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大军即便缩了水,亦有袁绍袁谭二十万向青兖,袁术二十万向徐扬。不论南北,各是一场官渡之战规模决战,令刘备顾首难顾尾。
大敌当前,任何人第一应对措施,多半离不开立即大规模征兵,其次,才是纵横捭阖之合纵连横,或其他妙计。
刘备脑中却绝不止“任何人”念头,否则岂能执掌安东数州之地。
“昔日孙武献计吴王,将吴师分为三军,分扰楚地。待楚之师疲、楚之财货虚耗、楚之诸大夫麻痹,方大军齐出。而楚人尚在梦中,以为吴军只是骚扰,吴遂能奔袭三千里,五战五捷,长驱直入,终破楚郢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袁绍与我之交界亦长达千里,今,正当春耕之时,若袁军只是少量兵力骚扰,我军却遍地征兵,岂非误了春耕?
春耕一误,全年减收,三州百姓、三军将士岂非笑我等将帅无能!”
刘备驳回了任旐、陶商与留守青州大将典韦之建议,亲帅徐州二万常备精兵,北上兖州青州,号称五万。徐州气温相对较高,水稻与粟、豆、油菜等间作,或者种植冬麦,农业远比青、兖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在徐州抽调常备军北上,反而比征集青州、兖州民兵来得合理。
徐州刺史之治所,本东海郯城,郯城北通琅琊、青州,西依泰山为墙,又有沭、沂、泗三河为池,内建武库、粮库,兵器铠甲总数以百万计。昔日陶谦镇郯城,北驱黄巾、西拒曹操,终究屹立不倒。可知郯城,实徐中北之重镇,
只是之后战局变化,为了应对西方曹操、袁术、吕布威胁,为了监督各地粮饷,也为了都督江淮运河之漕运,郯城就显得略微偏东北,而彭城、下邳、淮安军事、交通地位逐步上升。
陶商接替徐州刺史后,在交通枢纽下邳、淮安分别新设官衙,以服务于安东大局。
刘备北上,徐州刺史陶商便数日在淮安、数日在下邳,分理政务。两城之间奔走,从下邳南下淮安,以都督粮草江东粮草北上。
同时,张飞帅广陵之兵西进盱眙,盱眙北靠淮河、西南接江淮丘陵,乃淮河重镇,以防御袁术。
经过十余日,刘备帅兵,沿着泗水北上,自淮安、经下邳、过彭城、沛县,入湖陆、亢父驻兵,以支持兖州刺史臧洪,防止吕布抄其后路。
这一日,陶商前往淮安,督促江东粮草北上。
前脚刚走,下邳太守徐缪即封锁下邳城,接应袁术麾下大将纪灵大军过泗水、入下邳。
整个徐州震恐,下邳百姓四处逃散。
下邳郡北连东海国、西临彭城国、南接广陵郡。下邳城西北为彭城、东北为郯城,东南为淮安,南为睢宁、盱眙,乃是徐州一等一的战略要地。
下邳被纪灵占据,不仅意味着徐州被截成两段,整个安东也被截成两段!使得安东军首尾不得相顾、南北不能呼应、驿道不得想通!沛国、彭城国则有陷入包围之危险。
“哈哈,哇哈哈,嘿嘿嘿嘿”
纪灵站在下邳城头大笑不已:“徐府君,不愧文武双全、饱学之士,下手稳狠准,一击必中,中徐州之要害,安东之软肋!”
徐缪须发斑白,满脸皱纹的脸庞更显得坚毅:“哼,雕虫小技!”
我非为了袁公而背玄德公,而是服从陛下之诏书。”
纪灵心中鄙视,暗骂徐缪墙头草,脸上倒是挤出笑容:“本将早知徐府君忠义。只是下一步当如何?”
徐缪:“老夫守住下邳,将军与公路合兵取淮安。”
纪灵:“淮安?为何不取州刺史府衙所在郯城,或者重镇彭城以断刘备、臧洪之后路?”
