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党项明珠
柴可言一身紫色纱裙褙子,冷艳的容颜伴着几分慵懒,只是威仪却越来越足了。她星眸微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赵楷此人,一遇困难就退缩,这般逃避,最终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越是这样的对手,越该留着的。赵凌围困周口,这不仅仅要一口吞掉周口的万余兵马,还要围点打援,尽可能的消灭赵楷的有生力量啊。倒不担心赵凌能得逞,因为赵楷那点胆子,估计不会发大军救援周口的。现在头疼的是,到底该如何应对关中方面的大军,牛皋屯兵中牟以东,却不对中牟动手,这是在等关中方面的动静呢。据长安方面的探子回报,朱琏已经开始调集物资,驻守西凉的庞赫也被调回长安,其目的不言而喻。必须在关中方面大军抵达前,迅速打开局面才行,否则想要靠着柴氏现有的实力,完全抵抗不了定国军东西两面夹击的。
又是一个星夜,夜凉如水,柴可言一个人独自行走在旧宫荷塘边,天上繁星点点,一条银色河流划过天幕。她从未想过命运会走到这一步,曾经多么想逃离,可最终还是发展到无法挽救的局面,也许,当她嫁入东宫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无法控制了吧。赵凌,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男人,多少个夜晚,爱与恨将她割勒的疼痛难忍。突然,柴可言停了下来,因为不知何时,在荷塘对岸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多出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来,侍卫如临大敌,当值侍卫长更是大喝道,“什么人,为何夜闯皇宫?”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当驻足光亮里,可以看到他一身黑袍,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桀桀,本座想要去的地方,还没人能拦得住!”
侍卫们想要先拿住此人,柴可言却出言阻止,挥挥手示意退下,“原来是阁主大人驾到,不知深夜来访,找本宫所谓何事?”
来的正是听雨阁阁主黑袍人,柴可言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如果黑袍人要动手早就动手了,而且,眼下大家要对付的是赵有恭才对,只要黑袍人不是傻子,就不会对自己动手的。柴可言镇定自若,那份雍容仿佛与生俱来,她就像一朵盛开在黑夜里的牡丹,带着几分寒冷,几分美丽,几分华贵。来到亭中,一盏灯笼照亮亭子,二人相对而坐,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柴可言观察着黑袍人,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郡主,你根本不需要担心的,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眼下赵有恭屯兵周口,关中蠢蠢欲动,想必郡主也知道所处境况,洛阳虽然地产丰茂,可终究无险可守,只要关中方面兵出函谷关,不需三日便可以逼迫洛阳,到时候郡主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所以本座建议,不如先下曲镇,再下扶沟,最好是能打下太康县,如此一来,京畿路一带,郡主可进退自如,到时候应对关中大军,也轻松许多。”
黑袍人侃侃而谈,仿佛一点都不担忧自己的处境,柴可言淡淡的笑着,不无讥讽的问道,“阁下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如此做好像本宫吃亏得很呢,阁下又做什么了呢?哼哼,莫非阁下把本宫当三岁小女孩儿了?攻打泰康,布控半个京畿路,确实增添了几分筹码,只是这样也逼着赵某人下决心针对本宫,阁下好心机!”
“郡主此言差矣,此时柴氏大军消亡对本座又有什么好处?本座可以担保,赵有恭打不到洛阳的,而且凭着郡主的聪明,又岂会给赵某人一战而下的机会?今日就说这些了,何去何从,郡主自己选择,总之,本座的提议,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说罢,黑袍人左手一拍石桌,整个人倒飞出亭子,双臂张开,足尖连点荷塘水面,犹如一只纷飞的蝴蝶,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空荡荡的荷塘,柴可言若有所思,黑袍人哪里来的信心,竟如此担保定国军打不到洛阳来,他依靠的又是什么?柴可言倒不担心黑袍人骗她,正如黑袍人所言,如今定国军势大,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当然,黑袍人的提议,也是别有用心,真要是占据了太康,那可就有意思了。赵某人回军京畿路的难度增大,一时间不能撼动柴氏,接下来会怎么做呢?太了解赵凌那个人了,他是个狠人,面对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向前的,因为他不喜欢被别人吊着鼻子走的感觉。打下太康,就会逼着赵凌下决心先彻底剿灭涌入淮南的赵楷大军。黑袍人包藏祸心啊,不过,这不是很好么?赵凌这要是一口把赵楷吞了,也给自己省去了麻烦,赵家人多死几个,可是好事啊。
大康元年八月初九,风平浪静的京畿路再起波澜,一直按兵不动的柴永浩突然一改常态,大军威逼曲镇,此时牛皋手底下只有三万多大军,根本不可能照顾的面面俱到,为了确保京师腹地不受冲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柴氏大军攻下曲镇。牛皋心里一阵犯嘀咕,柴氏到底想干嘛,打下一个曲镇有什么用?不过接下来,柴氏也没闲着,有继续南下,直取扶沟,随后兵发太康。到了此时,牛皋才算看清楚柴氏的意图,柴氏这是要打下太康,逼着殿下退兵,颇有点围魏救赵的意思呢。
按照常理,太康有五千兵马留守,应该能抵挡数日的,可是谁也没想到突然生变,八月初十夜里,太康守将原太康兵马指挥使严儒开城投降,副指挥使马兴堂被杀,定国军与原太康守军厮打,还要与城外柴氏大军对抗,最终还是被赶出了太康,将近三千定国军,回到南衙大营的时候就剩一半了。太康失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口,赵有恭紧皱着眉头,木娘子跪坐在软垫上帮忙揉着太阳穴,最近烦心事可真不少,花荣铁了心当铁王八,就是不出兵,现在周口没什么进展,太康又丢了,柴氏势力越来越大,这全都不是好事情。赵有恭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一直不见踪影的唐淼来到了周口,他进了大帐,拱手道,“殿下,日前黑袍人与郡主接触过了,只是由于咱们的人不能靠的太近,并不知二人商讨了什么。”
黑袍人接触柴可言,意料之中的事情,听雨阁要是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那反而奇怪得很。怪不得柴氏最近动作如此大,看来与黑袍人说的话撇不开关系啊。到底该怎么做呢?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关中方面应该准备好了,只要关中大军威逼洛阳,柴氏腹背受敌,想要再折腾出什么风浪就不太可能了,所以赵有恭并不担心柴氏能打下汴梁。攻下太康,逼着他赵某人退兵么?哼哼,柴可言,你想什么呢?眼下局势越来越乱,必须快刀斩乱麻了,不到卯时,各部将军全都集结大帐之中,赵有恭下达了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命令,全军放开周口,全力向东进攻陈州,当然,赵有恭也给周口城里的叛军留下了点东西,那就是杨再兴率领的上万骑兵。
如今的陈州早已是一座空城,赵楷可没胆子跟定国军硬碰硬,当周口对峙的时候,太子军就开始向淮南转移了。有时候赵有恭也不得不佩服宋江,花荣可是宋江的好兄弟,竟然说舍弃就舍弃,可莫说花荣可以自保,那是定国军没有强攻周口,要是强攻周口,虽然死伤很大,但绝对可以一举拿下周口县的,没了城防做依靠的叛军还能怎样,到时候花荣能活命?
