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远远出乎段春盈意料之外,第二天她醒来听见绿岚带来的消息,彻底懵了:“你说什么,三公子他……死了?”
绿岚满脸紧绷,点头道:“回少夫人,的确如此。昨夜两位公子起了争执,守夜的狱卒听见吵闹声,因为从进了天牢开始两人就一直不对付,他也没在意。谁知道突然三公子惨叫一声,狱卒匆匆进去一看,三公子早已气绝身亡。”
段春盈被红盏扶着起身,慢慢缓过神来,皱眉道:“三公子是怎么死的,按理说进天牢,两人身上绝不能有什么利刃在。”
闻言,绿岚答道:“不是刀刃,而是两人争吵时摔了茶杯,恰好三公子被二公子摁在地上,后背被茶杯的瓷片刺入,这才……”
原来如此,言梓里够倒霉的,最后居然死在了同胞兄弟的手上。
“此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段春盈思及此,也不知道该同情侯夫人,还是该暗叹她实在倒霉。
这一下子,两个儿子都保不住性命了。
毒杀长平侯的事,她还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言衡之在天牢里让言梓里丢了小命,却是铁板钉钉的事,任是谁都救不了言衡之了。
长平侯的事,言衡之还能找借口推到侯夫人身上,可是言梓里呢?
这个可是嫡亲的弟弟,却死在他的手里,即便是意外,言衡之也脱不了干系!
绿岚此事却轻声道:“还有一件事,狱卒说二公子疯了。”
“疯了?”段春盈冷笑着摇头,不屑地道:“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这个时候疯了。”
不是想推脱责任,又图的什么?
就不知道侯夫人心里会不会还想保住这个唯一的儿子,即便这个儿子不但动手杀了他的亲生父亲,如今连亲弟弟也没放过!
段春盈起身洗漱后,示意众人上了早饭,却没什么胃口。
言羽霖坐下后,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漫不经心道:“昨夜的事,想必夫人已经知道了。倒是不必放在心上,此事自有府衙来定夺。老夫人就算想要包庇,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段春盈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双筷,叹道:“夫君说人怎么能这般心狠,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何能下得了手?”
长平侯待言衡之不错,实在没什么能叫这个儿子怨恨的。可惜到头来,却死在了他的手上。
言梓里心存忿恨,为了亲爹报仇,跟兄长闹成一团,估计内心深处依旧不想相信眼前的人会弑父。
谁会想到最后,连他也死在言衡之的手里了呢?
“一个利,一个权,晃花了眼,自然看不见其他。”至于良心,估计早就喂狗了,不然言衡之如何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言梓里会死,只是一场意外,却叫言衡之进退不得,再也没有借口置身事外。
对言羽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不必再需要费心思,叫言衡之来偿命,这已经有了现成的罪证,狱卒亲眼目睹,言衡之根本逃不过去。
段春盈蔫蔫地点头,就听见前头的门房来禀,说是府衙有请言羽霖,不由皱眉:“这时候去府衙,总归没什么好事。”
言羽霖笑了笑,安抚她道:“夫人放心,估计府尹只是想来询问几句,我去去就回,夫人只需等着为夫用午饭就好。”
他这话笃定,想来晌午前必然能回府。
段春盈心下稍定,等言羽霖带着小厮离开,她便招来窗外的麻雀,小心到府衙候着,好歹能更安心一些。
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也能尽早准备。
即便如此,段春盈依旧坐立不安,她在屋内来回踱步,怎么也不能安心坐下。
红盏被她转来转去,看得都要晕了,劝道:“少夫人只管宽心,姑爷走的时候胸有成竹,必然不会有事。”
“我知道夫君素来有成算,只是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只要没能看着言羽霖全须全尾回府,段春盈便满心不安。
绿岚拉住红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反倒扶着段春盈道:“不若少夫人去院子里走走,也许久没给鸟儿喂食了。等会奴婢把下人都打发掉,不让人打扰夫人。”
“也好,”段春盈每次跟鸟雀在一起,都感觉心里平静许多。
毕竟这些鸟儿率真得很,谁对它们好,它们必然心生感激,也会待她极好。
不像是人,会想着恩将仇报。它们的心思很单纯,每每叫心事重重的段春盈很快放下心头大石。
再说,侯府里的下人是应该清理一批。长平侯不在,侯夫人也在天牢,言衡之获罪,言梓里又丢了命,到头来这府里说一不二的是言羽霖。
作为言羽霖的夫人,段春盈绝不容许有人对他有半点不利。
以前侯夫人掌家,自己不好插手。如今人都在天牢里,段春盈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好好清洗这些下人。
尤其是侯夫人的心腹们,估计手上沾染过的事情不知道多少。
祁嬷嬷,自然是首当其冲!