徐缪:“淮安处淮河与泗水之交,不仅是安东将军幕府所在,也是徐州之商业、交通中心,与江东之漕运枢纽,周边不仅有大量官衙、手工业厂矿,还有着数万官吏将士之禄田、屯田,实乃数万将士家眷住宅之所在。
若得淮安,安东大批官将将离心,数万士卒将像垓下之围中项羽军一般,四面楚歌,不战而卸甲投降。
故若克淮安,则徐州,唾手可得。”
“果然是高妙之士,有高妙之计。”纪灵赞道:“只是淮安乃是吴国首都,吴王行宫之所在,守卫必定森严,又有名将张飞、陶商,如何能攻取?”
徐缪:“哼,庐江太守刘勋,自从皖城出兵攻盱眙,曹豹自九江出兵攻江都,公路自淮河东下。张飞虽强,岂是三人合力之敌?”
这时候马蹄声自西而来,纪灵远远一望,见一名文士带着数十骑兵疾驰而来,喜道:“军师来了。”
来人乃是杨弘,登上城楼,道:“袁公有令,纪灵将军、徐太守速南下合攻淮安。”
徐缪:“老夫任下邳太守,要是离了郡治,谁人驻守下邳以防刘玄德回师?且淮安有淮水之险,纪灵将军南下,绝非十天半月能成攻取,还需老夫留守下邳筹措粮草为佳。”
杨弘:“不必了,淮安早有袁公内应,必能一举而破!”
……
淮安
淮安东西有淮河,北有改道后的泗水,南有江淮运河,江东之漕运、兵丁经淮安北上下邳、彭城、兖州;北方之麦、布,彭城、泰山之铁自淮安南下江东;日本之银、稻,幽州之马匹、皮毛、木材、药材、牲畜,吕宋、夷州之水果(干)、海产(干),自东海经淮口入淮安;徐州之海盐、咸鱼,自淮安而西贩予豫州、兖州……
平坦之地形,丰富的水源,经过大规模屯田,又使得以淮安为中心的广陵、下邳二郡,良田千里,百姓丰足。
故淮安虽新城,人口却超过二十万,极尽繁华,此时远胜建业、吴、郯城、下邳等地,乃是江淮间一等一繁华之所在,且首善之地,百姓极有精神。
然而,今日,金市中罕见地压抑。
“卖!卖!卖!”
一个油腻的中年文士,声嘶力竭地吼着,忽而抬起头,盯场内目露凶光:“我卖五百,一万份,谁敢接?”
“一万份?”周边几个商贾往后退了一步,五折带来的吸引力,瞬间被“一万份”浇灭掉。
王荣站在金市东面二楼临街处,紧张得抓住栏杆,手指瑟瑟发白:“一千元债券,却跌到六百,叔叔,这可如何是好。”
“钱庄必须兜底,否则发生挤兑,可不好收拾。”一旁站着一位文士,与刘备有几分相似,乃是刘备同宗兄弟刘德然,嘴唇亦发白:“查清楚没有,下面那商人背后是哪家?竟如此大胆!”
“那家!”一个马脸青年,指着西面斜对面二楼:“淮浦陈氏为首。”
这时候场中又有了变化,那油腻中年文士吼道:“现在,我卖500钱一份,二万份,谁敢接?”
这时候一盘有人压低声音说:“你们知不知道,下邳被袁公路攻下了,安东军债券将一文不名。”
却被周围几人听了去,急忙跟着抛售。
一传十,十传百,在场诸商人、百姓,都深知静海钱庄为安东军发行之国债,有赖于刘备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下邳被攻下,所有人都泛起一个念头,静海钱庄还能撑下去?
卖!打折卖!
债券将一文不名的恐慌心理扩散开去,成了在场商人、百姓共同的想法,卖单从两万份到五万,到十万,到二十万、百万份…
一些无法转手卖掉的商人、百姓,手持债券,冲向静海钱庄,要求提前兑换。王荣、刘德然全力调动资金吃进,一时间却止不住越来越多的卖单。
安东军债券市值一路走低,五百、四百、三百、二百、一百……
在有心人引导下,几次传播播,丢了下邳城就变成丢了下邳郡,变成丢了彭城、下邳、琅琊东海四郡,变成丢了兖州、青州、北徐州三个州。
恐慌,自金市蔓延出去,一些不明就里的淮安城百姓,卷起细软、衣被,沿着江淮运河,向南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