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眼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哀愁在吞噬。
“你放心,我不会见他的。”
“这辈子,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你赶快醒来,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说不定我接受你了。”
“……”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苏绵每天和他说话,成了一种习惯。只是无论她说什么,床上的男人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杨子豪,这辈子真的注定要为她牺牲了么!
当阳光再次升起的时候,陆虞城的手下来了,出动了好一些人,名贵的豪车停满了苏大夫家外的空地里。
许默让人把熟睡着的陆虞城抬上车后座,在朱村诊所张望了一圈,嘿,他们在楼下动静闹的大,怎么楼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泽背着一个书包,穿着翻领的T恤,干干净净,有模有样的,大概是准备上学去了。
许默笑嘻嘻的问:“小朋友,你妈妈呢?我们要走了,你看,帮我们喊一声吧。”
小泽再度以一副少年老成的口气说道:“我妈帮我爸喂饭呢,你们有事跟我说,一样的。”
许默发现,这孩子真的还挺有意思的,大概女人在年纪小的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聪明伶俐一点的吧。
“小朋友,叔叔昨天还没给你妈妈手术费呢,有劳你,把你妈妈叫来,我想当面感谢她。”
许默揉了揉小泽的脑袋,却被对方给溜掉了。
一眨眼,小泽反而离的他远远的,一本正经的道:“不用了,叔叔,我妈叮嘱过我,手术费的话,你们看着给,交给我就成,我会转交的。另外,你们赶紧走吧,我们村子小,供不起你们这些大人物……”
“你这孩子……”
许默怎么觉着小泽对他挺有敌意的啊,昨天不是好好的么。仔细一想,如果没有大人教过,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世故的话呢。
于是,许默释然了。
他取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了小泽:“不管怎么说,小朋友,谢谢你和你妈妈,以及你们村子里昨天晚上的几个年轻人,我们陆总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叔叔,小心牛皮吹破天了哦。”
小泽拿着支票,月亮般的眼睛在上面盯了老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几个字,就看到一,还有很多零,到底是多少钱呢……唉……
他纠结了一会儿,小胳膊小腿跑回了诊所里。
许默看了几眼后,见附近没什么人,觉得苏大夫的话不无道理,民风淳朴的小地方,他们又是搞枪战又是中子弹的,确实给人家带来了麻烦,不如早点离开,万一梁辉那只疯狗乱咬人怎么办呢。
他钻入后座,命令道:“出发吧。”
二楼窗口。
一道清瘦的影子久久的伫立在白色的纱窗后。
她的容貌若影若现,浓浓的哀愁从眉心间涌了上来,忽地,随着一辆辆汽车的绝尘而去,渐渐的飘散而去。
小泽进房间的时候,正好把手里的支票递给苏绵,却听她焦急道:“小泽,你今天不用去上学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离开村子。”
“离开?为什么啊妈?”
小泽满是不解和诧异。
面对孩子的质疑,俯身半蹲着的苏绵沉默了,她的眉心一阵发紧后,复神情严肃的松开:“小泽,你爸的病我们带他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好。”
“真的吗?”
小泽年纪虽小,却有一颗通透的心。
他直白的说道:“妈,你确定不是因为早上我打发掉的那几个叔叔吗?”
小泽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把漂亮叔叔给想起来。
苏绵心中喟然一叹,眸光微闪,想不到小泽竟如此敏感。她眼眸一错,轻缓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徐徐道:“不是那样的,其实我一个月前就想好了,把这间诊所给盘掉,总让他躺在这里,永远不会好,附近市里有脑科的专家会过来,我们带他过去……”
她觉得,不算是逃避吧。
而且,昨天许默并没有认出来。
这半年,她的变化挺大的,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吧。
“好,妈,我现在去叫朱二叔,帮我们搬东西。”
小泽很快就被说服了,热情高涨,一溜烟跑开了。
苏绵起先犹豫着是否喊住小泽,因为告诉朱二哥的话,朱二哥对她的态度毕竟……后来想想算了,一会儿她一个人也搬不动杨子豪啊,乡里乡亲的总归是相互帮衬点的。
说起来,她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村里义务提供的。
住了半年,其实她是舍不得的。
不过,连心爱的人都舍得了,往深里想想,也就没那么惆怅了。
天下本来就无不散之宴席。
后来,他们在离开朱村之后,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说是小意外,还是比较让苏绵头疼的,朱二哥本来是开车送他们搬家,一送,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不掉,二十八岁的大龄男青年,非赖上苏绵,说是以后就跟着了,当杂工也成。
省道高速公路上。
眼见着快出了黎川的地界,他们去了市里的医院做了检查,过会儿到了机场就可以出发了。
许默如是打算着,陆虞城在此时幽幽转醒来。
“尹流苏呢,她在哪里?”