关中,八月的秦风大地,肆虐着一种不一样的威严,长安城里繁花似锦,大明宫中却忙碌异常。现任秦王宫军师头子的朱武不断挠着头皮,现在关中还真是缺人,尤其是统兵大将,仅仅庞赫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西伯利亚局势微妙,从来没停止过争斗,所以林冲、韩折、吴璘是不能调的,耶律大石坐镇析津府,面临着辽东方面的压力,更是不能轻易调动,其他将帅全都在汴梁附近呢。朱武为什么头疼,王妃朱琏一清二楚,临近傍晚,大明宫中风景宜人,朱琏领着芷兰和阿九来到了宫中大雁塔下,此时一个身着青色武服的女子站在塔前,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一条抹额围在额头,墨色双眸透着几分异域色彩。
当定国军叱咤风云的时候,人们只知道朱琏、柴可言,甚至知道崔念奴、李师师,因为她们是赵有恭身后最坚实的保障,可是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在秦王宫里还隐藏着一个英武不凡的女子,她就是曾经的党项明珠,西夏公主李清露的堂姐拓跋轻云。
时间是最可怕的杀手,多少的仇恨随风消散,又有多少的笑容,随着时间一点点展现。拓跋轻云渴望纵横天下的感觉,所以她从小习武,十三岁便领着族人对抗西夏大军,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不动不代表不想,也许是时机未到。
“妹妹,如今时局微妙,柴氏影响越来越大,还请妹妹帮衬一番”朱琏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只是眉宇间,可见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哎,本来说服拓跋轻云的事情该由官人做的,眼下,就只能自己试试了。
让朱琏没有想到的是,拓跋轻云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背着手,嘴角挂着几分坏笑,“哼,他也有求人的时候?”
呵,咱们那位官人求人的时候还少么?
大康元年八月十二,长安城里王妃朱琏亲自宣读檄文,由庞赫以及王妃拓跋轻云率领的五万大军兵出函谷关。一时间天下大惊,惊的不是关中出兵,因为关中出兵洛阳是迟早的事情。大家吃惊的是拓跋轻云罢了,大家都已经遗忘了这个女子。曾经盛传拓跋轻云沉郁寡欢,感情不睦,早已经病入膏肓,可当她重新领兵出征,彻底打了所有人的脸。洛阳城里,柴可言很是苦恼,还真是忘了秦王宫里还有一个拓跋轻云呢。当年汴梁城里,也曾与拓跋轻云打过照面,此女英气勃勃,不输男儿,也许她心机手段比朱琏和萧芷韵多有不如,可单论领兵之能,恐怕与萧芷韵差不了多少的,否则,她也不可能以十三岁之龄领兵对抗西夏人多年了。赵有恭啊赵有恭,真是让人佩服,拓跋轻云这样的女子都能让他折服。
关中大军兵出函谷关,赵有恭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已经抵达陈州的定国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不停蹄的向东追击,大有尾随赵楷叛军纵横淮南的意思在。定国军不管不顾,可把守卫周口的叛军急坏了。人家定国军不理你,你守着周口干嘛?好多叛军都来自应天府,此时,他们有一种被人舍弃的感觉,好多人都嚷嚷着出城回应天府。花荣也是头大如斗,就没见过定国军这样的,身后明明有一颗钉子,就是不拔,简直把他花荣当软柿子了。
不管花荣怎么想,赵有恭的主意算是打定了,就是要一口吞了赵楷的兵马,如果赵构真敢打苏州府,不介意把这兄弟俩一块收拾了。等赵家兄弟俩没了,再转头集中精力对付柴氏。被定国军追着屁股打,赵楷的心情肯定好不了,他就不明白了,赵有恭是吃错药了,柴氏把京畿路折腾的够呛,大有威逼汴梁城的架势,你不回去守汴梁也就罢了,怎么还跟着来淮南了?
用淮南的话说,郓王殿下一定是抢了赵有恭的女人,否则怎么会这样呢?
太子军入淮南,整个淮南乱成了一锅粥,不过定国军就追着叛军屁股打,当地官员都晓得摄政王殿下就在后边呢,所以这次没人敢随便投降了,不管有意无意的,都会抵挡一番,这致使叛军行军速度慢了不少。至少,赵楷想要五天内打到苏州府的念想是没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