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何雄发难
何雄的这个朋友,叫许错,是谷城本地人,几年前淮西乱起,阴错阳差下当兵吃了皇粮,因为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货,所以在军队里混得还不错,一直做些文职工作。
后来昭仪军在襄州整顿时,吸收了几只地方杂牌小部队,其中一只就有许错的队伍,于是他进入昭仪军担任低层军官,在收复襄州的战役中,立下了一些案牍功劳。当大部队离开后,许错作为巡官,便随领兵的都尉孙归留在了谷城负责为昭仪军本部征集粮草。
何雄和许错的关系非常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成年后,因为何雄缺心眼的毛病,许错对他多有照拂,使何雄少吃了很多苦头,而且如果没有许错指点,县令邵凤康对何雄的数次刁难,早就让他从县衙卷铺盖滚蛋了。
所以,许错不仅是好朋友,何雄更视他如兄如父。
可是许错却被打了!
而且还伤得不轻,不得不回到城内的家中养伤。
何雄闻讯后,暴跳如雷,急忙赶到许错宅中,询问情况。许错一脸晦气,脸上还留有两道鞭伤,不过神色间却没有丝毫羞恼的样子,被何雄问得急了,才摇摇头道:“没有旁人欺辱,这顿打,完全是俺自找的。”
何雄更不解了,急得连连跳着脚追问原因,还嚷道如果许错不说,他就到城外军营兴师问罪去。许错无可奈何,只好说出了一番隐情。
原来,许错竟然是挨了上司孙归的鞭打,而且这顿鞭打还和丁晋的到来有密切关系。
话说这只人数大概有一千人的昭仪军偏师,其军营就驻扎在谷城东门外,所以,在新任刺史车驾进入谷城的第一时间,昭仪军的将领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事实上,很快就不只是高级军官们知道情况,连下面的兵士们,也隐约猜出城内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孙都尉怒气腾腾地指着城内大声咒骂,虽然除了他的亲兵们,远远观望的众人并不清楚他在咒骂什么,但孙归平日的凶恶残暴,还是让军士们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心惊胆颤感觉。
快天黑的时候,军营来了一位谷城县衙的差人,他是奉了邵凤康的命令,邀请都尉孙归、都尉柳阿安、巡官许错、宣节校尉黄大石等军官,参加晚上为丁刺史举办的接风宴。
差人挨了孙归两巴掌,递上的请柬也被撕得粉碎,掩着鼻血横流的面孔,狼狈而去。
在营帐里,当着几个军官的面,孙归怒吼:“吃他姥姥的宴!丁晋个黄口小儿贼杂种,爷爷诅咒他快去死。”
昭武副尉柳阿安打了个哈哈,狡猾地离去,事不关己,犯不着将自己牵扯进孙归和丁刺史的纠葛中。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唯独许错劝告道:“都尉息怒,对方毕竟是本洲主官,我部以后尚需依仗其良多,末将认为,咱们还是派个人去一下的好。”
“你个狗日的杂种说什么?”孙归一下站到许错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给爷爷再说一遍?”
许错知道孙归的怒火很可能发泄在自己身上,但他不能任由对方因私废公,在劝阻之前,许错已经想得很明白,如果昭仪军想继续在襄州“吃食”,那么和新任的丁刺史,必须保持良好的关系。起码,不能变得太过恶劣,因为,其他几只部队,如忠武军、寿州军、魏博军等,早已经将贪婪的目光盯上了襄州这只肥羊。
看着近在咫尺的孙归凶恶的脸上,显露出一幅吃人的表情,许错冷静地道:“还望孙都尉三思,请勿将私人恩怨凌驾于我昭仪军全体将士的利益之上,请孙都尉不要辜负军使大人对你的厚望。。。”
话没有说完,孙归一脚便将许错踹到在地,然后便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鞭打。
宣节校尉、军法官等人急忙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暴怒的孙归拉开,遍体鳞伤的许错挣扎着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话,又晕倒在地。
许错说:“丁老大人实在看错你了。”(这里所说的丁老大人,是指昭仪军使丁宝桢)
孙归闻言,怒吼着再次扑上前去,又是几鞭狠狠抽去,这下,连他的亲兵们也担心会出大事,急忙出手拦阻,众人费了一番力气,总算将孙归拉走,趁着这个空当,有和许错亲近的军官,急忙抬他上了一辆大车,赶回城内躲避加养伤。
许错将其中经历说完,何雄早已怒火如织,当即嚷嚷着要为许错讨回公道。
躺在床榻上的许错看他太过冲动,恐生事端,忙让仆人将他拦住,折腾了半响,何雄也渐渐冷静下来,寻思着要想找孙归那个老王八蛋报仇,还真不容易。
走正常渠道检举讦告他吧,何雄还真不知道要到哪个衙门申诉,襄州监察御史那里,恐怕只能管管地方政府官员,军队尤其是昭仪军这种老家不在附近的部队,恐怕是根本管不到的。
明面的走不通,来硬的暗的也不行,何雄虽然以前没少干一些打击报复暗算伤人之类的勾当,可是面对整日呆在军营中,防备森严的领兵大将,好像诸般手段都行不通,搞不好还得被人家狠狠收拾一顿。
可是就这么忍气吞声算了?
