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瓦城

　　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照在尸体之上映出惨白。收尸人忙了一夜，将大街小巷的尸体收敛到一处，拉着板车向葬火坑而去。这是戈壁滩独有的职业，是城中百姓凑钱雇佣的，被所有势力认可，成为破瓦城最安全的人。破瓦城中的居民谁都有横尸街头的一天，能指望的只有这些沉默的收尸人将自己体面地下葬。

　　简陋的木板车在土路上咯吱吱直响，拉着满满的晦气从葛鹧身前路过，葛鹧满脸郁闷，在楚国的文化里，出门见死尸是不详的。他望着那些无力的胳膊和流淌下的鲜血，扛起枪套，大步流星地向美凤楼而去。

　　北辰商行伙计们正在忙活，见葛鹧到了，捋着山羊胡的中年执事笑道：“宋老初，昨日怎么没在美凤楼里快活？新来的兄弟们可都是痛快地玩了一整晚。”

　　葛鹧心道：“我也想来，可是未婚妻不让，这要让阿狸知道，我这辈子都别想碰他一下了。”

　　在心里把肆意妄为的新侍卫们鄙视了遍，葛鹧憨憨笑道：“俺寻思要有厮杀，要省省力气。”

　　中年执事长叹道：“宋老初啊，你太憨厚了，不适合在西部戈壁滩生活。干完这一趟之后，你趁早去别的城市生活吧，这里真的不适合你，凭借你这身力量，在哪里都能混一口饭吃，没必要年纪轻轻将命交代在这里。”

　　憨厚？早已身处阴阳界的刘风等人如果听到这一声评价，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再次活过来！

　　“车队出行会排成一字长蛇阵，我把你安排到车队的中部，遇到尸鬼你也有反应时间。”

　　中年执事安排完葛鹧的位置之后便自己离开了，商队出行，自家的大少爷恐怕还在女人的肚皮上没有醒来，万事全靠执事。葛鹧被安排在第十七辆货车之上，和两名商队的伙计一起守卫，三个人很快混熟，趁着车队还没有出发，凑在一起晒太阳。

　　北辰商队用的是清一色的驮马，马匹高大的离谱，四肢极其粗壮，耐力惊人，力气极大，性格极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跑不快，智力也比较低下。

　　葛鹧三人蹲在马车一边，借着其装车的功夫晒太阳。身边的年轻伙计说道：“大个子，你力气真大，如果没有你帮忙，咱们也不能这么快装好车，到了秦国，我请你喝酒。”

　　葛鹧憨笑道：“我自小就能吃能喝，这才长得这般痴长。对了，两位，这车上装着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重？”

　　两名伙计瞧了他一眼，见他也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人又痴傻憨厚就没放到心里去，右面的那位年长一些的伙计神秘兮兮地说道：“这里面装的都是火药，火器，火铳，我们从大宋的黑市上买到的，准备倒手卖给秦国。现在战乱之中，什么也没有火器和辎重值钱。”

　　葛鹧心道：“这大宋还能有好吗？本来就弱，自己人为了发财简直丧心病狂。火器成批卖给敌国，这和投敌有什么区别？果真到了什么时候，最无情最无义的都是那些穿金戴银，吸血发财的战争商人。”

　　“咱们商队怎么走得这么着急，我看其他的商队都不怎么着急？”

　　面对葛鹧的疑问，年长的伙计叹息道：“大个子，你有所不知，就是因为咱们运送的是火药，所以对于时间的限制很大。秦国之所以高价购买这批火药，一是因为本土运输不便，二是因为需要用火器打开前线的战场，如果大秦和大宋真的讲和了，他们能不能按照约定高价购买这批火药还很难说，真因如此，我们的少爷才十分着急，要穿行戈壁滩。”

　　“你们几个，别蹲着了，赶紧帮忙，大家好准时走，不要耽误了吉时。”

　　有小队长来到车前，指挥着葛鹧几人去帮忙，直忙活了半个时辰。北辰商行的小公子晃晃荡荡地从美凤楼里走了出来，身后几个浓妆艳抹的火辣女人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和小公子难舍难离。

　　中年执事来到了公子身边，躬身低声说道：“少爷，该出发了，您可以去拜祭天神了，然后我们点燃鞭炮就出发了。”

　　小公子的宝车在第二十四车，这辆马车造型古典，由四匹马拉着，马车车身覆盖五百余片金箔，无论从四面八方

　　哪个角度看都金光闪闪。外部车厢装饰四盏水晶灯，车厢的两个门把手上镶着一百多颗钻石和各色宝石，门上和厢体上饰有北辰商行的精美图案，马车的橡木轮齿雕刻着北辰商行的族徽，车顶的王冠木头雕刻而成，镀上了金色，整辆马车将葛鹧直接看呆了。

　　虽然葛鹧现在身价不菲，在齐楚边界呼风唤雨，手下的士兵人数达到了二十多万，观山盟更是吞金巨兽，数千只商队日夜不停地给葛鹧赚取真金白银。但论起享受葛鹧还只是一个山村里走出的朴素娃娃，他哪里有那些百年以上的大家族会享受，看到这辆金光闪闪的马车，顿时惊呆了。

　　和他一起的两名伙计很满意眼前傻大个的反应，年轻的伙计一捅葛鹧笑道：“大个子，看傻了吧？论起马车，我家少爷这辆可比一些小国的王子座驾更豪奢。等你什么时候赚够了钱，也整这么一辆，去哪威风着呢。”

　　他并不知道以葛鹧现在的财富，能买一万辆这样的马车，拉起发呆的葛鹧，三个伙计坐到了第十七辆马车之上。另一边公子带领手下的大小头目已经拜祭好了天神，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悠扬的铃铛声中，北辰商队缓缓起航。

　　马铃声惊醒了破瓦城，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街道上看热闹，近半个月以来，北辰商行是第一个敢去挑战尸潮的商队，被迫留在破瓦城的其他商队执事纷纷注视着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期望他的成功能给商队带来前行的勇气。

　　一间幽静的房间之中，十几位身穿黑袍，蒙着面的修真者或立或站，静静地等待着圣女下命令。

　　圣女胜凌君端坐在床边之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望着葛鹧坐在马车上远去的背影，闲着的右手习惯性地掐算着葛鹧此去的凶吉。

　　“圣女大人，您该做决定了。”

　　胜凌君将奶茶一饮而尽，笑容变得灿烂，她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不急，不急，再等等，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