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魏桐的日子倒也是安安顺顺的,虽然身体上劳累,但是日子总算是安安稳稳了。然而却在这个时候,魏桐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整个人赶过去的时候,整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隔壁屋有好事者探出头来,看着魏桐,隐约是认出了他是谁,悄声丢了两句话过去,而后关上了房门。
他说:“你来晚了,闻喜已经被拖走了,至于另一个被打了个半死,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魏桐的脸色原本便是极冷,结果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早上魏桐刚起身的时候,有一个太监来寻他,魏桐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是跟福贵同一个屋子的,他刚一进来有些紧张地说道:“魏桐,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但是现在你可得救救福贵,昨天晚上好似是他那个在布库房的堂弟出了什么事情,他急匆匆过去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每天晚上到了一定时辰,宫门定然都是会落钥的,一夜未归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更何况是一贯冷静的福贵,他们几个商量了几许之后才决定来找魏桐。
魏桐冷静地跟他道谢之后,时间已经剩不了多少,他连忙赶过去内殿,直到把康熙送走之后,魏桐只跟赵河说了一声,然后便赶去了布库房,然而却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他在刚才那个好事太监门外拍了许久,都没有人出来应门,他知道算是他闯进去了,屋内的人也不会再跟他说些什么了,咬牙便去寻了布库房的大太监陈二斌。
陈二斌自然是没有见他,只是派了个小太监出来打发了魏桐,魏桐不着痕迹地往小太监手里塞了个荷包,小太监的脸色登时一遍,犹豫了再三之后迅速把荷包揣到怀里,轻声附在魏桐耳边说道:“听说闻喜是什么细作,福贵是在来人逮闻喜的时候反抗了,应该没死被挪到生病的太监常被挪去的那块了。”说完之后小太监立刻便甩身离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细作?魏桐微微抿了抿嘴,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怪不得不管是魏桐这个御前太监的招牌也一点也不管用了。然而......魏桐的拳头狠狠地砸到了宫墙上,这让他怎么相信?那个温和如水,但笑不语的闻喜,会是细作?什么人的细作?
魏桐心里虽然杂乱无章,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头绪,但是日头不早,康熙已经快要回来了。魏桐只能够先赶回去,一整日下来,魏桐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好不容易挨到了时辰,换完班之后整个人正打算大步往外走,被赵河一手拉住了,他神色严肃,看了魏桐许久,深深呼了口气才说道:“你那个朋友,瘦弱的那个,已经去了尚方院,你捞不出来的。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不然你会后悔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被冤枉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跟当初的他们那样幸运。
赵河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是因为魏桐是他的朋友,他才会这么帮他探听,劝慰他。然而魏桐摇摇头,扯开赵河拉着他的手,“赵河,多谢了,然而不去的话,我才会后悔。”然而那两个人也是他的朋友,魏桐不能够丢开不管。
寻到那处破落院子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刻,红色的光线散落在每一处,虽然光色温和,然而颜色十分刺眼,让魏桐的心情有些浮躁。跨进去的时候,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拦了一下,魏桐手里已经熟练地塞了东西过去,等脸色松和了,才轻声询问今日此处送来了几个。
“东边来了两个伤寒的,西边来了三个伤势过重怕是熬不过去的。”小太监摸着胸口处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许多。
“那劳烦你,我想去西边看看。”
魏桐顺着一个个摸过去,在一个大屋子里头发现了福贵。整个屋子都充彻着血腥味,虽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上药或者绷带,但是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却不绝如缕,一点点缠绕在人的心上,只觉得沉重不已。
魏桐在那破落处蹲了下来,原本闭着眼睛的福贵登时睁开了眼睛,看到魏桐来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看不清楚的神色,“你来了......呵,这个时候,也只会是你过来。”他的声音倒是平静,没有什么波动。
从怀里掏出了预备着的金疮药,魏桐正打算给福贵上药,福贵却勉强着抬起手来拒绝了他:“不用了,魏桐。”
“你身上的伤势这么重,不上药你熬不过去,你忘了闻喜了吗?”魏桐立刻怒了,顾忌着环境才压低了声音。福贵身上的伤势极为严重,有好几处都露出了白骨,翻开来的肉丝带着不详的暗红色,便是连脸上都有大块的青肿。
福贵怔怔看着魏桐少有的神色,摇摇头,勉强着自己坐了起来,全然不顾又崩裂开来的伤口,他哑着声音说:“正是因为闻喜,所以我也不需要活着了。”
“魏桐,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当你调出去清宁宫的时候,闻喜会跟着你一起调出去?为什么你算谎报了一些消息,但是刘成却什么都没发现?为什么你偷了账本,明明首尾都处理好了,但是最后刘成的矛头依旧指向你!难道你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福贵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一大段话,说完之后整个人都咳嗽起来,越咳嗽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看着那嘴角血液破碎的内脏,魏桐没有任何动作。
那鲜红的血液多熟悉......不久之前,他也曾这样剧烈地咳嗽,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液。如果没有太医的医治,福贵是活不下的。
那声声低哑嘶扯的质问在魏桐耳边回荡,他木着脸说道:“所以,福贵,你想说些什么?”
