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没想到侯夫人居然如此大方,锦盒里分明是一副珍珠头面,一颗颗的东海明珠,每一颗都色泽明亮,珠身圆润,显示是个中极品。尤其颗颗几乎大小一样,雕工上乘。
这一出手就是一整副的头面,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能让人连连惊叹。
估计是见她戴着段夫人送的赝品,看着不顺眼,就让人快马加鞭从侯府送了这头面过来,作为添妆给自己的。
段春盈挑了挑眉,若是一般的姑娘,光是这份重礼就能彻底收买了整颗心。毕竟她刚出了丑,侯夫人就能雪中送炭,把这头面亲自送到自己手上,哪能不感激涕零?
“侯夫人倒是有心,这头面瞧着就值钱得很。估计段府替小女子准备的嫁妆,只怕加起来都比不上侯夫人送的这副头面。”
言羽霖见了,也是有些惊讶,只是段春盈的反应实在太平淡了,叫他不得不侧目:“大姑娘对头面颇为赞叹,却好像不怎么放在心上?”
段春盈不以为然地把锦盒重新合上,点头道:“头面不过是装点门面用的,又不能吃,就算再贵重又如何?”
她以前或许因为身上没多少铜板而挨过饿,受过冻。但是自从掌柜把铺面做起来,一年比一年的收益要多,除了起初一两年,一直锦衣玉食。
掌柜还给段春盈挑了不少名贵的衣裙和首饰,只是被她婉拒了。
头面戴上,重得要命,瞧着是漂亮,却是炫耀用的,为了这么点虚荣心,何必让自己如此受累?
这说话倒是少见,言羽霖还想着要不要给这位未来的小妻子置办些珠宝首饰,如今可以省下了。
若是侯夫人知道,她把自己嫁妆中最为喜欢的头面送到段春盈手上,想要收买这个长媳妇的心,却丝毫没被放在心上,会不会郁闷得要吐血?
言羽霖起初还担心段春盈到底年轻,在段府又不受重视,如今突然有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对她这般好,这心很可能会直接偏向侯夫人。
枕边人还没进门就向着侯夫人,对他来说就十分不利。显然,侯夫人挑中段家的大姑娘,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打小没被重视,过得苦哈哈的,好不容易回到段家,又被继母使坏欺负,只怕是难过了。如今被长辈真切关怀,可不就要感激涕零?
可惜这礼却没送对,没看段春盈直接放下了,让绿岚抱着,再也没看一眼?
言羽霖微微一笑,心下不由也感激侯夫人,还真是为自己挑了一位十分有趣又特别的姑娘做妻子。
若是小门小户,眼皮浅波的,可不就是身边多一个侯夫人的眼线,日夜防着?
都说家贼难防,他少不得要头疼一阵子。
如今倒好,段春盈的神色不像作伪,似是没把这些光鲜华丽的物什放在心上,言羽霖也不必担心她和侯夫人联手对付自己。
段家大门很快就到了,段春盈搭着绿岚的手下了马车,扭头道:“多谢言公子送小女子回来,府里吵杂,就不招呼公子进去喝杯清茶了。”
言羽霖闻言不由挑眉,他隐约能看见段府内的下人一通忙乱,便笑着点头:“也好,我就不叨扰了,就此别过。”
段春盈看着马车驶去,这才转身进了段府。门房看见她似是吃了一惊,低头道:“夫人说了,若是大姑娘回来,就去长风苑见她。”
刚回来,就准备要兴师问罪了?
她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知晓了,等回院子稍作梳洗,这就去长风苑。”
段春盈带着绿岚回到紫墨苑,红盏早就在院门张望,看见她不由惊呼道:“姑娘回来了,嬷嬷快出来。”
严嬷嬷出来看见她,上下打量后似是吁了口气,转头呵斥道:“大惊少怪什么,还不赶紧打盆水来给姑娘梳洗?”
红盏赧然地摸摸脖子,转身去打水了。
严嬷嬷跟在段春盈的身后,低声把府里的事给说了:“两位姑娘遭了难,浑身狼狈不堪回来,夫人认定是大姑娘所为,少不得要一通发作。”
段春盈点了点头,不甚在意道:“两个妹妹摔了一跤,因为我还整齐干净,就赖到我的身上来,真不愧是母亲。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
就着红盏送来的凉水净手,她换下这身华服,替换了一件旧衣。虽说穿的年份有些多了,里头的料子却是极好的。
掌柜生怕段府的人看出来,送来的衣裳素来是双面的。里头是一个料子,外头看起来却是另外的料子。
她穿的习惯了,也是舒服,又能掩饰,何乐而不为?
