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夏去秋来,已在江苏、上海待了近半年的周莹接到骆荣、房中书的书信,得知吴尉文几个弟弟乘她不在安吴堡,强迫骆荣、房中书向他们提供银两挥霍,目的未达到而大闹安吴堡的严重情况时,坐不住了马鞍轿。她不得不拍板决定,将十六铺烟馆改为客店,投资六万多银两,重新修缮,置换设备,培训人员,将随她到上海的武师兼谋士项云任命为掌柜,调扬州裕隆全总商号相与仝永为四海客店账房主事。伙计则留用原广生烟馆的伙计,户广生为领班。春红楼小姐连人带房地产,以一百六十万银两盘给蓝梦楼老板柴坪,王蕙洁从中获得中介费一万六千两,从而结束了第一次江南之行。
周莹一路风尘,在十个多月时间里,穿行于巴山蜀水,苏、浙、沪之间广阔的土地上,既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学到了经验,广交了朋友,又对自己管辖下的各地商号状况有了知根知底的了解,对各地经营管理情况和发展前途,有了正确估价,对各地总商号主要管理者的智慧才能更是了然于胸,今后使用起来,就减少了盲目带来的弊端。加之经过对各地总商号的财产清查财务整顿,资金调剂后,把多余闲置流动资金全部解回安吴堡,实现了对资金的合理掌控,避免了资金外流或违规挪用现象再度发生,对今后谋划发展安吴堡整体经济奠定了良好基础,提供了人才和资金保证。因此,尽管存在和发生了种种不愉快的事件,损失了一笔不应损失的财富,一路舟车劳顿,备受艰辛,周莹心里的高兴仍溢于言表。经过十个多月的巡察,周莹人瘦了些,皮肤也晒黑了,但稚嫩的她变得成熟了许多,在待人接物上多了些人情味。为他人想得多了,和下人的交流,商量的口气多了,平等协商的氛围浓了,霸道武断的作风少了。当周莹一行经水路抵南阳,准备取旱路经洛阳返回安吴堡,不意抵洛阳西门外住店时,与运城盐栈相与贺人杰相遇。贺人杰认识王坚不认识周莹,贺人杰抱住王坚没说话先哽咽掉泪说:“王武师,吴家在运城盐栈让流窜的土匪纵火烧了,不知因啥安吴堡至今没派人去处理善后!”
王坚一怔说:“啥时候的事?我一点音信也没得到呀!”
贺人杰流泪说:“四个多月了,盐栈人死的死伤的伤,日子难熬着呢!”
王坚跺脚道:“你们咋不派人回安吴堡报告呀?”
贺人杰说:“先后派了三个人,半路上二死一伤,没人敢再上安吴堡了!”
王坚把贺人杰领进周莹住的房间,向周莹说:“少奶奶,运城盐栈出事了,这是盐栈相与贺人杰,在店门口遇上我,领他来见你。”
周莹听了忙说:“贺兄请坐下,把详情说一下。”
贺人杰坐下后,才把运城盐栈发生的事一一报告给了周莹。周莹临时决定过黄河抵山西运城。不意进了运城盐栈,见经理因喝酒过量,正在耍酒疯,嘴里不断呜啦说:“安吴堡不管咱们,咱们也得活下去,活下去……”周莹一行突然岀现时,伙计们都愣住了,又急又怕,不知咋样对自己主子说才好。
周莹一瞧,眉头皱了皱,平静地说:“饮酒应以适度不误正事不伤害身体为宜,贪杯酗酒对一个商人绝不是好习惯。遇事靠酒消愁愁更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回头,你们要立个规矩,除逢节假日和红白喜事外,平时贪杯酗酒误事者,一律要予以处罚,比如扣罚奖金或红利,对酗酒屡教不改的要把他从盐栈请岀去。”
运城盐栈是晋盐外销的专卖行之一,以经营产于运城盐池的大粒青盐为主。运城盐池产大粒青盐,是食用盐中的上品,入水杂质少,味醇正,用于烹饪腥荤肉禽鱼鸭,比海盐要耐嚼回香,因燃火点低,见明火易爆起火,备受饭馆酒楼厨头喜欢,紧急时刻,一把大粒青盐撒进炉膛,火焰顿起,热力迅增,炒出的菜肴鲜嫩可口。因此,运城的大粒青盐备受干旱地区居民的欢迎,陕、甘、宁、青、豫、晋、冀是其传统市场。吴尉文在世时,获得大粒青盐盐引专卖权,垄断了晋、豫、陕、甘、宁、青大粒青盐买卖,生意做到了村镇,给安吴堡创造了可观财富,由于他南有海盐专卖权,北有大粒青盐专卖权,未岀十年便成为在西北地区最有影响的盐商之一。捻军、白莲教各地义军蜂拥而起,清廷镇压,时局**加剧,吴尉文身体出现未老先衰症状,定期巡察安吴堡商业实体已力不从心,晋盐专卖被山西盐商合力围剿,外省经营大粒青盐的盐商强龙难压地头蛇,由于供货量年年递减,多数人不得不舍近求远,改卖海盐或弃盐他为。运城盐栈在进货价格上难取得公平价格,吴尉文溺死黄河流冰时,运城盐栈只能维持当地零售业务,批发外销已无能为力。盐栈相与纷纷离去,不意一股土匪,流窜到了山西运城,见物就抢,见人就杀,火焰四起中,盐见火爆裂,燃烧迅速,店面多毁于大火,被抢劫商号惨不忍睹。运城盐栈伙计死伤多达二十三人,被抓去当脚夫三十多人,失踪七人,占地二十六亩,有着八十八间房舍和三十六座仓库的大型盐栈,就这样瞬间从地面上消失了!
