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与宁荣枝说了那一番话后,杜良欢始终觉得心中不安。若是宁荣枝听了自己一言,对何所依出手,那便是极好的。只不过如今宁荣枝心不在此,为免嫌隙和猜忌,恐怕还是要多加留心才是。
方步入倚竹宫,迎面走来一位宫女相迎,杜良欢直问:“你们主子可在宫中?”
那宫女恭恭敬敬福了一福,道:“回贵人,常在此刻正在小厨房呢。”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杜良欢往着小厨房的方向去。
“小厨房?宁常在有孕在身,不宜走动,却在那儿做什么……”杜良欢心中有些许好奇,因此这般说着。
宫女闻言,笑着回道:“我们常在说前些天在凤仪宫照料时,皇后娘娘孕中多有不适,当谨慎调理身子。这会子常在正亲自做药膳,要给皇后娘娘送去呢。”
杜良欢听着宫女的回答,眼中闪过一轮精光,随即朝着宫女说道:“我方才来时不慎丢了帕子,只因那是皇上赏的,烦姑娘跑一趟,替我找回来。”
“是。”那宫女并未疑心,行了礼便出了倚竹宫。
待其走后,杜良欢方才站住,命贴身宫女江月附耳,仔细吩咐了一番。江月亦是细细听着,心领神会后便悄然出了倚竹宫。
杜良欢望了一眼江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缓缓往前走去,不过几步便入了小厨房。
刚一进去,眼前人儿正挽起袖口,在砧板前极为细心的把把持着。
宁荣枝察觉到了来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着杜良欢微微福了福身,“给姐姐请安。”
杜良欢忙不迭上前扶起了宁荣枝,一边细细打量,一边堆笑说道:“不必多礼。”
语罢,目光望向了宁荣枝身后的砧板,轻声道:“妹妹已是有身孕的人了,怎的还像从前一般不顾及身子。”
顿了顿,又眉头微蹙,“这厨房到底不是什么清净地儿,仔细累着了。”
听着杜良欢这么几句话,宁荣枝却是不以为意,也不言语。复又回到了砧板前,仔细操持了起来,“皇后娘娘身子向来不好,前些日子又曾落水,虽未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到底身子寒了许多。”
杜良欢见她如此说,眼中满是笑意,心中却是不免有些尴尬的,“皇后娘娘的身子固然要紧,可妹妹也怀着皇嗣,还是要歇息好才是。”
不多时,宁荣枝便已做好了药膳。
“小全子,你去将这药膳送去凤仪宫,再告诉瑾瑜,我过几日去给皇后娘娘请脉。”
被唤作小全子的太监应了一声,便转过身径直往着倚竹宫外去了。
而宁荣枝没有发觉,杜良欢在小全子退下之时,眼中的神情格外异常。
倚竹宫外,小全子方一迈出了宫门,便见江月从石狮后面走了出来,生生的拦在了自己面前。
小全子自是认得江月的,只因着江月乃是杜良欢身边的掌事姑姑,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江姑姑。”
江月四下望
了望,在确保没有旁人之后,方朝着小全子摆了摆手。小全子会意,附耳过去,细细听着。
小全子本还有些好奇,只不过这些好奇,都在听了江月的一席话之后全部转化为了恐惧,一时之间也有些忍不住,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声音亦是不比寻常,“江姑姑,奴才……奴才惶恐,实在愚昧,此事奴才不能做。”
见他这般,江月顿时脸一黑,表情也不大对劲。怔了片刻之后,方才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小全子,极为云淡风轻地说着:“既然你做不到,那便也留你不得,至于你的家人,在你死了之后是否有人照顾也未可知。”
江月略微顿了一顿,自觉抓住了小全子的心思,因此也并未着急心惊,只是等着小全子的反应。
“到底如何做,其实都在你的一念之间。若是事成,我们主子自然保你青云直上,衣食无忧。若是你还执迷不悟,不愿听命,那……”
江月还未说完,眼前的人已经惶惶开了口,“我做,我做就是了。”小全子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更何况这杜良欢本身也是杜家的人,母族的势力摆在那里,是旁人轻易撼动不得的。
再者瞧着如今这局势,宁荣枝虽然身怀有孕,但她这般性子,到底是固不了皇上永远的宠爱。若是他依旧跟随在宁荣枝身边,也是自毁前程。
江月十分仔细,将方才小全子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思忖一番,随即就吩咐道:“罢了,你去吧。”
小全子见她终于不再为难,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中悻悻,为着方才答应了此事。
正如江月所言,此事若成,便是在杜良欢身边有了用处,以杜家的势力和背景,自是前途无量。
此事若是不成……小全子想到此处,心中一颤,索性摇了摇头不做他想。
