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葛鹧纵马而行,心中一阵难过。他按辔徐行,任凭马儿在官路上打转,心神沉到灵海之中,来到了蛋爷的身旁。
“小鱼蛋,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如果你不断思索着这些东西,就会开始钻牛角尖,从天道创世开始,就从来没有存在过一个所有人都开心幸福的乌托邦。包括神界,也包括阴阳界,哪里都有压迫,哪里都有被欺凌的人,这不是你能改变的。”蛋爷还不等他张嘴,就开始劝说,十几岁的青年正是最倔强的时候,他们的心中有着绝对的正义和良知,却对这个世界的轨迹的感到迷茫。
“我只是感到震惊,难倒楚国不管他们吗?”葛鹧依旧义愤填膺,脑袋里总是回想起中年妇人那一声凄厉的惨叫。
蛋爷怒道:“那是楚国的事,并不是你的事。你有时间和经历管天下不平事吗?你管的过来吗?全都要你管,还要国家和世俗界做什么?人只有百年时光,能活到善终已经是难得的福报了,你不趁着仅有的时间好好修炼,天天去想一些能力之外的东西。”
“可是。”
“可是什么?你再要多想蛋爷我可要篡改你的记忆了,哼哼,威力你懂的。”蛋爷图穷匕现,发光的蛋壳上闪烁着诡异和危险的光芒。
“不不不,我不管了,上次修改我记忆,恢复后我在龙门客栈里躺了几天才缓过来。”
葛鹧连忙退出灵海,不敢招惹蛋爷。再次纵马前行,绕过一个村庄,葛鹧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一股黑色的洪流,难民的海洋自北向南滚滚而来,他们衣衫褴褛,眼神木讷,骨瘦如柴,行走在田野和荒野之中,悄无声息。
“肉,有肉,抓到他,他骑着的是肉!”难民轰动了,他们四肢并用,如狼如虎直奔葛遮而来。
葛遮吓得魂不附体,前一秒还嚷嚷着要当救世主的他骑马落荒而逃,难民们围拢而来,葛遮无奈,只好纵马撞开人潮,撞出一条血路。
葛遮辗转数个郡县,到处都是流民,终于在他到达麒麟城的时候,朝廷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各级群府衙门开始开设流民营地,用来收拢流离失所的楚国人,对于寻亲者发放路费盘缠,对于无亲者就地安排入户。
难民像一股浪潮一样冲击着腐朽的帝国,不过帝国的上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寻常百姓只能感受到街上乞讨的乞丐多了,达官显贵们在高楼深墙中继续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极尽奢靡之能事。京城里依旧勾心斗角,各个衙门,各个皇子之间相互斗法,楚国依旧乌烟瘴气。
葛遮面色复杂地回到了师门麒麟仙府,面对小麒麟们的挑衅,葛遮不为所动。他阴沉着脸从引仙桥上路过,风不停担忧地望着沉默的葛蛤蟆,识趣地没去打扰。
“葛师兄,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咦,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小师妹梦阳儿从小径走出,来到葛遮身边,伸出手摸了摸葛遮的额头。
葛遮低着头在想事情,被她一碰,吓了一跳,抬起头见一个娇憨的少女,歪着头,露着小虎牙,关心地望着自己,忙挤出笑容。
“小师妹啊,我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因此愁眉不展,咦,平白无故,你怎么要下麒麟崖?”葛鹧望着小师妹身着彩服,并没有披道袍有些纳闷。
梦阳儿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来用纤纤玉手敲了一下葛遮的头, “师兄啊,不知道你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蟠桃酒会要开启了,你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师尊派我去下请柬,你要不要陪我去啊?”说完梦阳儿满脸通红,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呃,下请柬就算了吧,我这模样出去也是丢脸。师妹保重,愚兄走了。”说完,葛鹧就急匆匆跑开了,看着师兄慌张的样子,梦阳儿又是一阵娇笑。
从梦阳儿那里离开,葛鹧回到后山麒麟山庄自己的小房子里,洗漱完毕后急匆匆去见师尊。竹仙人居住在藏经阁隔壁,一间破旧的楼阁中。
葛鹧刚要敲门,门扉打开,木不觉施施然地从屋中走出,额头上垂下的碎发遮住了半边脸,冰蓝色的眼珠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扭动着小蛮腰,迈开修长美腿离开了。
“哼,神气什么?我看选道侣的时候谁会要你这泼妇。”葛鹧刚骂完,木不觉居然又转身回来了,吓得葛鹧一溜烟钻进了师尊卧室之中。
竹仙人的卧室很大很空旷,除去必要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脚下是老旧的地板,最内侧的大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小麒麟,卧室中间的茶几上煮着香茗,竹仙人端坐在阳台之上呼吸吐纳,葛鹧不敢打扰,垂手站立在一旁。
“蟾儿,家中父母可安泰?”
“师尊,我家现在搬到了阳河县城,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已是极好。”
“既是如此,退下去吧。”
葛鹧低头称是,身体却没动,反而倒身下拜。
“蝉儿,你有何事问我”
葛鹧将自己离家之后,先遇到逃难的母女八人,又遇到逃难的人们,前因后果讲说了一遍。
“师尊,天下有不平之事。弟子愚钝,不知是安心在山中求道,静诵《黄庭》。还是下山入世,匡扶正义,拯救万民于水火。”
“依你之见,你愿如何?”
“弟子不知,仅凭本心,弟子不愿意染上因果,又见难民甚是可怜,于心不忍,故此左右徘徊。”
“你可知流民因何而起?”
“弟子不知。”
竹仙人睁开双眼,缓缓站起,从葛鹧手中接过一杯香茶,斜倚栏干,眼望着麒麟仙府。
“众生皆苦,这并非是怨天尤人之语,乃是天道规则,每千年降下一次兵戈之乱,整个大陆生灵涂炭,每三千年天道降下一场阴阳界大战,每一万年天道降下一场三界大战,此时此刻,正是应劫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