑娘不必担心,若是有这么一天,我必然会放姑娘离开。侯府这样吃人的地方,确实不是久留之地。”
言羽霖想到自己真是死了,段春盈留在侯府,虽说吃穿用度肯定不会被苛待,但是侯夫人断然不会让她随意离开,更别提是改嫁了。
年纪轻轻的,就被拘束在侯府里,膝下若是没个孩子做依靠,估计没几年就得疯掉。
侯夫人自然不会让这个长媳妇寻死,恨不得好好供着,叫外人瞧瞧她对长子的媳妇百般怜爱,就差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了。
慈面佛心,这不就是侯夫人最喜欢做的么?
得了言羽霖的保证,段春盈这才松了口气,他肯答应就好。
反正她也不贪图长平侯府的什么,到时候就算两袖清风的离开,自己也是乐意的。
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座小庄子,带着两个丫鬟进去住,自己当家作主,倒也惬意。
而且离了侯府,她是出嫁女,跟段家可就没什么瓜葛了。
就算段夫人想管,也管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段春盈越想越是觉得可行,顿时眉眼弯弯。
言羽霖有些郁闷,自己这小妻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死,反而似是开始琢磨自己死后离开侯府要怎么过日子。
虽说是未雨绸缪,却也谋得太早了一些。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免得母亲担心了。”
段春盈随意点头,答道:“等会只怕要请言公子帮忙,送小女子回段府去了。”
绿岚皱了皱眉,想着段夫人难道就这么丢下自家姑娘跑了?
言羽霖也是惊讶,显然跟绿岚想到一处了。
只是两人一直在船上,段春盈又是如何得知的?
等小船靠了岸,就见几位夫人还在池边赏莲花。其中一位夫人看见段春盈,颇为惊讶:“哎呀,段夫人带着两个姑娘回府去了,没想到大姑娘还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段春盈一瞥,认出是之前那位连夫人,不由假装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母亲带着两个妹妹回府去了?怎的走得如此焦急,可是府里出什么急事了?”
连夫人颇为幸灾乐祸,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也遮不住她眼底隐藏的笑意:“两个姑娘摔了一跤,衣裙弄脏了,这里是寺庙,也没个能梳洗的地方,只好匆匆回府去了。”
她又转向言羽霖,笑道:“侯夫人在禅房里歇着,刚才就派人过来问一问,只怕是担心长公子。说是公子身子骨单薄,可别在外着凉了,顾着自家身子才是。”
“多谢夫人关心,我这就去见母亲,也是时候该回侯府去了。”言羽霖看了段春盈一眼,又道:“既然段夫人已经先离开了,这就由我亲自送大姑娘回去吧。”
连夫人点头,答道:“这也好,我和几位夫人难得出门耍,许久不见打算再叙叙旧,就不送你们了。”
她笑得揶揄,分明是不想打扰两个小年轻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
段春盈低下头,似是赧然,跟连夫人告辞后跟着言羽霖向禅房走去。
“我心里有疑问,还请大姑娘能解惑一番。”言羽霖在穿过一小片竹林的时候,看着四下无人,转过头来轻轻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段夫人已经带着两位姑娘离开了呢?”
段春盈没打算怎么走就把自己能听懂鸟儿说话的本事说出来,这是她保命的底牌,怎么也不能轻易交出去。
再者,就算坦然告知,恐怕言羽霖还以为自己在开玩笑,断不会轻易相信,便含糊地道:“我回府也有一段时日了,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哪里能不知道?这次出门,若非侯夫人特意点明让母亲一并带上我,不然她只怕要把我留在府里的,叫我不能抢了两个妹妹的风采。”
“如今久久没派人把我叫回去在身边约束着,必然是带着两个妹妹先走一步了。”
言羽霖微微蹙眉,这个理由有些单薄,站不住脚,却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便缓和了神色:“大姑娘在段府再留一个月,便要抬进侯府来,很不必跟他们计较。若是段家人越发过分,你可以让丫鬟前来报信于我。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闻言,段春盈对他窝心的举动倒是十分喜欢,只是这点小事并不需要言羽霖插手,她自己就能挡回去:“母亲来来去去也就那么点手段,倒是不至于叫小女子吃大亏。可是言公子在侯府,就得小心了。”
“怎么,大姑娘未卜先知,打算给我一些提示?”言羽霖眯起眼,看了过来。
段春盈摇摇头,她其实也说不上来。麻雀不愿意靠近言羽霖,仿佛这人身上有着什么叫麻雀害怕又或是厌恶的东西。
她倒是奇怪,还没见麻雀会这般抗拒靠近一个人,所以才有所留心,忍不住开口。只是这话不清不楚的,怕是叫言羽霖不痛快,便又苦笑着摇头:“小女子不过有些担心,可能是杞人忧天了,公子听过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言羽霖却是把段春盈的话记下了,这位姑娘不可能是胡言乱语,或许有些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事。
但是段春盈说得含含糊糊的,言羽霖也能理解,两人相识不久,她对自己总有些防备之心。
日久见人心,言羽霖相信不久的将来,段春盈总会相信他,然后和盘托上。
暂时倒也不必心急,把人吓着却是不美了。
言羽霖进了禅房跟侯夫人请安,又提出亲自送段春盈回段府。
侯夫人没有异议,待段春盈还相当和蔼,示意身边的小巧把一个锦盒送上:“这是我之前给你准备的添妆,倒是忘记拿出来了,如今你带上正好,也不必叫香巧再去跑一趟。”
段春盈接过,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不由有些诧异,连忙低头道谢。
“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太拘束着。”侯夫人跟她寒暄了几句,这才面露疲倦,言羽霖这才带着段春盈出来了。
上了马车之后,言羽霖指着锦盒道:“不看看母亲送姑娘的添妆是什么吗?”
段春盈原本还想回紫墨苑后再打开来看,想着言羽霖估计也好奇,索性就在车上打开了。
这一打开,看着里头的东西,她不由惊诧万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