大掌柜丁利平面对变成瓦砾灰烬的盐栈和死去的伙计,瘫倒在地,大喊一声:“老天爷,你造孽呀!”一口气没换过来,人往地上一倒七窍流血而死!没了头儿的盐栈人心一下散了,活着的伙计因绝望而悄然离去,盐栈铺面掌柜陈书运先后写了四封信交给信差,信差让清军抓了去当夫,只得派人前往安吴堡报信,不意过河死了二人伤了一人,再也不敢派人前往。于是来自渭北的十九名汉子集合到一块,推选陈书运当头,率领乡党哥儿们开始求生存自救。经过三个多月盖起了七间房,三间仓房,一间厨房,从废墟中扒出五千多斤盐,开了间零售部,成为创业又守业的自食其力的群体。由于一切契证全被火吞没,又缺少应有的资金,他们只能靠五千斤盐卖到的钱来维持营业和生计。直到周莹进入简陋的运城盐栈,也没见到安吴堡一个字的文书到来。
周莹对十九名乡党的坚毅和忠于职守的情操给予充分肯定赞扬的同时,第二天到公墓去看望扫祭了死于**的相与和伙计的坟茔,然后派出一名武师和两名家丁连夜赶往永济县,到秦晋铁木货栈命掌柜袁中庸调五万两现银至运城,作为盐栈恢复建设先期启动和抚慰伤亡伙计家属资金。周莹思谋经过**,山西盐商也受到沉重打击,排外思想定会有所收敛,如不能抓紧机遇重建运城盐栈,晋人盐商一旦喘息过来,秦商再想涉足晋盐领域,困难就可想而知了。袁中庸接到主子的手书,没过夜便将五万两现银装箱,亲自和武师率十名能打敢斗的伙计押运到了运城交到陈书运的手中。
在运城盐栈忙了七天,一切安排就绪,周莹对陈书运和他的十八名同患难兄弟们说:“有二十六亩土地在你们脚下,秦商在山西运城开的运城盐栈就不会从运城消亡。运城盐栈的来日希望和发达,我拜托给老叔老哥们了。至于盐栈重建规模及所需的资金,待我回到安吴堡后,研究出方案再和你们共同商讨决定。在此之前,你们协力把围墙先垒起来,破砖烂瓦灰烬打扫清除干净,做好动工准备,以防游民乘乱强占地方搭棚而居,再想撵就麻烦了。把头昂起,向前看,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来日的运城盐栈一定要比毁于**的运城盐栈更好、更有实力。我们不做盐商便罢,既然下决心做了,就要做得比以前更大更好。你们记住,明年立夏前我来给新的运城盐栈开业大吉剪彩,到时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十九个汉子胸脯一挺齐声回答:“少奶奶放心,我们一定要干得好上加好。”
周莹仅在运城待了八天,便匆匆赶回了安吴堡。她怕家里再生岀事故来,造成难以平息的内讧,从而毁掉十个月的艰辛努力,削弱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威望。她想尽快平息吴氏内部事务,然后再集中精力料理外部事务。
吴尉文去世后,他制定的道德规范和家族原有的约法,再没有约束力了,吴家除吴文斌去世外其余兄弟各行其是,各取所需,恣意妄为。他们选择在新管家主子不在时机,向奴才们发难,借口周莹瞒报家产,分家不公,要查个究竟,率领家丁进入东院,把账房、银库包围起来,企图用非常手段,达到自己私欲。管家骆荣、账房房中书为避免事态扩大,在他们权力范围内,拿小钱想堵住缺口,这种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办法,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助长了吴氏兄弟的嚣张气焰。骆荣、房中书无奈之下,只得令武师们率庄丁武装保护银库,同时飞马报官以求平息安吴堡内乱。泾阳县衙、乾州府知府接报,在第一时间内,便派岀三十骑马队飞驰安吴堡。泾阳县知县清楚,二品诰命夫人周莹后院如起了火,闹岀自己人抢自家银库闹剧来,不仅无法向少夫人交代,而且会让省巡抚衙门追究治安不力之责,于大清朝廷内外也不是光彩之事。