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轻轻一点,点亮我码字的人生,支持数字,支持正版,跪求订阅。)
朱厚熜正在侧头回去和身后的张居正大发宏论,突然.一个人影一下子窜到他的面前,把一左一右护卫圣驾的杨尚贤和高振东两人吓了一跳,身形一动,挡在了朱厚熜的面前,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朱厚熜回过头来,看见来人是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手提着一个大竹篮,一手举着一只莲花灯,显然是想兜揽生意,大概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被两位彪形大汉的一声断喝给吓住了,面色惨白,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满地瞪了杨尚贤和高振东一眼,和颜悦色地对那位小姑娘说:“不要怕,有什么事吗?”
那位小姑娘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莲花灯递了上来,说:“老……老爷,买灯吗?”
杨尚贤尽管知道皇上最讨厌自己这样紧张,但职责所系,他也不敢大意,挥挥手:“去去去,女子才放灯,我们都是男子,谁要你的灯!”
那个姑娘虽说年纪小,但想必早早就在扬州城里讨生活,已从几人的神态言语之中猜出谁是主人谁是奴仆,也就不再害怕,伶牙俐齿地反驳道:“谁说男子就不能买灯了?琼花观巷里的那些头牌红姐姐们都不是自己买灯,有好多老爷、公子都抢着帮她们买灯来放的。”
不用说,那个小姑娘所说的“琼花观巷”跟南京秦淮河畔的旧院一样,一定是青楼楚馆的汇聚之地,那里的名妓的确不用自己买灯来放,自然有那些章台走马、追香逐色之徒抢着给她们献殷勤。朱厚熜觉得这个小姑娘跟他原来的那个时空那些卖花的小姑娘一样机灵可爱,便笑着打趣她说:“呵呵,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去琼花观巷那里兜揽生意?”
那个小姑娘委屈地说:“那里被城北的人给霸占了,不许别的人去……”
说着,她又用满眼希冀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大老爷”,说:“老爷,我娘病了,急等着钱抓药,你买两盏灯吧!”
至于那个小姑娘说的是真是假也都无所谓了,朱厚熜乐呵呵地说:“难得你年纪这么小,还如此懂事,知道孝敬父母。好好好,你这里有多少盏灯?我全买了。”
那个小姑娘惊喜万分,却又似乎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好运气一般,说:“真的吗?”
杨尚贤觉得身边游人如梭,皇上在一处停留太久十分不妥,恨不得赶紧打发走了这个小姑娘,忙又喝道:“大胆!我家老爷说话,你还敢怀疑!多少银子,我家老爷全买了!”
那个小姑娘只顾着高兴,也不怕他横眉冷对的样子,仍望着朱厚熜说:“我出门带了一百盏,卖了三十八盏,还剩有六十二盏。一钱银子一盏,一共是……”
显然一时还算不过来,杨尚贤不耐烦了,劈手夺过她的花篮,从怀里掏出一锭约莫十两重的一块银锭塞在她的手里:“去去去,花灯我们买了!”
接着,又对朱厚熜说:“老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
见识过那个时空小乞丐讨钱一拥而上的架势,又看见周围已有其他卖花灯的小孩子凑了过来,朱厚熜立刻意识到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便笑着对那位小姑娘说:“好了,你快些回家给你娘亲抓药去吧。”
“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那个小姑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银锭,给朱厚熜深深鞠了个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杨尚贤一瞪眼给吓坏了,转身就跑。
“哎,慢一点,当心摔着!”朱厚熜冲着小姑娘的背影喊了一声,回过身去,把手中的洒金折扇猛地一合,冲着杨尚贤呵斥道:“韶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堂堂扬州一府治所,莫非治安状况就这么差?莫非我这个……哦,这个王先生就这么不堪,大明朝的百姓都要杀我而后快?”
“老爷……”
杨尚贤刚要开口辩白,朱厚熜又恶狠狠地说道:“我终日疲累烦心,忙得跟个转磨的骡子一般,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走出来,在市井民间吸上一点人间烟火之气。谁曾想,好好的兴致,却都被你给败了!这次说过,下次再敢这样小题大做,你就带着你的那些人都给我滚回馆驿去!”
