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河县
清晨,天蒙蒙亮,阳河县笼罩在一片尘雾之中。
葛府被强盗团袭击的消息像病毒一样在阳河县居民中传播,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更多的还是茫然无措。
与葛家交好的邻居,葛家的店铺伙计都来到葛家大院帮忙,收敛死尸,清理烧焦的树木,拆解危房,葛家大院除去后墙,三面墙都在昨天的战斗中倒塌,也有不少浑水摸鱼之人在葛府周围闲逛,趁机偷盗。
阳河县的县衙在清晨时分在葛府周围张贴布告,意为昨日有山贼草寇勾结流民,袭击了葛家的府衙,曹县令第一时间派出三班衙役,捕快班头守卫葛府,奈何贼人势力强横,衙役捕快全军覆没,葛府遭到重创,现曹县令已向上府调兵,同时发动民兵守卫县衙。凡趁机偷窃劫掠葛府财务者均重刑伺候,阵亡的衙役捕快全部按照因公殉职给与补偿,请普通百姓勿要惊扰。
葛青山卧室之中,葛鹧用力将曹县令的迷信撕得粉碎,他连夜赶回家中,没想到家里遭此横祸,心中对四世子和鱼木木恨得是咬牙切齿。
昨夜进攻的黑衣人中,县衙的捕快班头占了一大半,任谁也会想到是四世子派来的杀手与曹县令沆瀣一气,合伙对葛家展开围剿。
葛青山卧室之中除了葛青山夫妇,葛鹧兄弟二人还有白月瀑的众多结义兄弟,几位长相还算正常的妖族兄弟在外面指挥伙计,搬运财物和震慑宵小之辈,屋子里全是脾气暴躁,兽徽明显的妖族兄弟。
独眼八臂的蜈蚣精看葛鹧暴跳如雷的样子,一起身站了起来,大喊道:“匹夫县令,还想里外装好人?不如我们冲进县衙,杀他个干干净净。”
锯齿鲶鱼精手里攥着锯齿刀,听老蜈蚣一咋呼,拎刀就走,众兄弟连忙将他拽回来,一顿埋怨,锯齿鲶鱼精挠了挠自己不太灵光的大脑壳,睁着大眼睛憨憨地瞧着众人。
殷月莲抱着小儿子葛鸪坐在最靠里的床上,身体抖个不停,即使是这群精怪拯救了自己家,即使儿子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朋友,她仍然害怕到浑身颤抖。小葛鸪却饶有兴致地瞧着屋子里奇形怪状的怪人们,嘴里呜呜呀呀的叫着,引得几位女性妖修爱心泛滥。
葛青山毕竟是修士之子,从小就听过爷爷爸爸说起这些神鬼精怪的传说,他小的时候也曾和这些精怪打
过招呼,因此并不想自己夫人那样害怕。
老爷子昨夜屁股上中了一箭,即使有葛鹧带来的仙丹妙药,也觉得痛入骨髓,他侧着身子呲着牙咧着嘴,来到葛鹧身边劝道:“儿啊,这件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曹大老爷托心腹管家偷摸地送来一封密信和三万两纹银的银票。”
“他本人也是上命所差,刀架在脖子上,不帮忙就是个死,既然他交钱赎命,这事就算了吧,儿啊你思量一下余下的路我葛家该怎么走?”
“事到如今,也唯有逃离楚国,去他国逃难了。”
葛青山愣住了,他舍不得这一片家业,更舍不得自己世代居住的乡土。
葛青山道:“儿啊,就没有和听雨阁和好的机会了吗?”
葛鹧推开窗户,院子里是烧成焦炭的小鬼柳和一堆堆的尸骸,死亡散发的恶臭随着风飘到屋中。
“父亲,您看还有和好的机会了吗?”
葛青山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岁,他扶着腰,侧着身子,慢慢地挪到床边,低下头不说话了。
“管家,管家。”
屋外姜清野垂泪走进屋中,昨夜的惊魂大变他失去了四位亲人,这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他的腿虽然痊愈,却留下了难以根治的残疾,此刻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中。
“管家,你去镇上车马行去请大车,我们连夜搬离阳河县避难。”
管家姜清野心里咯噔一声,他抬起头问道:“大少爷,我们去哪?”
“如今听雨阁控制着楚国,与听雨阁敌对的逍遥山庄控制着秦国,剑宗控制着燕国,紫气东来控制着齐国。”
“楚国和秦国剑拔弩张,我觉得我们应该避开这两个国家,燕国苦寒之地也不是好选择,我建议我们逃亡齐国,一是齐楚两国有外交,我们容易从关卡通过,二是秦楚的难民潮之后,有许多楚国人逃亡齐国,齐国一律接收,我们逃亡到齐国后不会受到歧视。”
“管家大人,你到车马行,只推说我们被土匪强盗吓破了胆,要租赁车辆逃往绿叶郡亲戚家,切记不可明说我们的目的地。”
姜清野领命,带领着几名心腹,在死鱼眼的陪同下前往车马行。
姜家被土匪强盗杀破胆,要变卖家产,投奔绿叶郡亲戚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原本作壁
上观的几家财主纷纷怀揣巨款,坐着华丽的马车就来到葛家的废墟之中,和葛青山商讨收购事宜。
葛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抱着肩膀,瞧着这场在瓦砾和灰烬中的拍卖会,姜清野搀着老爷葛青山将自己家中的房契地契几处买卖的契约取出,放置在桌上,一样样拍卖。
葛鹧带领活下来的人收拾细软之物,殷月莲背着小儿子在一旁帮忙装箱,直到太阳西斜,一家人才将家中的细软收拾好,装进二十几个大木箱子之中,用黄铜锁头锁住,摞在后院之中,由白月瀑的弟兄们看管。
华灯初上,葛青山拄着拐棍从前院骂骂咧咧地挪了回来,一边走一边骂。
“这些趁火打劫的饿狼,见我葛家落难,往死了压价,发这不义之财。”
葛鹧和白月瀑兄弟们一起挖掘小鬼柳,那些枯萎的枝干被砍下,小鬼柳被砍成了一根两丈长的树根,此刻正躺在庭院之中,睁着无辜的眼神望着大伙儿。
“父亲,家产都卖干净了吗?”
葛青山精神有些萎靡,将一匣子银票塞给葛鹧,嘟囔道:“儿啊,真的需要走这么急吗?大宅院,田契,林契还有几间买卖都卖了,原本能卖个七万两,结果这些奸商串通好了压价,一共卖了六万两,我取出七千两分发给家丁门客的遗孀,家住远方的遗孀我委托信行帮我将银票送了过去,哎,都是好人啊。”
葛鹧不顾父亲的唠叨,草草接过装银票的匣子,放入了纳虚戒指之中。
葛鹧回头,见野猪大哥和豪猪二哥正在逗弄着小鬼柳,忙来到二人身边,口中问道:“大哥,二哥,兄弟们何时回白月洞?”
野猪精一边逗弄着小鬼柳一边笑道:“小弟,你们家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多数还带着伤,此时回去我们放心不下,这样吧,我们兄弟三十一个护送你的家眷逃离楚国,到达了真正安全的地方,我们再回白月洞修炼。”
“多谢多谢。”
“嗨,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告诉管家多准备食物,哥几个的饭量你懂的。”
阳河县的车行在夜半之时凑够了十五辆大车,由强壮的骡马拉着,载着葛家仅存的火种和所有的细软,连夜逃离了阳河县,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