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件喜事一闹,钟庆春的心情好了些许,可是想起采蓉的婚事,又少不得还要再费心挑拣人选,原以为青芙能在身边多留两年,可如今瞧着,怕是连贴身丫头都要重新栽培起来。
想到这儿她吩咐道:“青芙,你去把贵叔请进来,昨个儿的事不知道问得如何,我另有旁的事问他。”
不多时,林贵就已经在外间候着,钟庆春出去受了礼就忙赐座道:“贵叔坐下说话。”
“多谢姑娘。”
“昨个儿的车夫跟小厮可审过了?”钟庆春上来先问要紧事。
“已经审过了,那车夫是家里几代的家生子,知根知底,也着实不知道内情,昨个儿被吓坏了,也受了伤,老奴来回审了几次,说辞都一模一样,想来是没有干系的。”林贵一五一十地回禀道,“那小厮是前几年买进来的,刚一上刑就全招了,说是为了贪图银子,别人只让他绕路,没说会有这么大的阵势,他当时也吓得腿软,路上本就想找机会溜走,但是被大理寺的差爷看得紧,这才只得一路跟着回来。”
“可说了是什么人做得?”钟庆春心里最惦记的是这件事,不然只抓住一个小厮,便是打死了又能有什么用处,到底还是个断了的线团,大头压根儿都没拽出来。
林贵遗憾地摇摇头,他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关键,所以昨个儿审了一宿,那小厮被打得厥过去好几次,却翻来覆去都是这样的说辞,想要藏私怕是不能。
“回姑娘的话,那小厮也不过是个眼浅贪财的,老奴昨个儿审了一夜,知道的早吐了个干净,怕是当真断了这条线。”
“跟他接洽的是什么人?总的有个碰头的吧?”钟庆春虽然早就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做这行的,都是通过中人互相接洽,鲜少有用自己人的,这行的中人行踪诡秘且大多有背景靠山,而且谁也不敢保自己会不会有天求到他们头上,极少又能从他们手里得到消息的。”贵叔知道钟庆春不懂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便简略地介绍了一下。
“原来如此。”钟庆春虽然没接触过,但是听得贵叔这几句话,也猜出了个大概,心知此番只能不了了之,心下怒火着实难耐,恨声道,“既然如此就把人拉到园子门口杖毙,着下人们都去看着,以后谁再敢背主求荣,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林贵丝毫不以为奇,微微躬身应了,等着钟庆春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贵叔,如今家里能给我做陪嫁带走的都有几房人口?有哪些庄子、铺子,娘的嫁妆这边我这几日已经大致理清,可爹那边的我一直都还未过问。”钟庆春处置过小厮,又把话题转到最近迫在眉睫的备嫁事宜上。
“当年老夫人的陪嫁一共四房,除了老奴一家,还有李家、潘家和汪家。”林贵跟着钟永森十几年也不是白做的,说起这些都是信手拈来,“如今老奴一家跟着太太和姑娘在府内外做事,李家现在当家的是李全,潘家当家的是潘良,李家管着京郊的庄子田产,潘家管着南边儿的庄子田产,汪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汪洪,管着夫人留下的三处铺面。”
“这几个人,品行如何?”这些都是钟庆春没接触过的,以前都是钟永森在打理,如今只能先问问贵叔的看法。
“当年自然都是老夫人手下得力也忠心的,可是俗话说,看人得三百六十日地看,少一日都不行,老夫人过世多年,如今老爷也过世,人心隔肚皮,老奴也不敢打包票。”
钟庆春听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暗自思量,林贵这话表面看说得很是谨慎,句句在理又不给他自己惹祸上身,可按照钟庆春对他的信任程度,却觉得他话里似乎透露着别的什么信息。
“等娘搬到庄子上以后,贵叔把人都叫来,各个铺子的二掌柜也都一起,把今年的账册都一并带来,我亲自见见再做考量。”
“是!”林贵极少多话,问什么答什么,从不对上头的命令多加置喙。
“我房里有个丫头,我打算给她挑个人家,是个读书识字还会算账的,我想挑个铺子里能当用的人,最好忠厚老实,却也不能太笨,贵叔可有好的人选?现下身份没什么所谓,只要能当得起抬举就行。”钟庆春心里还惦记着采蓉的婚事,正事说罢就立刻提了这事儿。
林贵这回低头思忖了半晌,才略有些犹豫地说:“姑娘说得人选,老奴倒是想起一个,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合姑娘的心意。”