所以他不敢怠慢,派岀马队前往安吴堡后,又命师爷前往安吴堡做吴氏兄弟的工作,希望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要因自己私欲得不到满足,而做岀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来。师爷赶到安吴堡,拍桌子瞪眼睛,连吓带哄,让骆荣、房中书给了兄弟三人及吴尉斌家人每户两千两银子,总算把一场闹剧给平息下来。临走对骆荣、房中书说:“写信给你们少奶奶,让她尽早结束巡察商号往回赶,陕西大户有哪一家主子敢一走三百多天不回窝?吴氏兄弟真死心来横的,泾阳县、乾州府也不敢动真格的。别忘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泾阳县马队和师爷打道回府第二天一早,骆荣、房中书打发安吴堡信差上了路。
周莹一进安吴堡,堡里老少便把她拦在堡门里七嘴八舌嚷嚷道:“莹娃子,你那几个叔把安吴堡人给丢扎啦,为银子居然想抢银库,亏先人了嘛!”
“莹娃子,你也心大,撂下堡里事一走十个多月,让你几个叔成岀精来了。你四叔又给你娶回来一个十七岁的婶婶!”
“周莹,你三叔儿子给你娶回来一个和她妈一般大的嫂子在家,热闹着哩!”
周莹那个气呀,一下从心底直往外冒,吓得红玉连声说:“姐呀,你千万别发火,免得让堡里人笑咱没涵养!”
周莹站在轿车门外大声说:“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哥哥、嫂嫂、弟弟、妹妹们:请大家相信周莹,给周莹以时间,周莹当一天安吴堡主子,绝不会允许安吴堡变成渭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安吴堡老少这才让开路,让周莹的车马回到吴家东大院。
周莹进门没休息,就对骆荣、房中书说:“骆叔、房叔,你们在家受苦受累受惊了,幸亏你们及时平息了这场家乱,我谢谢你们和武师、堡丁。”
周莹面对安吴堡人的拦车相诉,对吴氏兄弟产生的厌恶情绪,几乎在瞬间达到了沸点,向骆荣、房中书讲完自己让他们立即着手办的事后,回到自己十个多月没住过的房内,让红玉找岀在家穿用衣物,进了沐浴房。等走岀沐浴房门,她已想好了惩罚三个叔公的手段,借此在安吴堡内树立起自己一堡之主的绝对权威。她命率武师和堡丁保护吴氏内宅、银库、账房,让武师史明上门请来安吴堡五名长老、两名乡约和堡内吴姓之外大姓朱、张、刘、陈姓代表,在会客厅内交换意见,了解吴尉文的三个弟弟大闹安吴堡的经过和堡内外民众的真实反应。这是她自继承吴氏和安吴堡管理权后,第一次和堡内长老、乡约和外姓代表进行面对面交流。所以,交流会开得十分热闹,从下午太阳偏西一直开到月上楼头,酒席摆上桌面时,五名长老和乡约等人,仍谈兴未减。
周莹举杯说:“周莹年少无知,对发生在吴氏家族内的闹剧和由此在社会上引发的对安吴堡声誉的不良影响,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如吴氏家族能洁身自爱,何能发生将妓女也引进安吴堡的丑陋事情!我这里向全堡的父老乡亲赔礼道歉,在请求原谅的同时,向你们保证,今后如再有类似丑事发生,我周莹必将动用安吴堡祖规祖制进行严惩。这次吴氏家族引发的闹剧,我将会按照吴氏族规家法进行处理。为此,到时我将请安吴堡上下见证,我绝不会因某一个人是长辈而可以逃避惩罚。为此,我先向今晚到场的长辈敬上一杯酒,到我请岀家法堡规时,为了安吴堡来日的道德风尚千年不毁,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全力支持。”说到此,周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离座举杯说:“周莹,你放心,只要我们不死,我们这些老骨头,就永远站在你一边。来,为保卫安吴堡良风淳俗干杯!”