一听陆总这云山雾罩的声音,许默直想抹汗,凌晨的时候闹了闹,这会儿又来了。
“陆总,没有尹流苏,您现在还没清醒吗?”
“停车!”
陆虞城推开许默,眸光瞬间变得凌厉而阴鸷,大声喝道。
一说话,反而又咳嗽起来了。
“陆总,高速停不了。”司机无奈的道。
“最近的出口,调头,马上回给我取子弹的那家诊所!”
陆虞城的气息虽谈不上中气十足,虚弱中自带一股威严。
别说是司机,就连许默都不敢轻易的在老虎头上撩胡须。
“陆总,你明明知道……”
许默欲言又止,眼中晦涩难当,谁都知道尹流苏死的事实,那么高的山崖,那么湍急的河流,必死无疑啊。
“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她还活着,她的手她的味道我不会弄错的!”
陆虞城星眸中仿佛有一抹亮光,刺眼无比。整个人坚定,鲜活,好像一具腐朽的尸体重新活了过来。
许默喃喃:“好,陆总,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即便是失望而归,总比遗憾来的好。
虽然,许默一直觉得希望很渺茫。
陆虞城让许默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全部说了一遍,他的眸色却越来越暗。
许默娓娓道来:“整间诊所里只有一个女大夫,不过她姓苏,叫苏绵,年纪看着比较年轻,但是已经结婚了,有一个植物人的丈夫,还有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巴拉巴拉……”
“她的身高,样貌,口音,孩子长得像她吗?”
“身高,一米六五以上一米七不到的样子,偏瘦。样貌,她当时戴着口罩,没看清楚,反正是短发,很干练的样子,都是普通话听不出什么口音。那个孩子骄叫小泽,皮肤黑黑的,和苏大夫应该不怎么像,估计是像爸……”
回答完,许默暗诧:“陆总,你不是怀疑苏大夫是夫人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陆虞城意味深长的说道,可许默分明听出了他语气中激动的部分。
如今许默倒是懊恼了,细细想来苏大夫和尹流苏有许多相像的地方,妇科,也精通外科,医术有些杂,否则,怎么随随便便的小诊所里,就有这么一个连子弹都会取,而且手法娴熟的医生呢。
昨天晚上他看一眼苏大夫的脸就好了!
在许默的捶胸顿足间,以及陆虞城的心急如焚下,两小时后,他们重新返回到了朱村,这一来一去就是四个小时。
对陆虞城来说,简直太漫长了。
分分秒秒都是一种折磨。
到了朱村诊所,许默急急忙忙的下车,“陆总,你的身体不能动,如果苏大夫是尹流苏,我保证给你带过来。”
陆虞城没有反对,唇瓣紧抿着,暗沉的眸光仰视着整栋朱村诊所的楼房,一点的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许默逮到了一个白褂子的中年男大夫,有些古怪的问:“您好,请问苏绵苏大夫在吗,我找她有点急事。”
“小苏啊,你们来晚了,他们一家子刚刚搬走没个半小时。”
“什么?”
许默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他取出手机,把尹流苏的照片递给中年大夫看,双手竟是不由自主的在颤抖:“叔,您能给我认一下,这个女的看着熟吗?”
对方犹豫了会儿,恍然大悟:“可不是小苏,就是头发长了点,眼睛鼻子和下巴,很像的,我早就觉得她不是乡下人来着。”
许默的心被重重的激荡着,他强压发颤的震惊,问:“叔,苏大夫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您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啊。”
中年大夫一瞧,这个年轻人简直都要哭了,不由得心软道:“听说给她丈夫去市里看病了。”
“谢谢叔!”
许默激动得热泪盈眶,到了陆总这里汇报,满脸的愧疚,羞愤。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陆总,等找到夫人之后,你打我,骂我都成!”
陆虞城眸光越发幽深了,他重咳了几声后,忽地想到什么,“半个小时?刚刚我们在路口是不是遇到过一辆半旧的面包车,上面是不是架着一些家具,还有一个氧气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