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都曾经也是天下名城,人文中兴之地,沦落到罪恶之都,被贬永世不能翻身,还得多亏了你们这些人。”明空对掌心的魂火如此说道。
“哼,大人物的事,关我们这些屁民卵事。”魂火中传来波动,竟然是那画卷老人。
陶夭夭眼睛睁的愣圆,七分惊,二分奇,还有一分惧。惊的是这骨头架子,怎的实力如此强大,竟能轻松碾压爷爷;奇的是即使是她自己,也未曾见过爷爷这个样子,从她记事以来,爷爷便一直在画卷里呆着;惧怕的是这骨头架子记仇,再把她的魂火也抽出来,据说有些大恶人,尤其喜欢折磨别人,抽魂火点天灯都是常事。
陶夭夭看向四周,那红毛怪却是没了踪影,也不知是不是被这骨头架子顺手杀了。陶夭夭更害怕了,她呜呜叫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恶由心生。小偷小摸,是为小恶,犹可教化;杀人放火,是为大恶,需要代价,故人常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支持,却也无法反对,只求这一环一环的报应终能终结;但是生啖同族,已经不能算是恶了,这是一条线,这边是人,那边是魔。”明空五指为笼,将魂火困在手心,任凭魂火如何跳跃移动,也不能挣脱出去,“对于你们这种人,我是头疼的紧,不过师兄倒是十分喜欢。”
不管那魂火如何恶毒咒骂,明空只是将那魂火放入自己的眼眶,顿时明空空荡荡的眼眶里便有了一团火焰,使得他看上去更加骇人。
“拿你怎么办呢?”明空骇人的眼睛看向陶夭夭,陶夭夭顿感浑身颤栗,悔恨万分。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咒骂这骨头架子,骂得他记仇了,现在要杀我了。
陶夭夭闭上眼睛,眼角有泪痕滑落,哭得楚楚动人。明空五指如龙爪,迅疾如雷,抓向陶夭夭额头。
“大师且慢。”魂火跳跃得更加剧烈,“我还没有教她屠人的本领,此事也与她无关,”
明空的手在陶夭夭面前停下。
“她与我并无血缘关系,我姓巨,名远来。那年春,在桃林漫步,捡到这孩子。她生来便是这般模样,也许是因此才会遭人遗弃。自从养育她来,我只教了她修行口诀,屠人的本领一点未传,做人的道理也没有半点教授,而且她又长在这么个地方,除了知道采果子做饭以外,其他皆如白纸,还请大师放她一条生路。”
“少了你,她一个元婴,在这城里,不还是任人鱼肉。”明空看着面前的姑娘,停在她面前的手摸了摸裸露在外的白骨,叹道。
“恳请大师收她为徒。”
“你不觉得有些突兀了吗?”明空问道。
“恳请......”
老人没有说完,明空开口道:“再说吧。”
明空走进屋子,将吴峥拍醒。
吴峥喝了整整一坛烈酒。越喝越醉,越喝越醉,等到后劲上来时,他脑袋一沉,便趴伏在桌上,睡了过去,哈喇子流到桌上,印出一滩水渍,很是难看。然而吴峥本人正做着美梦,一切不知。这会儿被人拍醒,正是一肚子怨气。美梦被打断,他一定要发发脾气,即使是李灏,也要让他尝尝自己的拳头。
吴峥慢慢睁眼,却看见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眶里还有一朵火焰飘来飘去,吴峥登时大惊,呼喝道:“何方妖孽?”
说话间吴峥暴起,拳剑出手,火红锋刃刺向骷髅眼眶,欲一击将其拿下。
可是拳剑刺在骷髅身上,软绵绵的,毫无建树。看那骷髅,完好无损,而且没有肌肉面皮的脸上竟然还能看出笑意。吴峥只觉得身上发
冷,他拍拍身旁的陈曦,想要将她拍醒。
骷髅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吴峥越拍越急,可是陈曦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吴峥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量,速度也快了几分。
陈曦的肩膀被拍红了,也没有醒来。吴峥醒悟过来,要么是这骷髅施了法,要么是喝得酒太多。吴峥偷偷转头,看向墙壁,然而原来挂在那里的画卷却消失不见。莫非这骷髅便是画卷里的前辈本体?
“前辈,你怎么从画里出来了,吓我一跳。”吴峥对骷髅说道。
骷髅不置可否。
吴峥以为骷髅承认了,这才大方起来,笑着问道:“前辈喝得酒都去了哪里?您这没有肠胃,也装不下啊。”
骷髅没有答话,而是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吴峥愣住,思索片刻后说道:“没有。”
“那么今天有了。”骷髅笑道,“人都说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其实那是看得不够多,你看,今天不就让我遇上了?”
“什么意思,我到底像谁?”吴峥不解地问道。
“等我长出一副好皮囊,你就知道了。”骷髅笑着将吴峥提起来,让他站在自己面前,随后问道:“你可愿意跟随我一起游历天下?”
“什么意思?”