座谈会开过第九天,“严肃堡规族训大会”在安吴堡内召开。周莹为达到一举三得效果:通过严肃堡规族训,达到惩恶扬善、威慑违法乱纪行为,再树安吴堡声誉和堡主权威,不惜动用人力、物力、财力,请来了泾阳、三原、高陵三县知县,乾州府知府与嵯峨周边村堡寨乡约正宾临会见证,扩大影响,让世人知道,安吴堡少主、二品诰命夫人依法治堡管家,绝不是只挂在嘴上,而是动真格的。
大会由堡内年岁最大的长老吴宅原缝纫师刘法同主持。刘法同已九十一岁高龄,但仍耳不聋眼不花,牙齿没掉一个,每日三餐仍可食米一斤,是安吴堡从吴家东大院领取养老金最久最多的三老之首。另二老一名叫王可如,年八十九岁,原吴宅饲养员;一名叫朱一章,年八十六岁,原吴宅驯狗师。三老往设在吴氏五宅中心旷地中间的临时会场主持方桌后一坐,刘法同回头望望坐在大会主持人后的贵宾、嘉宾,再回望着黑压压站满了广场的全堡老少,手中安吴堡法杖往高一举,没等开口,全场人便鸦雀无声,伸长了脖子,支棱着耳朵,一个心思想听清老寿星咋说,说啥。
刘法同站在桌边声音洪亮地说:“自我十六岁到安吴堡当缝纫师至今,七十多年来,安吴堡是第一次双双请出堡规族训和刑杖刑鞭,召开严肃堡规族训大会。大家知道,周莹继承安吴堡堡主与吴氏掌门后,她的三位叔公吴尉武、吴尉梦、吴尉龙,心多芥蒂,以长自居,不守堡规族训,行为有失检点。小酿大乱,为满足个人欲念,乘周莹外巡吴氏大江南北商务之机,公然聚众企图围抢东大院账房与银库,在社会上造成极坏影响,不仅有违大清律条,而且公然藐视堡规族训,如不予以惩处,必将使安吴堡数百年名誉毁于一旦,给子孙后代留下不良影响。故经全堡长老与各姓氏代表会议研究决定,今天召开安吴堡严肃堡规族训大会,对吴氏三兄弟公然无视堡规族训,践踏道德诸行为予以惩戒。把吴尉武、吴尉梦、吴尉龙叫上来。”
安吴堡堡丁在武师史明指挥下,把吴氏三兄弟拉扯进了会场。三兄弟平日的威风早已不见,一个个低着头颅,双臂下垂,站在主持人桌前,咬着嘴唇,闭住了眼睛。
刘法同说:“现在请王可如老先生宣布对吴尉武、吴尉梦、吴尉龙的惩戒决定。”
王可如从座位上站起,宣读惩戒决定道:“查安吴堡南大院院主吴尉斌身为吴氏四兄弟二哥,平时不能严于律己,放任自流,在其弟吴尉武、吴尉梦、吴尉龙带领家人企图围抢东大院账房银库时,不仅不予阻劝,反而不负责任说:有本事你们就抢,我权当没看见,不知道。助长了吴尉武、吴尉梦、吴尉龙的违规犯纪行为。鉴于事后能自省并向泾阳县衙承认过失,依堡规第二十条:明知违法犯纪而不予阻止造成事态扩大者,给予当众训诫,处以打扫堡主干道六日,罚银十两作为全堡公益费用。吴尉斌,你对对你的惩戒有意见吗?”
站在桌子一旁的吴尉斌暗自庆幸自家没有跟着瞎搅和,否则在乡亲面前把人就丢大了。赶忙回答:“没意见。”
王可如说:“好,从明日开始,吴尉斌每日晨起至午时前,必须将堡内四条主道打扫一遍。监督实行人为堡丁刘青。罚银在散会后交堡管理室。”
吴尉斌说:“我照办。”
王可如拿起惩罚决定书宣读道:“查安吴堡西大院院主吴尉武为老不尊,纵容其长子吴贺宿娼嫖妓,不经堡内研究同意和明媒正娶,将无籍女子迎入安吴堡,公然无视堡规不准收容来历不明人员之律条,经堡内各族姓代表研究决定,将来历不明女子驱逐岀安吴堡。吴尉武带头挑起制造了带领家人企图通过围攻东大院账房银库,达到满足个人欲念目的严重违规行为,为堡规族训所不容。经堡长老及各族姓会议研究决定,依堡规第十一条:处吴尉武父子十五鞭挞,打扫马厩清除粪土二十天,罚银三十两做堡内公益费。吴尉武,你服惩吗?”