红盏倒是奇怪,自家姑娘怎么把旧衣拿出来了,绿岚却是明白,段春盈可不想穿得漂漂亮亮去激怒段夫人。
依旧把红盏留下,段春盈带着绿岚进了长风苑。这才踏进去,一只茶杯就扔到自己的脚下,她挑了挑眉,看向屋内,就见段夫人坐在上首,满脸铁青,段夏荷和段冬雪依偎在段夫人的身边,呜咽哭着,两双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红彤彤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见过母亲,谁让母亲这般生气,实在该死。”段春盈袅袅行礼,不等段夫人开口就慢慢起身。
段夫人气得要命,带着两个女儿出了寺庙,因为侯夫人的到来,不知道有多少有头有面的人家都来了,一个个看见自家女儿出丑的模样,只怕不到半天,所有官宦后宅都要拿她们来当笑话了。
她目光凌厉,扫向段春盈道:“你身为大姐,不护着两个妹妹就算了,怎能叫她们在外人面前出丑?你眼里还有段家,还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内吗?”
段春盈满脸惊讶,惶恐道:“母亲这话叫女儿不明白了,女儿与言公子去莲花池坐船游湖,一路没见过两个妹妹,又如何作弄她们?若是母亲不信,自可以请言公子过府亲自作证,女儿可是冤枉的。”
“两个妹妹因为担心你不懂规矩,叫言公子不自在,便跟在后头。见你们单独进了阁楼,好心想要提醒一番,谁知道一开门就……”段夫人面色铁青,咄咄逼人道:“还说不是你做的,难不成还是言公子的手笔?”
段春盈眯起眼,毫不畏惧地盯着她道:“两个妹妹要是好心,怎么不直接上前来跟我说?偷偷跟在后头,谁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女儿跟着言公子直接去的莲花池,根本没去阁楼。下船的时候碰见岸边的连夫人,她可以替女儿作证!”
提起连夫人,段夫人更是生气,又是一个茶杯砸了下来:“别提什么连夫人,她可不就是欢喜你吗?如果不会替你作证,黑白不分?”
段春盈倒是被她气笑了,懒洋洋地道:“母亲放心,除了连夫人,还有左夫人、蓝夫人、黎夫人,几位都坐在岸边的亭子里赏荷,母亲都可以派人去询问一番。连夫人再怎么喜欢我,也不可能说动这么多的夫人为女儿做伪证吗?”
真是伶牙俐齿,把段夫人堵得心肝都疼了。偏偏段春盈说得有理有据的,连夫人的身份在几位夫人中也就尔尔,的确不可能说动其他人来替段春盈圆谎。
但是段夫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到出来的时候四面八方或是嘲笑,或是鄙夷,或是轻视的目光,她就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扇了几巴掌!
她也就罢了,两个女儿在贵夫人面前出了丑,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派胡言,你做了错事,怎么把几位夫人都牵扯进来?根本不知悔改,看来我不能再姑息你了。来人,上家法!”
段夫人气红了双眼,说什么今天都要把这个死丫头收拾一顿,不然她身为主母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慢着!”段春盈庆幸自己早有准备,指着身后绿岚抱着的锦盒道:“这是侯夫人亲自赏赐下来的,谁敢过来,我就直接扔到地上去。若是磕碰了丁点,以后侯夫人问起,我就说是母亲命人摔坏的,如何?”
段夫人捂着胸口,双眼满是怒火,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威胁我了?”
段春盈笑着摇头:“女儿只是想让母亲明白,侯夫人颇为喜欢我这个媳妇,若是哪里伤着了,怕是要心疼的。要是长平侯府来段家兴师问罪,母亲该如何解释?女儿身为人子,自是不想让母亲为难。”
段夫人从暴怒中陡然明白,侯夫人对段春盈抛出橄榄枝,想必是要拉拢这个大丫头对自己言听计从,好叫她心甘情愿做言羽霖身边的眼线。
瞧见这丫头洋洋得意的模样,她心里唾弃,不过是是一枚棋子,嚣张什么?
只是如今段春盈还真是打不得,总不能直接戳穿侯夫人,叫这个死丫头明白侯夫人内里的心思。
再说把这丫头打坏了,难不成还叫自己两个女儿去嫁言羽霖那个短命鬼?
思前想后,段夫人揉了揉额角,到底不敢动段春盈,却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她:“大丫头伶牙俐齿,看来我是管不着了。也罢,今天开始你在紫墨苑禁足,等老爷回来再作定夺。”
段春盈笑着行礼:“那女儿就回紫墨苑去了。”
她的目光在两个妹妹身上掠过,段夏荷是又惊又怒,段冬雪看着自己的眼神则是像要吃人一样。
段春盈毫不在意地瞥了两人一眼,眸底含笑。想要跟她斗,你们还嫩着呢!
就算段夫人想要发难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乖乖偃旗息鼓?
说什么等段老爷回来再作定夺,只怕这位爹爹比段夫人更担心她磕着碰着,叫这桩跟长平侯府的亲事给搅黄了,哪里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