“就是你我一同在广阔天地间游历的意思,字面意思而已。”
“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图谋?”吴峥向后退了一步,捏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扭捏起来。
“有一丝,不过是公事,于私无关。”骷髅看着睡在一旁的陈曦,又说道:“没准还能救你的小朋友一命。”
“什么意思?”吴峥戒备地看着骷髅,害怕骷髅伤人。
“还是字面意思。”骷髅似乎害怕吴峥理解错误,又解释了一句,“不过这也是公事,不是私事,你放心,我不是针对谁。”
“那你为什么说救人一命?”吴峥稍有缓和。
“我要去做一件事,若是成功了,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便是失败了,那个时候,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你在,成功率能高一丝。原来是一成,加上你,能有一成一。”骷髅似是有些自嘲,“多个你,一瞬间就多了十分之一呢。”
......
且不提屋子里两个人怎么说,李灏在院子坐着有些困了,他想要躺着休息一会儿,但是骨头碰到地面又会咯吱咯吱的,虽然不是很疼,但总归是难受。他只好坐着,时不时抠一下自己的胸口。那边陶夭夭见那人并不杀自己,还解开了自己的禁制,急忙跑到大门口,将大门关上,然后才松下一口气。
她回头,看见坐在台阶上有些难受的李灏,感叹一声,坐在李灏身边。
“疼吗?”陶夭夭伸手,敲了下李灏的额头,问道。
李灏目光没有焦点,像是在发呆,不过还是摇头,算是回答了陶夭夭。
陶夭夭又敲一敲自己骨头,敲得邦邦响,然后摇头道:“奇怪,我会疼欸。”
陶夭夭不信邪,又敲了敲李灏的胳膊,敲出邦邦的声音来,问道:“这里呢?”
李灏摇摇头,然后制止了陶夭夭伸来要敲他胸口的手,说道:“别敲这里,痒。你要是有心,帮我抠抠吧,注意下手轻一点,别把肉抠掉了。”
陶夭夭噘嘴,收回了手,说道:“真可惜,昨天看你吧,虽然不算很帅,但也是个阳光男孩,看着也算喜人。”
李灏被逗笑了,问道:“那你说,我们几个一块
来的,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陶夭夭坐在一旁,扶着自己的头,认真在心里给几个人排序。过了一会儿,她才排好顺序,说道:“吴峥第一,又高又帅的,可惜有女朋友了;第二嘛,我选唐晋阳,长相英俊话又少,我很喜欢;在后面,第三是你,第四就是那个沈胖子了。”
李灏想起了上大学的时候,吴峥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被发好人卡的故事,直到毕业吴峥才跟那妹子拍了一张合照,还被当做宝贝存了起来。
世上千万字,唯情最伤人。李灏自然有喜欢的姑娘,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以为长大后会喜结良缘,共度一生,怎料竹马不及天降,姑娘嫁了真良人,二人便渐渐断了联系。
他与吴峥,都一样,没谁有资格嘲笑谁。
“你多大了?”李灏好奇地问陶夭夭。
“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想死都不行,也就没有人在乎年纪一说了。”
“你爷爷没了,你感觉怎么样?”李灏突然问了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
他真的是很不会聊天。
陶夭夭却毫不在意,只是看上去略微有些悲伤了。
“难过啊,有一点难过,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突然有人走了,换谁都会难过的吧。”
“那你爷爷杀人,你不觉得很...过分吗?”李灏回头,透过一扇打开的门,还能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沈胖子。
“......”陶夭夭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这个时候,小孩从小屋里跑了出来,大声问道:“你们有谁看见我的笛子了吗?”
“你的东西我都放在柜子里面的暗格里。”陶夭夭急忙起身,拉着小孩的手跑进了小屋。
小孩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正抱着翠绿竹笛,满脸笑意。一旁的陶夭夭也是笑着,看着小孩。
明空这个时候从正屋里出来,明空身后,桌子上的几个人也都醒了过来,正聚在一起,说些什么。
明空看着小孩的笛子,又看向一旁的陶夭夭,只觉得因果妙不可言。
明空问陶夭夭:“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那你把我爷爷放了。”陶夭夭依旧气愤。
“不行。不过如果你答应,我保证不杀他。”
陶夭夭不语,默默站在原地,低着头,应该是在考虑。明空这个时候则走到小孩身边,蹲下身子,说道:“看在这根笛子的份上,我再送你一样东西。把你的香囊给我,放心,我不会拿走的。”
小孩将信将疑地将只有一朵花的香囊放在骷髅手中。也不知明空做了些什么,只见他拿着香囊揉捏一番,便将他还给了小孩,说道:“你现在把笛子放进去试试。”
这可能吗?笛子这么大,香囊这么小。小孩左手拿着笛子,右手拿着香囊,比划了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照明空说的,试着将笛子放进香囊。
“欸,真的放进去了,这么厉害啊。”小孩看着明空,如同得到了新玩具一般喜笑颜开。
“你师父教你怎么修行了吗?”明空问道。
小孩还在玩着新玩具,头也不抬地说道:“教了。”
明空点头,又转身走到李灏身边,对他说道:“跟我来。”
“去哪里?”
“给你带路的报酬。”明空如是说道。
“不用了。”李灏摆摆手,笑了起来,“我泱泱大国,以助人为乐为本。”
“走吧,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明空拽起了李灏,走出了院子,然后又转身,将门拉上。在门合上之前,还看了一眼吴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