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看钟庆春这样的神色,虽然自己也心有疑惑,但还是眼神发亮,嘴角噙起一抹略显得意的笑容,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地在等着看笑话。
黄氏嚷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今日的食材都在这里,这屋子空荡荡的,难不成一会儿让客人都喝西北风?”
“就是,老祖宗着我们来看看厨下准备的如何,结果就看见这样的情形,我不过病了几日,这家里就乱套了不成!”宁氏立即跟着说道。
钟庆春也不着急,等她们二人说完,才笑着解释道:“二婶儿、三婶儿该不是听了什么闲话?这不过是个空屋子,怎么还惹出这么一场气来?”
“空屋子?”宁氏这会儿才忽然觉得不对,猛地抬头看向钟庆春,见她哪里还有什么紧张的神情,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她出丑,“你……”
宁氏抬手指着钟庆春,哆嗦了两下,这才道:“好,好!”
黄氏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宁氏和钟庆春两个人对视,却也觉得两个人交汇的眼神中闪着让人紧张的光,犹豫片刻,张了张嘴还是问道:“二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食材在这屋子里?里头什么都没有,你俩说话又打哑谜似的,到底是怎么了?寿宴到底准备的怎么样,老祖宗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三婶儿不用担心,厨下应该已经在处置食材了,我刚从寺里给公爹磕头回来,也是惦记着,所以赶紧过来看看,正好咱们一起去。”钟庆春伸手拉住黄氏,朝厨间走去。
宁氏气得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却也不得不跟着过去。
厨间此时忙而不乱,每个主灶的旁边都配着一个大厨、一个改刀,一个打下手的小厮,最后还有几个专门收拾摆盘儿端菜的丫头。
此时大厨都还在对面的屋子里歇着,厨下的小厮们忙着洗菜,一些费工时的菜已经开始改刀,锅子和需要久炖的菜已经在西面的一排灶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炖菜的香气在厨间里弥漫开来,搭着切菜的清香,让人虽然不饿都生出几分食欲来。
宁氏看到这情形,更是脸色青黑,扭头恨恨地剜了妙珍一眼,这丫头平时看着还算伶俐泼辣,所以特意打发她先来闹上一闹,谁知道今日却笨得可以,只盯着那屋子不放,却不知道到别处去看看,结果给自己闹了这么个没脸。
妙珍之前说错话被钟庆春抓住,就知道自己这次回去定然要挨罚了,这会儿见到厨间井然有序地忙着,越发头上冒汗,被宁氏这样一瞪,脚下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黄氏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虽然觉出来宁氏和钟庆春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却也想不通也懒得想是怎么回事儿,老祖宗让她来看寿宴准备的如何,她就在厨间转了一圈儿,笑着说:“这次请的几个厨子看着似乎都有些本事,这菜色不似平时常吃的,今日可有口福了。”
“你们好生盯着这里,我先去给老祖宗请安。”钟庆春随着宁氏和黄氏朝邵老太太屋里过去。
宁氏一路上心里都是揪着的,之前因为邵世成的事儿,非但自己被老祖宗训斥了一顿,连邵崇毓也被邵老爷子责罚,他回去自然也没给自个儿好脸色瞧。
所以这几日她都在自家屋里闭门不出,一来是心里堵得慌总觉得身子不爽快,二来就是丢不起这个人,这好容易躲了几日,想趁着寿宴给钟庆春一个难堪,却不想又棋差一招。
之前特意叫上黄氏,就是因为她的性子,什么话都不过脑子就往外说,自个儿碍着身份不好说的话,她都是混不吝的,没想到这回没抓到别人的把柄,反倒自己丢了这么大个脸,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邵老太太今日穿了身儿新衣裳,绛红色五福捧寿宽袖外衫,苏绣松鹤延年的裙子,一双云头绣着寿字的鞋子,缀着几颗大小一样的珍珠,看着倒像是老太太过大寿一般。
“孙媳给老太太请安。”钟庆春上前跪下磕头道,“孙媳今晨随夫君出城给公爹贺寿,未能及时来给老太太请安,望老太太恕罪。”
“快起来吧!”邵老太太笑着说,“今日是你公爹生辰,你们先去给他磕头是应当的,有什么可怪罪的。你公爹身子可好?”