正在发着牢骚,突然前面一阵喧闹,一个淫亵的声音叫着:“小娘子长的真俊啊!跟你大爷回去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嘿嘿嘿嘿嘿……”
朱厚熜一怔:怎么回事?当街强抢民女?刚说了大明朝的治安状况没这么差,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也顾不上再教训杨尚贤,甩开大步就朝前走。
“老爷、老爷……”杨尚贤叫了两声,见皇上充耳不闻仍在疾步朝前走,急得一跺脚,跟着高振东就冲了上去。
朱厚熜到了近前,才看见一帮油头粉面的年轻小伙子,一个个打扮得花里胡哨,有的摇着折扇,有的托着鸟笼,正在那里围着两位年轻女子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被他们围在当中的那两位女子,一个大概只有十三四岁,长着一张苹果样子的圆脸,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丫环;另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穿着一袭西洋红夏布短衫,退红衬里,下身穿一条白色百褶裙,手里拿着一柄生绡白团扇,遮住了大半边脸庞,只能看见她皮肤白皙,体态婀娜,到底什么模样却看不到。看穿着打扮,既不象是缙绅之家的小姐,却又不象是寻常人家的小家碧玉。不过,更让朱厚熜啧啧称奇的是,那一主一仆两位女子并不慌张,尤其是那名年长女子没有被手中团扇遮住的那双眼睛,却是难得的晶莹闪亮,此刻还毫不畏惧地扫视着那群围着自己调笑的浪荡男子,浑然没有一般的女子被纨绔子弟缠住无法脱身而担心害怕的样子。
在那个时空看过不少古装剧,朱厚熜一看那些男子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都是些市井里游手好闲、四处厮混的浪荡无赖子弟,终日闲得发慌,经常成群结队到处转悠。碰上有点姿色的年轻女子,便一窝蜂地追着不放,评头论足、疯言疯语,甚至调戏侮辱。七夕盂兰节,全城的女子几乎都要出来游玩,正是他们趁机揩油吃豆腐的大好时机。
不过,这些小混混坏也坏不到那里去,除了过一过眼瘾和嘴瘾之外,顶多能干出一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勾当,大概还不敢肆无忌惮地当街强抢民女。遇到这样的有色心无色胆的家伙,让玩兴大起,一心想要演一出惩恶除霸、英雄救美好戏的朱厚熜不免有些失望。
被人围在大街上,那位主人模样的女子并未露出半分羞怯之色,那个小丫环却仿佛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见到周围有人聚拢了过来,增添了许多勇气,就拉着主子的衣袖,说:“阿娘,我们快些回去吧。”
从那个丫环的口音中,朱厚熜分明能听得出来,正是前些日子在苏州时,经常听到的那种即便骂人也跟唱歌一样,十分好听的苏白。
在苏州游逛了好几天,以前那种让朱厚熜听起来如同外语一般的吴越软语,如今也能听得懂大致意思了,听到那个小丫环的话,他不由得一怔:看那女子年纪或许还不到二十,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张居正此刻已经跟了上来,悄声说:“先生,那位女子绝非良善之辈,应付这种事情游刃有余,我们还是走吧。”
朱厚熜又是一愣,低声问道:“你怎么断定她不是良善之辈?”
张居正说:“江南习俗,秦楼楚馆中的丫环小厮将自家主人称为阿娘……”
果然,那伙浪荡无赖子弟哄笑起来:“嘿嘿,难怪生的这副好模样,原来竟是苏州来的小娘子!”
“苏州受了灾,生意一定不好做了,不如就留在我们扬州,哥哥夜夜捧你的场!”
“说的好!不管你投在哪家园子里,有我们这些个好哥哥捧场,不但能在扬州站住脚,过不了几时,还能挂头牌呢!”
杨尚贤也凑了过来,低声说:“老爷,看来张先生说的不错,那位女子既然是烟花女子,那些浪荡无赖定也讨不到好去。此地人多嘴杂,我们还是走吧!”
朱厚熜笑道:“反正我们只是出来闲逛,就当是看热闹好了。说起来,这种市井闹剧,我可是从未看过啊!”
张居正、杨尚贤等人差点晕倒在地:看热闹?堂堂大明天子,九五至尊,混迹市井街头看热闹?若是传了出去,岂不闹出天大的笑话?
他们忍不住偷眼看看朱厚熜,却发现朱厚熜果然兴致盎然地在“看热闹”,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的光芒。几人心中同时泛起一个疑问:这还是那位议政之时严肃端庄、冷面如霜的皇上吗?
那位女子凑在自己的小丫环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那个小丫环立刻大声对众人说:“你们弗要吵,我阿娘有话要说!”
那伙浪荡无赖子弟大概只顾着调笑,小丫环连着叫了几声,他们才听清楚了,大概没有想到那位女子如此大胆,被他们缠住还敢答话,倒觉得有些意外,哄笑声渐渐停了。包括朱厚熜在内,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想听听那位女子说些什么,就都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