吴尉武大声喊道:“我不服有啥办法,算我倒了霉。不过你们打我十五鞭,非要我的老命不可,我看你们得手下留情,一旦打死了我,当着乾州府知府和泾、三、高三县知县,各村堡寨乡约正宾的面,你们咋交代?总得考虑后果吧!”
王可如说:“你吴尉武如能为他人着想,就不会干岀丧德违规的瞎事来。”
吴尉武听了冷笑道:“我不为你们着想,也得为自己着想,我还想再活几十年,一旦死在吴氏族鞭下,我哥吴尉文留下的银子全好过了一个寡妇,我死也心不甘呀!”
王可如和刘法同、朱一章凑到一块嘀咕了一阵,王可如才说:“吴尉武,家法还是要执行的。鉴于你请求在先,念你是第一次违规犯纪,服从惩处决定,经我们三老临时研究,免除你鞭刑,改判罚你在吴氏神龛前跪十日悔过自省,你子吴贺鞭刑定不能免。有意见没有?”
吴尉武忙躬身说:“谢三老宽大为怀,我服从惩罚了。”
王可如把对吴尉梦、吴尉龙的惩处决定宣读交给了朱一章。朱一章接到手,从挂在腰间的眼镜筒里,掏出老花镜来,戴好了,才念道:“查安吴堡北大院院主吴尉梦,中院院主吴尉龙兄弟二人,在企图通过围抢东大院账房银库非常事件中,带头冲进东大院,威胁账房主管房中书,索要银库钥匙,扬言不给他们二十万银两便砸开银库时,数次对保护银库武师家丁进行辱骂,态度极为恶劣。依安吴堡规第八条、族训第九条:凡聚众闹事,造成后果,引起堡民族人共愤者,处以鞭刑二十,劳役五十天,罚银五十两用于堡内公益事业。”
刘法同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周莹的面皮上,给吴尉梦、吴尉龙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抽他们二十鞭,罚他们到砖瓦窑背二十天砖,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安吴堡和吴氏族人的规矩纪律,以后学乖点就行了。”
朱一章问大家:“大家可同意刘老的意见?”
堡人又一声吼道:“同意。”
朱一章一挥手说:“史明武师,施刑吧!”
史明和三狗、二牛,对吴尉梦、吴尉龙手下就留情少了,因为他们见吴尉梦、吴尉龙年轻,打重点要不了他们的命,顶多在炕上多躺几天的事。因此,把二人按住后,一口气打完,让人抬上就送回了他们各自院门里。
惩处吴氏兄弟全过程,周莹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把吴尉梦、吴尉龙抬送走,泾阳县知县讲话时说:“二品诰命夫人周莹治理安吴堡的智慧和策略,将会成为咱渭北所有大户人家的榜样,我想今天应邀到安吴堡的各村寨堡镇的乡约正宾们,一定能从中学到一些有益的经验和教训,把自己二亩六分地上的事管好,就是最大的幸事福事快乐事。时局动荡把人心都给搞乱了。周莹敢当世人面揭自己的家丑,拨乱反正,很了不起,我向周莹表示敬意和感谢了。因为她没把矛盾推给县衙州府,而是自己用堡规族训很好地解决了,全县所有大户如都能这样办,起码在咱泾阳县,能让我这个县太爷多睡上几个安稳觉。”
周莹请岀了安吴堡一百五十年前订立的堡规堡约和吴氏家族祖宗订立的族规族约,请岀了吴氏家族刑鞭,当着渭北近百名士乡绅和应邀前来参加安吴堡严肃处理伤风败俗,聚众闹事,破坏家规家法,为长不尊,自甘堕落的吴氏兄弟大会,分别处理了三兄弟,不仅没削弱她的影响力,相反提高了她的知名度。她严于管理安吴堡的名声一下传遍渭北各地,加上她不顾个人安危和鞍马劳顿,以女儿之身亲自
巡察分布大江南北下属商号,平息内乱的事被人演义成故事传说,流传于乡野村堡,使不到二十岁的周莹一夜间成了家喻户晓的秦商女杰。
周莹自安吴堡出发,先后历时十个月,足涉大江南北,平息了川苏两地总商号萌芽中的叛逆之乱,挖出了潜藏已久的贪污耗子佟秋江,震慑住了其他各总号存异之心,巩固了吴氏
基业,使摇摇欲坠中的吴氏江山,重新浮出水面,为日后的兴旺发达,夯实了基础。后人每当讲到周莹这一段业绩故事时,无不发出赞叹佩服之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