段春盈抬眼,不经意地道:“让严嬷嬷留意,别让祁嬷嬷逃掉了。”
“是,少夫人。”绿岚应下,很快带着红盏出了去。要把侯府的下人清理一遍,可不是小事情,加上严嬷嬷,叫上几个带来的陪嫁丫鬟,这人手才勉强够用。
她也明白,段春盈对侯夫人谋害言羽霖的事不知道多恼火。如今能把人揪出来一一处置,自然是不敢有丝毫心软。
侯夫人这个靠山不在,下人之中的帮凶任何一个都别想要逃过去!
祁嬷嬷手心里满是湿汗,她把值钱的东西都拢在小小的包袱里,不舍地看着屋内的大件瓷器和字画,知道这些累赘得很,根本带不出去。
她听着门房的婆娘提起天牢里的事,只觉得后背冷汗连连。
二公子居然在天牢里把三公子给杀了,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即便侯夫人全身而退,回到侯府,身份地位也远远不及以前了。
没有男丁继承,爵位必然落在言羽霖的身上,长公子成为侯府的主子,那么她这些年帮侯夫人做的事,若是被查出来,恐怕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趁着侯夫人尚未回来,祁嬷嬷打算就此逃出去,好歹找个偏僻的地方躲着三五年,等风头一过,再作打算。
她心里盘算得妥当,从角门悄悄溜了出去。没有谁比自己更明白侯府最隐秘的地方是哪里,从小道穿过,连平日伺候的丫鬟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但是千算万算,祁嬷嬷绝对没想到,居然栽在了红盏这个丫鬟的手上。
祁嬷嬷还以为逃出了侯府,准备去找老相好,他家里养着一个小商队,正好派上用场。
只要自己藏身其中,谁也不会知道她堂堂一个侯府有头有面的嬷嬷,居然会混在商队之中!
可惜老相好的门前,红盏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显然早已等候多时了:“嬷嬷这是什么事,急匆匆出门,也不让奴婢知会少夫人?”
说罢,她陡然间收起笑容,绷着脸道:“如此,嬷嬷可是把少夫人放在眼内?”
祁嬷嬷双腿一软,低着头喃喃道:“老奴一时心急,加上老夫人在天牢多时,也没个探望的,便想着带些衣裳和吃食去一趟。没能提早知会少夫人是老奴的错,回府后必然亲自赔罪。”
“探望?”红盏挑眉看了她一眼,笑道:“嬷嬷看望倒是新奇,包袱里全是金银,莫非老夫人吃的就是这些?”
闻言,祁嬷嬷心下一惊。包袱里都是她这些年小心攒下的,就是伺候的丫鬟都不知情,全是侯夫人私下赏赐,红盏究竟如何得知?
想到她悄悄出府,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更何况是包袱里的东西。
祁嬷嬷忽然想到段府里的谣传,说段春盈根本是妖魔鬼怪的化身,曾吓疯了身边伺候的丫鬟。
莫非真是如此,不然又怎会事先让红盏等在这里,又清楚包袱里到底是些什么?
光是想想,就叫祁嬷嬷胆颤心惊,她抱紧包袱,忽然向前一递,膝头一软就要跪下:“还想红盏姑娘高抬贵手,老奴也是迫不得已,听命行事。身为奴仆,哪能违背主子的意思?”
红盏眼明手快,扶住半蹲的祁嬷嬷,可不能让她真的跪下:“嬷嬷这是做什么,可不是叫奴婢折寿的?这些话回府亲口告诉少夫人,少夫人素来心善,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祁嬷嬷到底是不是身不由己,那是由段春盈来定夺,红盏可不能做主。
听罢,祁嬷嬷不由急了,要是真回了侯府,她哪能再逃出来?
她狠狠心,咬牙把包袱塞到红盏怀里,哀求道:“好姑娘,你就让老奴跟着相好离开这是非之地。老奴保证,绝不会再踏入京中一步,如何?”
红盏掂量着手里的包袱,看着小,分量可不轻,里面真金白银,也不知道祁嬷嬷攒了多久。
她笑了笑,祁嬷嬷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以为她这是答应了,不由心花怒放。
虽然有些肉疼,但是能让红盏放过自己,总归是值得的。
再是忠心的丫鬟,看着这么些金银,哪里就能不心动?
可惜祁嬷嬷脸上的笑容,却被红盏接下来开口的话给打散了:“这些东西莫非是嬷嬷从老夫人的屋里顺出来的?是不是,只能回去后让少夫人瞧瞧,才能定夺了。”
藏在暗处的两个粗壮婆子现身,二话不说就把祁嬷嬷架住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