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禁的生涯,枯燥而又孤寂,就算是有三个人在一起,可也常常是你看我,我看他,久久的无语。
转眼已是三伏长夏,《南山集》案也已尘埃落定,康熙对此案可说是快刀斩乱麻,因为由不得他不快,此案若再拖下去,将象滚雪球一个的牵连越来越大,而偏偏太子之前将此案编织的天衣无缝,在罪证确着之下,朝堂上又是一片支持太子的声间,康熙便只能顺势而为了,因此,便以雷霆手段,先是圈禁的朝中争颇多的十一皇子,然后定了戴名世的罪,至于其他的如汪绎一流仅做了贬斥和罚俸,轻轻的带过了。
太子虽有不甘心,却也知这次事件已上皇上不快,而八爷,如愿以偿的掌控了苏州的布坊业,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苏州的张家在没有十一阿哥的靠山下,为了生存,只能依附于八爷,而尤家,尤家的三爷和尤云鄂带着尤家大半积蓄去了海外,剩下的被抓的被抓,查封的查封,可以说,尤家是这次南山案最大的迁连者,百年尤家的就这么烟消云散在一场别有用心的斗争里面。
戴名世最后并没有如历史般斩首,而是被流入宁古塔,文茜常常苦涩的想,斩首,多痛快,死者死了,还带着一种轰轰烈烈的悲壮,而这流放为奴的生涯对一个文人来说,不但是肉体的折磨,更是一种让人十分痛苦的精神折磨。
这天午时,知了在路边的树上‘知啊。知啊’的叫着,太阳更是直咧咧的逼人,整个街上,行人稀疏。
文茜提着几贴黄纸包着的中药从药堂里出来,外面的太阳晃得她一阵眼花,不由的用手挡了挡,被圈禁的日子里,她只有抓药的时候才能出来,还是限定时辰的。
然而她刚出药堂,便看到几根绳子串着一队犯人,今天凑巧了,正好碰到被流放的犯人起程前往宁古塔。
戴名世走在最前头,也最显眼,因为他是唯一带枷的,而他身边跟着除了官差外,还有那个叫杨千木,他牵着一头小毛驴紧紧的跟在队伍边上。
这人文茜本来不认识,只是当初,这人曾半夜潜进十一阿哥府,送来戴名世的书信,这时,文茜才知道他就是杨千木,那个历史上,帮戴名世收尸的人。
这杨千木不愧有义士之称,在知道戴名世被流放后,竟要一路随行。
即然正巧碰到,文茜便在路边的酒家买了一壶酒,借了只小碗,走到队伍前面,倒了一碗酒,递给走在前面的戴名世:“戴先生,文茜敬你一碗酒,此去关山重重,路途艰险,愿多珍重。”
说着,文茜便将那碗凑到戴名世的嘴边,戴名世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干,然后大舒一口气道:“多谢。”
文茜点点头,在转身之际,又掏出身上的两小包伤药,递给一边的杨千木:“杨义士,这是些上好的伤药,你带上,一路上用得着的。”
“快走。。。快。。。”一边的官差呦喝着,队伍又开始前行,杨千木接过药,扬了扬手,便牵着小毛驴跟了上去。
一阵阵呜咽和拉泣,哀号自队伍中传出,这队几十人的流放队伍里面,有老人,有小孩,有翩翩才子,亦有窈窕佳人,所谓南国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辽阳,多少人,就是以这种方式,在那苦寒之地扎下了根。
看着队伍渐渐的走远,而让文茜感到讽刺的是,那队伍最后面的犯人居然是赵二,妄想着升官发败,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同样被流放了,真是讽刺。
提着药,回到宗人府圈禁的小院子,外面是一片夏绿繁茂,而这里的以,却是一如冬天般的青灰。
因为碰到戴名世一行,文茜回来迟了一点点,得了门子狠狠的几个白眼,若是一般人怕是要惹一顿好打,好在总归是皇子侧福晋,虽说落魄了,但谁又能弄清什么时候又得意了,所以那门子也就嘀咕了几句了事。
进了小小的院子,四周全是高墙,很有点象天井的样式。
一进院子,文茜便听十一阿哥似乎在和谁谈着话,她便侧耳听了句,那个声音十分的熟悉,熟悉到文茜有些不敢相信,就那么提着药包站在进屋的阶梯前。
雅娜正凉着衣服,看到文茜傻傻的站在那里,便有些好笑的走过来道:“文茜,怎么,傻啦,快进去吧,你哥哥来看你了。”说着,雅娜便在文茜背后推了一把。
是哥哥,是文礼的声音,纳喇家虽是文茜娘家,可没有文礼一家在,那感觉总是隔了那么一层。
被雅娜推了两步,文茜便顺势了进屋,说话的两人同时转过脸来,果然是文礼,文茜一脸的惊喜,文礼脸上也有些激动。但还是压抑着向文茜行了礼。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妹,何须多礼,来,我有些累了,文茜扶我进去休息一会儿,再出来陪你哥好好聊聊,你们兄妹也二年多没见了吧。”十一阿哥站起来拍拍文礼的肩道。