小全子端着那碗药膳,在御花园候着,不多时,便远远的听见了说话声。偷偷瞧了一眼,正是林常在。
双手一紧,也是横下心来,等到林常在快要走过来的时候,刻意以不小的动静藏身在一片小竹林里。
眼角余光瞥到林常在已经过来,方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倒进了药膳当中。下好了药,也假装没有发觉林常在,端着药膳便直直的望着凤仪宫去了。
方才的那一幕,自是被林常在尽收眼底,心中一阵疑惑,也不知道这小太监慌慌忙忙的放些什么东西。
“常在,奴婢看那小太监倒是眼熟,似乎是宁常在身边伺候的。”林常在闻言,步子一顿,思索了起来。
这宁荣枝本就是医女出身,加之最擅药膳。“是了,想必又是命他给皇上送药膳的。”
说完这句话,林常在还并未发觉异样,只是喃喃自语,“倒是那小太监刚刚在药膳里洒了什么东西……”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身边的宫女已经提醒道:“刚才那个小太监,好像是往凤仪宫去了。常在可要警醒些,这宫中人心险恶,或是宁常在加害皇后
娘娘也未可知。”
林常在听了宫女这话,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来不及思索什么,抬脚便匆匆忙忙地朝着凤仪宫跑去。
不多时,林常在已经到了凤仪宫外,也不顾得什么,直直的闯了进去。
两侧守门的宫女见是林常在,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尚未通报就这般闯入,实在是怕皇后责罚。
“林常在,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吩咐了不见人,您不能进去啊。”
林常在哪里还想着这些,急急忙忙地入了殿内,果然见何所依手中正端着那碗药膳,上前便将碗打翻在地,“娘娘,这药膳有毒!”
语罢,林常在直指小全子,“嫔妾方才在御花园看见这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放了些药粉,想来定是蓄意谋害皇嗣。”
一侧的小全子故作慌张,一瞬便跪了下来,也不做辩解,只是磕头认罪,“皇后娘娘明鉴,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嗣啊。”
“都是……都是宁常在吩咐奴才这么做的,宁常在拿奴才的家人相要挟,奴才不敢不听命啊!”小全子一边说着,一边泣泪,倒是一副委屈又不得已的模样。
何所依见状,反应过来之后还是有些怔住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仓促了,“去传太医过来。”
瑾瑜闻言,不慌不乱地出了殿外,直往太医院而去。
林常在望着地上跪着的小全子,想到是宁荣枝命他如此,眼中顿时满是厌恶,“娘娘,此事是否派人告知皇上?”
何所依思索一番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遂道:“罢了,不必告知皇上。单凭小太监一面之词,尚不能定罪,且宁常在向来真心待本宫,此次之事,许是人故意陷害也未可知。”
虽是如此说着,何所依到底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地。正思虑着,耳边便又传来了林常在的声音,“娘娘大度,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宁常在或许真心待您,但如今她也怀了身孕,您怀的又是嫡子,难免招人忌恨……”
何所依闻言,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眉头紧蹙起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半晌,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随即淡淡说道:“罢了,罢了。此次的事情,谁也不许传出去。”
瑾瑜同太医回了凤仪宫,查出那药膳果然有堕胎药。林常在心中自然是认定了此事乃宁荣枝所为,只是不明白为何何所依置之不理,倒也无奈至极。
“你将这小太监带去倚竹宫,只问她就是,莫要张扬出去。”何所依将手中茶盏放至桌上,颇有些为难的说着。
瑾瑜闻言,明白了何所依的心思,遂领着小全子,悄然往倚竹宫去了。
地上打翻的药膳还尚未收拾,原本令人欢颜的东西,凡在宫廷之中,便都不复往日的好。
林常在看着眼前的这番景象,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心思,却仍认定是宁荣枝所为,只是无法继续追查,甚为不满,何所依自此也疏远了宁荣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