何雄郁闷地吼道:“大哥被如此折辱,小命险些丢掉,实在痛煞小弟了。大哥想个法子,俺一定要为你出口气。”
许错淡淡道:“某个人生死荣辱算得什么,如能让孙都尉消解一下心中怒气,免生事端,余愿足矣。”
何雄气恼地顿足离开,一直到参加宴会时,心中还郁愤难平,正好,和他一桌吃酒的两个家伙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偏偏说起了城外的昭仪军。
何雄刚想发火,忽然听得两人在小声议论孙都尉和丁刺史的矛盾,从数年前的旧怨,说到月前襄阳城十锦楼中军官守仁的惨死,又提到今日孙归连一个人都没有派过来捧场之类,何雄脑中灵光一闪,有了,嘿嘿,这下还不给那个老混蛋弄一身骚。
接下来的时间,何雄就在心中完善着自己的计划,而终于等到他给丁刺史敬酒时,何雄知道时机已到,于是大步走到丁刺史所在那一桌前,高声道:“使君大人,您虽然刚到谷城,但大人的所言所为,已成了俺十分敬佩的对象,俺本想好好敬奉一杯水酒,以表示下官对大人的仰视。可是现在有一件事,憋在俺心里,实在不吐不快,就快憋死下官了。”
丁晋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脸上有一丝酡红,闻言,倒也没有多想其他,微笑道:“何户曹有话尽管说来,本官就喜欢率直之人。”
旁边的邵凤康却有些脸色不自然,他以为何雄这是借敬酒之机,要发难了。
对于邵县令来说,谷城官吏中,最难对付的自然是县尉牛畏,可要论最难缠、最讨厌的,那非何雄莫属,如果任凭何雄在这种场合胡说八道一些对自己的抨击之语,自己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在邻桌的幕僚纪春也意识到了这种“危机”,急忙起身,想要拦阻何雄,不想那何雄已大声说了出来,幸好,他所说的事情和邵凤康没有丝毫干系,不过纪春一听,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禁感叹:这何黑宝啊,真是从来不说好话呀。
何雄说的,正是朋友许错被打之事,当然,他还将其中情由添油加醋一番,直将许错说成是万分敬仰丁晋之辈,为了偶像的到来,和残暴的孙归抗争;而孙归却一直惦记着对丁刺史的仇恨,经常对人编说丁晋的坏话,这次许错竟想要鼓动全军迎接丁晋,自然被他万分痛恨,继而遭到毒打。
何雄为了抹黑孙归以引起丁晋的愤怒,还编了一句很羞辱人的话:他说孙归鞭打许错后,曾当众宣称:如果丁晋落月,那么他孙某人会送来一封厚礼。
这句话说出,宴会上众声哗然,落月是当地语,指的是女人坐月子。孙归这么说,那就是将丁晋羞辱为女子了,在男尊女卑的社会,巾帼不让须眉,将女人形容为男子是赞美的话,而将男人比喻成地位低下的女子,却绝对是不能容忍的侮辱。
大堂死寂般地静了一下,然后,许多人发出气愤的责骂,不管是不是真心,至少表面上,大家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不过让何雄失望的是,自己的目标—那位丁使君,神色间却是没有多少变化,起码,他没有看到任何愤怒羞辱的表情。
更让何雄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还是这位丁刺史,出言制止了众人的不平议论,也是因为他的平和和淡然,虽然宴会的气氛已经整体被破坏,但还是继续进行了下去。
那场宴会,自始到终,偷偷观察着的何雄看到的,都是那位刺史大人言谈甚欢似乎毫不介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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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他好奇地询问许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丁刺史涵养好到连这样的侮辱都不生气?许错沉思良久,才叹道:“你这尊黑宝啊,这次倒被你误打误撞弄个正着,哥哥这次不得不受你情了。”
何雄一脸呆滞,还是没有听懂这其中的关节,无奈许错再也不肯解释,好在过了两日,发生了一件在谷城来说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让他心中有了稍许明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