“闻喜是刘成的人,被带走的下场会是什么你也清楚,他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刚才那一段话似乎耗费了福贵的全身力量,他整个人无力地靠着身后灰白的墙壁,眼睛放空,怔怔看着魏桐身后的虚空说道,魏桐都能看到生机在他身上不断流失。
“魏桐,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不要把我们当做朋友,走,这皇宫,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相信的,走吧......”福贵喃喃说道,声音渐渐暗哑下去。
魏桐一脚深一角浅从屋内出来,整个人的神色跟进去之前截然不同,脸上甚至能看得出淡淡的灰败。守门的小太监看过太多人这样那样的情绪了,看了一眼整个人缩回去阴凉的地方,虽然只是初夏,却已经燥热上心了。
赵河看着回来的魏桐,整个**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拉着魏桐去吃饭,逼着他吃了两大碗白米饭之后才算罢休。
回来之后,他整个人躺倒在床上,不过一会儿很快睡着了。
魏桐在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看着天花板许久,整个人都没什么动静,连玄叫唤他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玄当即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小柯,让小柯把屏风撤掉,小柯漂浮在中间,纠结着看着魏桐,又看了一脸严肃的玄,磨磨蹭蹭地飘到了屏风上,随着屏风一起消失了。
桐桐不要生他的气呜呜呜……
魏桐直到整个人被扶起来的时候,才定眼看到了站在床边的玄,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屏风的位置,然后抬眼看着虽然无甚表情,但是深邃漆黑的眼眸中却带着担忧的玄,许久才深深吐了口气,整个人半靠在他身上。玄索性上/床,坐在了魏桐旁边,两个人这么相互靠坐着。
“怎么觉得你最近多灾多难?”玄的声音淡淡地透过魏桐的耳膜,他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是我多灾多难,到底是我太天真了。”
只不过是一个奴才,只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他之前从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康熙另眼相待,他现在早已经死了。
福贵跟他讲了很多东西,从始自终,他都知道闻喜的事情,两个人的感情是真,对魏桐的友情是真,对他的出卖也是真。
“魏桐,不要费心思救我,不值当。闻喜死了,我不会独活。这些好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在后宫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外人看着你肃穆,谁会知道你内在柔和,不要,不要再在别人面前露出来了。”最后的话语,福贵带着淡淡的叹息,与每一次他担心魏桐时说的话一般无二。
魏桐离开的时候,沉默地把药都留在了那里,却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去了。
玄不知道魏桐发生了什么事情,魏桐虽然在外在内看起来不太一样,但是玄知道魏桐在梦境中更加鲜活,他极少,极少有这么失落的时候,除了当初魏宁……
玄的眼眸微沉,知道了魏桐这般的原因。如果不是魏宁,那只有他那朋友了……
“那为你那么多看法所折服的我,是愚蠢。”玄的手握住了魏桐冰凉的手,不知道是梦境中如此,还是真的如实反映了魏桐现在的心境。两双手交握在一起,玄来来回回摩挲着,让手指慢慢恢复了熟悉的热度。
魏桐叹息道:“我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优秀。”
“何处之巨人?即便如此,没有经过揣摩,你能如此明白清晰地与我辩驳?凤之,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看轻你自己!”玄的话到最后已经有些淡淡的发怒。
“我错了。”魏桐把脸半埋在玄的肩膀上,隔了许久说了这句话。
“不要消沉,凤之,柔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淡淡的话语中带着不能否认的担忧,让魏桐重新又抬起头来。
“我知心的朋友只有你一个,然而身边还是有三两好友。只不过今日受了些打击,实在是丢人,如此软弱我自己也看不下去。”魏桐离开玄,站起身来,骤然脱离的温度让玄觉得有些冷,手下意识捉握了一下,想把魏桐拉回来。
魏桐没注意到背后的动作,轻声跟玄解释今日发生了何事,而在说出来之后,魏桐觉得心上的大石块松动了一下,的确是轻松了一些。
玄也随之站起身来,在路过魏桐的时候随手牵起他的袖子,拉着他在屋内走了一遭,声音平静悠远:“你待人真诚,处事大方,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我可是担心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