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夏荷忐忑不安地在蓝烟苑里等了又等，这才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卷碧匆匆而来，对她使了个眼色。
卷碧会意，打发掉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又四处张望，这才小声禀报道：“茶水间的小丫鬟刚刚脱身，立刻就来递话了。”
她不敢大意，把小丫鬟在茶水间偷听到段老爷对段夫人的话一一道来。
“什么！爹爹居然想让我顶替大姐，嫁给长平侯那个快死了的长子？”段夏荷就说她眼皮直跳，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早早收买了段夫人身边一个烹茶的小丫鬟，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派上用场。
只是段夫人就罢了，段老爷素来疼爱她这个女儿，居然毫不犹豫地叫自己去侯府当寡妇吗？
“爹爹好狠的心，为了弟弟的前程，这是要我下半辈子过的生不如死吗？”段夏荷抹着眼泪，只觉得胸口绞痛。
“姑娘放宽心，大小姐一日还在，一日就不必换人来顶替。再说，夫人这般疼爱姑娘，绝不会让姑娘嫁去侯府的。”卷碧小声安慰着她，生怕段夏荷想不开。要是直接跟段老爷顶撞，那就真是麻烦大了。
“你说的对，只要大姐没死，我就还有希望。”段夏荷很快收拾心情，对段老爷实在失望至极，好在段夫人总是疼爱她的。
她一叠声叫卷碧打来冷水净了面，冰凉的水让自己清醒了不少，不由冷笑道：“就算最后大姐实在熬不住了，爹爹可不只有我一个女儿！”
卷碧听罢，吓得去门外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回头看见段夏荷原本娇美的容貌满是狰狞，卷碧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吱声，生怕激怒了自家姑娘。
她只盼着大小姐能熬得久一点，好歹熬足两个月，嫁去了长平侯府，一切尘埃落定，段夏荷就不必再提心吊胆的了。
要不然，段家恐怕得乱起来了。
段夏荷可没有表面看来那么大大咧咧，有口无心，至于三姑娘段冬雪更是不容小看的角色。
两人闹起来，段家怕是要鸡飞狗跳的。
段夏荷在茶水间留下一个小眼线，段冬雪自然也没落下。
她听说了段老爷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段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段冬雪心里是明白的，她当下吩咐道：“把我前阵子做的腰带拿出来，我这就给爹爹送过去。”
大丫鬟初珍不明白，问道：“三姑娘这时候不该远远避开，免得让老爷记挂在心上？”
回头大小姐一死，段老爷恐怕就得第一时间想起她来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段冬雪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跟着我这么久，倒是没聪慧起来。躲得远远的，失了爹爹的宠爱，我才会是被顶上的那一个。只要得了他的欢心，让爹爹记挂在心上，他就会舍不得。”
哪怕是一点点，她就不必像段夏荷一样，代替段春盈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初珍恍然大悟，连忙拍马屁道：“姑娘果真聪慧，要不是姑娘提醒，奴婢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这些的。”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跟着点，多看少说，二姐可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但是她越闹腾，爹爹越是烦她。到时候，顶替大姐的事，就得稳稳妥妥地落在二姐的头上去了。”段冬雪托着手里的腰带，仔细打量，满意地起身道：“爹爹的腰带许久没有换了，娘亲也是，对这些小东西从来不上心，只管交给针上线人。虽说贴身衣裳是娘亲亲手缝制，但是这些装门面的配饰一点都不能马虎。”
人的心从来都不是石头做的，捂得久了，总会热起来。
就算段老爷再凉薄，也是如此。
段夏荷听说段冬雪去了段老爷的书房，哄得段老爷高高兴兴的，当下赏了自己喜欢很久的一对玉瓶，气得砸了整整一套茶具，还撕烂了两条帕子。
卷碧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要不也带上礼物，去老爷的书房走一趟？记得姑娘之前绣的荷包，不就是要给老爷的？”