“嗯。。。”文茜应声,然后扶着十一阿哥进屋里休息,一张简单的床,一张桌子,一张凳,除些之外,竟别无他物,一屋子显得特别空旷,这种空旷,每每看着文茜就不由的有些心酸,从小就锦衣玉食的皇子,又何曾经历过这些,表面上十一阿哥总是淡然微笑,可每每晚上,那院中,孤立,欣长的身影才能让文茜感到他心的的痛苦。
伺候着十一阿哥躺下,看他闭上眼睛,文茜才出去,那眼便不由的有些红红的。
文礼见文茜出来,正要说话,文茜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十一阿哥浅眠的很。
带着文礼到了一边的小厨房,这个小厨房本来是没有的,后来是由于十一阿哥的病,每天都要熬药,才特意划拨过来。
“哥哥,好久不见了,嫂嫂,文佑,还有两个小家伙都还好吧?”文茜边问,边给小炉子生火,药抓来,得赶快熬,十一阿哥现在就是一个药罐子,每天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都好,小文佑现在可长高了不少,我来的时候还吵着要一起来,只是这里实在不方便,便没带他来,珠玛和两个小家伙也好,只是珠玛的父亲费扬古大人病逝了,我们这回是回来奔丧的,没想到还没到京,就听说了十一阿哥的事,你嫂嫂急的都快拿鞭子抽人了。”文礼道,看着文茜利索的生着火,想着以前,这个妹妹每回生火都能弄得一脸一手都是黑灰,而现在却是这么熟溜,心中却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心疼。
“呵呵,嫂嫂还是这么爽快。”文茜笑道,用手指拨过额前散落的手发,然后将药罐子兑了水放在炉子上,这才同文礼坐下好好聊聊。
“小茜,瘦了,不过却成熟,吃了不少苦吧。”文礼有些唏嘘的道。
“没呢,十一阿哥府里哪能让我受得着苦,一直都是大家侍候着,我都快成肥肥的米虫了,至于这里,这些我以前都是做惯了的,你看看人家福晋,如今也还得自个儿洗着衣服呢。”透过窗户,文茜看着雅娜正晾着衣服,有些感慨的道。
“我听十三阿哥说,皇上本来不会如此严历处罪十一爷,只是当时朝堂上都拿大清学社的社员做文章,十一爷只要说出他们在哪里,皇上便会网开一面,责备几句,最多,也就圈禁在府里思过罢了,只是十一爷硬是不说,才惹恼了皇上,落得如今这个境地,我就不明白了,为了那些个酸儒文人,值得吗,你得好好劝他。”文礼有些疑惑的道。
“哥哥,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十一爷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欲栽大木柱长天,这些人,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可在十一爷的眼里,便是未来的大木。”说实话,文茜不止一次的劝十一阿哥,放下一切,好好的过日子,可这些话十一阿哥是听不进去的,他近乎以一种先知的方式在为大清的未来补漏,但未来真能改变吗?文茜心里真没底,比如这回,她千方百计的想改变戴名世的命运,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是改变了一点点,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以另外一种不同的方式触发。
文礼告辞了,接下来几天,他和十三阿哥邀了些同僚,想为十一阿哥求请,却被十一阿哥据绝了,他的罪名之一就是结党,若是许多官员在朝堂上为他求请,那在皇上的眼里,就坐实的结党的罪名。
文礼同十三阿哥等人奔波了一些时日,却是没任何结果,再加上奔丧结束,文礼只得回到任上去。
圈禁的时间过的很慢,但也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冬天的到来,宗人府的小院已是白皑皑的一片,外面不时传来鞭炮声,估计是奈不住兴子的孩童,虽未到新年,却先放一把过瘾。
明天就是皇家祭祖的日子,可十一阿哥就象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此刻他坐在门口,对着小院中厚厚的白雪,眼神却很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文茜拿了一件大衣过来,轻轻的给他披上,可他却毫无所觉,脸上的表情时而皱眉,时而又很坚定,似乎正在考虑一件生死悠关的大事。
文茜轻轻的叹气,眼中也溢着水气,十一阿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昨晚上又咯了几口血:“爷,进屋吧,外面冷。”文茜轻声道。
十一阿哥看了文茜一眼,淡笑了一下,摇摇头。
正在这时,宗人府的老宗正匆匆的进来,一进门就喊:“皇上到了,快接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