“公爹那边一切都好,老太太放心。”钟庆春笑着应道,“公爹也惦记着您呢,说让孙媳好生伺候老祖宗,就是对公爹尽孝了。”
“唉,他若是真有孝心,常回家住住,我心里就也安慰了。”邵老太太叹气道。
这话屋里没人敢接,顿时就静了下来。
宁氏趁机开口道:“今日是大老爷的生辰,你们可送了什么寿礼?”
此言一出,屋里越发静了,家里上下都知道大老爷与邵世彦不和,父子二人都是相看两生厌的,肯在这日去给大老爷磕头,每年还都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至于寿礼,就更不用说了,连邵老太太的脸色都跟着有些不好起来。
钟庆春闻言抿嘴笑笑,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寿礼并不贵重,怕说出来二婶儿笑话。”
邵老太太一听还真有寿礼,顿时打起精神来道:“自家父子,寿礼只凭一片孝心,贵重不贵重有什么打紧,说出来我听听。”
“是孙媳手抄的一卷经书,夫君题了字,法一大师开光过的,略表孝心。”钟庆春这才说出来。
“好孩子,你有心了。”邵老太太看着钟庆春,微微点头道,“你们两个亲手所写,正是一片孝心所在,更何况法一大师连圣上都称赞有加,能求得他为经文开光,着实难得。”
宁氏又一招落空,右手死死地捏着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都浑然不觉。
“老大如今成亲了,人倒是越发懂事了。”邵老太太十分欣慰地说,此时看钟庆春也觉得比以往顺眼了不少,所以开口问道,“这几日让你暂时帮着管事儿,可还忙得过来?
一听这话,黄氏终于找到插话的空,连忙开口道:”老祖宗,刚才二嫂说去厨下看看准备的如何,拉着我一道去,结果到了院子里,就听见二嫂屋里的妙珍跟大奶奶身边儿的媳妇子吵闹,非要进个什么屋子里去看,那媳妇子都说了,带钥匙的人跟着大奶奶出去了,说等人回来就开门,结果妙珍不依不饶的,就差找人撞门了,说什么都非要进去,最后嘴里还说些个不吉利的话,真是……唉,好在大奶奶这会儿也回来了,打开门就是个空屋子,真不知道是为什么非要进去……”
宁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今个儿是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个做什么。”
邵老太太沉下脸道:“她说几句有什么打紧,你何必出口拦着她,先前的事儿我只当你已经领了教训,谁知道还是老样子。”说着扭头问黄氏,“刚才你说什么丫头?”
“回老祖宗的话,是二嫂身边的丫头,叫妙珍的。”黄氏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但是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只得老老实实地回话。
“人呢?”邵老太太沉声问,立刻有丫头出去领了妙珍进来。
“奴婢给老祖宗请安。”妙珍跪下磕头,然后也不敢抬眼。
“你今日去厨间是要做什么?”邵老太太板着脸,语气十分严厉地问。
“回、回老祖宗的话,奴婢是、是去查看、查看厨下的食材可备齐了……”妙珍吞吞吐吐地说。
“既然是去查看食材,为何要与别人发生争执?这就是二太太教给你的规矩?”邵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今日的事是奴婢处置不当,奴婢甘愿领罚,只是事情与二太太无关,都是奴婢的错……”妙珍急得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儿,罚了自己倒也罢了,若是因为自己牵连了二太太,那自己全家怕是都要跟着遭殃,所以连声分辨。
“你为何就非要进那间屋子?”邵老太太年岁虽然大了,但是对宅门里这些事看得却还算通透,很快就问到了点子上。
“回、回老太太,奴、奴婢以为那屋子里装、装的是今日要用的食材……”妙珍结结巴巴地说。
“谁告诉你那里面装得是食材?”邵老太太追问道。
“……”妙珍抖得筛糠似的,压根儿说不出话来。
钟庆春见老太太的目光挪到自己身上,便笑着说:“老祖宗,我原本是打算放食材用的,结果后来厨下有人说那屋子里前几日闹过老鼠,我一听这可不行,不管现在还有没有,万一弄脏了吃食可怎么好,就赶紧让人都给挪了地方,但是那会儿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就着人把屋子锁了,生怕有下人不知道胡乱用了,毕竟是公爹大寿,来了这么多客人,若是因为食材不干净惹出什么乱子来,那我可是万死莫辞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