“晚了，”段夏荷摆摆手，满脸不悦：“前后脚去书房，让三妹怎么看？还以为是东施效颦，学着她罢了。再说，爹爹收到三妹亲手做的东西，第一回那是真高兴，第二回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送东西也要挑最好的时机，显然她错失了，反倒被段冬雪占了便宜！
“跟着我去厨房，打点一番，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来得及炖汤。”段夏荷可不会服输，想来想去，也只有洗手羹汤能跟段冬雪一比了。
她就不信，在段老爷的心里，段冬雪比起自己更受宠爱！
晚饭时候，段夫人看着段夏荷身后的卷碧小心端着一蛊参汤，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疼道：“这点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哪里需要堂堂段家二小姐去脏污的后厨忙活？”
段夏荷对段夫人笑笑，又示意卷碧把参汤送到段老爷跟前：“爹爹在外辛苦了，女儿做这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段老爷摸着胡子笑了，显然十分受用。两个女儿颜色不错，又是孝顺聪慧的，不管哪一个带出去，都是叫他相当骄傲的。
“不错，不愧是我段家的女儿。”段老爷乐呵呵的，却没忘记被关在紫墨苑的长女：“大丫头的吃食让人另做，我记得她小时候喜欢吃*的梅花糕，等会就派人去买，送去院子里。”
段夫人脸色顿时不好了，没想到段老爷心里还记挂着段春盈这个死丫头。
段秋叶生怕段夫人说错话，连忙应下：“爹放心，等会就让小厮去买。吃食是小厨房做的，就在紫墨苑里，采买的东西送到后院，大姐需要什么，只管写一张信笺放在院门口就行，自有护院来禀报，必定不叫大姐受丁点委屈。”
段老爷这才满意地点头：“夫人办事素来妥当，自然会把大丫头照顾得妥妥当当的。紫墨苑要什么，不必吝啬，通通都送去便是了。”
段夏荷有些吃味，撒娇道：“爹爹真疼大姐，可不能忘了我？”
“哪里能忘，你和冬雪都是我的小心肝。”段老爷哈哈大笑，率先动筷，把参汤喝了个干净。
段夏荷见状，顿时递给段冬雪一个挑衅的眼神。
段冬雪心下嗤笑，面上若无其事，只装作视若无睹，低头吃饭喝汤。
段秋叶看见两个妹子之间的*味，心里叹着气只想摇头。
段夫人草草吃了几口便咽不下去了，回去吩咐如容派人去买点心，便见有跑腿的小丫鬟怯生生递来一张信笺，显然是紫墨苑的手笔。
如容挡了挡，沾了污秽的东西可不能近着段夫人，接过信笺念了起来：“字画一幅，花瓶两个，镇纸一对，紫毫一对，游记十本，米面一石……”
段夫人险些要被段春盈逼疯，喝止道：“一石米面？院子里加上那丫头，两个丫鬟，也就三个女儿家，要这么多米面做什么？”
如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皱眉道：“夫人，这米面还分了若干，小米、大米、精米，大小姐都在上头写明了。”
“真是反了天了，知道我如今拿她没办法，这是得寸进尺了？”段夫人胸口起起伏伏，双眼满是怒火：“倒不如让这丫头在院子里饿死算了，到时候让夏荷嫁去侯府，也好过这个把月我还得看这死丫头的脸色来过活！她当自己是什么，还想骑到我的头上来吗？”
“夫人息怒，”如容吓了一大跳，低声劝道：“老爷已经发了话，若是大小姐有什么不妥当，怕是要触怒老爷。再说，大小姐嫁去侯府，总比二姑娘来得好。”
段夫人也是一时急怒攻心，这才口不择言，她心疼段夏荷，是万万不乐意这个女儿去侯府守寡的。
她不耐烦地摆手道：“紫墨苑要什么，那就给她送去。挑两个机灵的婆子去紫墨苑，瞅瞅这丫头到底死了没。”
如容知道段夫人不高兴，乖乖吩咐下去，让婆子小心些，把米面都采买仔细，可别混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又缺斤少两的。
她是见识过段春盈的手段，这么个养在庄子上的大小姐，性子跟两位府上的姑娘大不一样。
说段春盈胆子大也好，说大小姐不管不顾，这是豁出去也好，总之段老爷出了声，那就丝毫不能怠慢了。
婆子也是知道厉害的，只是对靠近紫墨苑颇有微词。
众人不给出府，只能请护院去采买回来，两个婆子互相推诿，最后谁都不乐意去紫墨苑。
到头来，便推到了曾嬷嬷的头上。
曾嬷嬷也是冤，她偷偷跑回来，害怕段夫人发难，就先去找段老爷，想着拿了银钱就偷偷回山庄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谁料到段春盈居然跟在她后头就回府了，甚至比自己还要早一步到段家。
段老爷半信半疑，非要回府跟段夫人对质。曾嬷嬷拼命使眼色，可惜段夫人丝毫没察觉，一来就破口大骂，坐实了此事，叫段老爷大怒。
虽说当面段老爷没对她发难，曾嬷嬷在府里的日子却不好过了。
段夫人掌家，段老爷又没心思照应，曾嬷嬷的日子是过得水深火热。
如今婆子们不愿意做的事，大多都推到她头上来，自己也是拒绝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