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int:当心风尘仆仆地回归,看到的却是人事皆非,它究竟该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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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蓝高三毕业那会儿可谓盛况空前。当同学们还埋头奋战在题海,许多知名的高等学府已经纷纷向他伸出了手。这其中,不乏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可他却出人意料地选择留在这个城市。虽是本市最好的大学,比起全国第一,还是有些差距的。
“爸、妈,我回来了。”林静蓝进门放下手里的袋子,父母正在客厅准备晚饭。
“回来拉,快去洗手准备吃饭。”林童夏笑吟吟地瞅着儿子,好像一周不见他就又长高不少似的。
入学一年多,小蓝除了上课,还要与教授共同参与学校的科研实验项目,常常泡在实验室里,一周也只周末才回家。林童夏忧心他太疲劳,只能尽量多做些好菜给他补补。可眼下,恐怕这样的机会也要没有了……
饭吃了几口,林宇轩忽然说道:“对了,华宁从英国回来了,你知道吗?”
林静蓝觉得心跳忽然漏了半拍,摇头:“什么时候的事?她没和我说过。”
“就今天,我刚和老纪通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们小孩子间消息通得快。”
林童夏对丈夫笑道:“还以为他们是小朋友呀,做什么事都像连在一块儿似的,还要互相通报。孩子长大了,我们,也老咯。”
林宇轩笑着应和了几句,林静蓝是一点都没听到,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她回来了!
一吃完饭,林静蓝就在父母的笑声中奔向了纪家。自上次在英国匆匆见了一面,至今又过去了两年。来回都不说一声,她总是这样任性。
他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回应。轻轻伸手一推,门竟然开了。他向里面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江阿姨?华宁?”
“乒、砰——”回应他的是两记清脆的碎裂声,从两楼传来。他再也顾不得礼貌,脱了鞋子就冲上楼,江阿姨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站在楼梯口,两个女孩在房里面对面,气氛紧张。
“滚出去!”
华宁的声音恶狠狠地钻进他的耳朵,她背对着他,黑色长发及背,穿着红色昵衣黑色皮靴。
另一个面对着门的女孩泪眼婆娑,一脸委屈:“姐姐,珊珊已经被妈妈抛弃了,珊珊没地方去……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柔弱得像小白兔一般让人怜惜。可惜纪华宁毫不领情:“别在我面前装了。刚才的气势呢?怎么妈妈和苏叔叔一来马上就变了嘴脸?你不去考演艺学校真是浪费啊!”
“爸——”苏珊摇摇晃晃地扑进了门口苏貌的怀里,轻声呜咽。苏貌微微皱眉,嘴巴动了动,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江芸一眼。
“华宁啊,你……”
江芸欲言又止。盼了四年多,终于把女儿给盼回来了,没想到却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和纪如景离婚之后的第二年,她结识了同样离异的苏貌,两人彼此觉得合适,就在去年领了结婚证。
苏珊是苏貌的独生女,今年十七岁。本是跟着生母的她,在前不久的一天,忽然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哭着扑倒在父亲怀里,就像刚才那样。她说妈妈不要她了,为了结婚。
苏貌自然心疼女儿,征询江芸可否先收留苏珊。江芸看小女孩可怜,就让她住进了一直为纪华宁原样保留的小房间里。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这房间的正主儿忽然就回来了。
“我出去走走。”纪华宁回身往外走,意外地对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杵在那的小蓝,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
惊鸿一瞥间,华宁黑发飘过的侧脸苍白光洁,乌黑的眼睛竟也微微泛着红。林静蓝道:“江阿姨,我跟去看看,您放心。”就匆忙追了出去。
苏珊从父亲的怀里偷偷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纪华宁和林静蓝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微微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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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华宁的满腹怒火在十一月的冷风里渐渐熄灭。不知不觉,竟已走出不少距离。她一回头,林静蓝就跟在她后方不远处,低垂着沉默的眼眸。
“小鬼!”她在离他不远的距离,忽然叫了他一声。他抬起头,两人在商店街灯火的照耀下打量着彼此。须臾,他渐渐走近到她的面前,纪华宁微微仰着头,小蓝的面容从一而终的宁静,却多了许多不同。
他看着她:一头乌黑的青丝随风飞舞,手插兜。眼里闪着他看惯的狡黠,嘴角勾着他熟悉的坏笑,纤瘦的身材玲珑有致。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丝女人的妩媚气息,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美好。
她看着他:白皙的脸上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深邃漆黑,闪着点点星光。弯弯的黑眉、粉嫩的嘴唇,给他带来一丝超脱性别的美,还带着些少年的灵气,真是该死的漂亮帅气!再配上修长的身材……她忽然觉得脖子有点酸:他,他什么时候长得真么高了!
纪华宁惊异地退后一步,用手隔空量了量两人的身高差:即便她穿着高跟的靴子,还是比他矮了小半个头!这小子,他是吃菠菜长大的吗?
“臭小鬼,竟然给我长这么高!”她愤愤地请他胸口吃了一记愤怒的“铁拳”,却发现痛的只有她的粉拳。好硬!
“怎么了,弄疼了吗?”
林静蓝忙去拉她缩回去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揉着。纪华宁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就烫了,忙把手抽了回去,“没事,没事,你当我豆腐做的啊?”
说着,她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恋爱,被小鬼拉一下手都会脸红?
林静蓝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天色愈发黑沉了。他看着她眼中淡淡的悲伤,不禁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他百分百相信她不会蛮不讲理,更不会没有理由地欺负别人,除了他。
纪华宁踢走脚边的小石子:“她把我的窗帘床单全换了,书柜的书都扔了、兔兔也被她弄得支离破碎……她就差没把我的房间拆掉重造了。我从小到大的奖状、老师奖的课本、还有一本日记,都没了。她以为她是谁,就这么随随便便、不经主人同意就把我的东西全扔了?”
兔兔?他记起来了,她床上那一只抱着睡觉的玩具。林静蓝微微一颤。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那是她的荣耀、她的面子,二十多年来的成就所在。说到底,那都是她的私人物件,别人凭什么擅自处理?想到那女孩躲在父亲怀里柔弱的模样,他意有所指:
“除非……她想取而代之。”
“她想留就留吧。既然那个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我留不留都无所谓了。”林静蓝看着她抬头望向深蓝的天幕,像是掩饰着某种他们都知道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