“此处也无外人,贵叔说来听听无妨。”钟庆春笑着道,“这是咱们自家私下说话儿,成不成的也不会给外人知道了去。”
“若说这人,姑娘应该也识得,是以前一直跟着老爷的安兴,他今年二十有二,年岁与采蓉姑娘相当,人长得也十分周正,从十几岁跟着老爷身边做小厮,识字算账自不在话下,是个外圆内方的人,这么多年忠心自不必说,也是个当得起大用的。”林贵对安兴满口的赞誉,似乎对他着实看好。
“我记得爹身边跟着的,还有一个叫古烟的?”钟庆春略微回忆了一下,当初钟永森身边是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厮。
“是,古烟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以前是在外伺候老爷起居饮食的,忠心毋庸置疑,不过却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做事死板更认死理儿,当不起姑娘的抬举,怕是当不起姑娘的抬举。”林贵对这两个人最是熟悉,说是同自家的儿子一般也不为过,所以对二人的脾气秉性也如数家珍。
“资质如何不要紧,最难得忠心二字。”钟庆春闻言心下有数,“父亲过世之后,这二人如今在做什么?我一直都没顾得上过问,如今想来着实疏忽了。”
“因着一直都没差事,老奴将他二人暂时安置在老爷给姑娘置办的宅子内,毕竟有些古玩摆设,总得有人照看才好。”林贵当初去见钟庆春之前,就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便早早地先把这两个人安置了出去,万幸房契地契都安全地交到齐家老太太手里,他是离开齐家后才被人劫持,不然大房的损失就要大得多了。
“我年轻不经事,多亏了贵叔在外面周全。”钟庆春听过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思虑不周,只顾着家里的这摊子事儿,却疏忽了外面,若不是如今备嫁,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到。
“大姑娘最近劳心劳力,这些小事本就该是下人们操心的,哪能事事让主子费神。”林贵到底是在外面历练过的,办事也让人格外放心。
“这两个,明日都叫进来我见见,顺便也让采蓉自己相看相看,瞧上哪个就看她的造化,我总不会亏了她就是。”钟庆春撇撇茶水,将这件事轻轻揭过,道,“最后还有一桩事情,我房里若是把采蓉和青芙都嫁出去,当用的丫头就也没了,少不得还要再添置,贵叔帮着多加留意,不管是买进来还是家里有当用的,归拢到一处寻个时间,带进来给我瞧瞧。”
“是,老奴一定记在心里。”林贵说罢犹豫片刻,忽地开口道,“老奴的小女今年已经一十三岁,当初太太恩典,十岁留头的时候就没拘进府里当差,若是姑娘不嫌弃……”
“太太早就允了你家的,你就放心地留着,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记得找我做媒人就是。”这件事情钟庆春还是听齐氏说过的,林贵的女儿打小身子骨弱,家里又不缺伺候的人,便特意允了他家女儿不用进府伺候,如今听林贵这般试探,当然不会驳了亲娘的面子。
林贵却又道:“姑娘嫁入公府,身边得有个贴心信得过的人才行,不然如何让人放心。小女虽说蠢笨些,可好在听话老实,绝不会对姑娘有二心的。”
钟庆春见他的态度不似试探,忽地有些明白过来,自己如今成亲是往高处走,自然都希望跟着被提携,林贵一家素来是跟着爹娘身边,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去邵府,如今想把女儿放进自己屋里,想来也是为了求个好前程,也免得自己嫁出去时日久了,不记得提携这边的下人。
无论从情从理,贵叔这样的心思算不得过分,只不过是为了他自家的长远打算,所以钟庆春并不打算驳他这个面子。
但她却少不得要敲打几句道:“既然贵叔这样说,明日便叫她进来,先跟着青芙学学里面的规矩,若是觉得身子吃不消就跟我说,别勉强着自己。无论如何,我的根都还是在钟家,今后一些走不得明面儿的事,少不得还要劳烦贵叔。”
林贵听了钟庆春这话,知道她是看穿了自家的小算盘,忍不住老脸有些微红,但是得了后面的话,就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多加耽搁,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