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院内,两颗菩提相迎而立。
树下几张小桌相邻,人流围着菩提树熙熙攘攘,尤其是摇签算命看手相的摊位,火爆的不得了。
登寺不看相,枉登寺上香。
信男信女自然不会错过让峨眉大师点评来路一二的机会,相形见绌下其他的摊位倒是冷落许多。
紧挨着卦摊旁,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坐在马扎上扇着扇子,脚下红绒布上,摆着诸多琳琅满目的小饰品,两个女孩站在前面,小声商量着什么。
“买不买?”
冰冰指着一块玛瑙,道。
“不要!”
“观音呢?”
“不要!”
男人不吆喝,也不勉强,岑小小抱着膝盖蹲在小摊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其实心里面都想买,不过口袋里的钱不够充裕,而且她知道如果花光了就要花夏夜之的钱了,所以她一定要节省。
“这个多少钱?”
岑小小眼神逡巡了半天,落在几根红绳上面,随意拎起了一条,现是几股红线拧成的麻花,在一头有一个搭扣,做工虽然比较简练,但是纯正的红色看起来很喜人。
“这个啊!这个想要的话就给你算二十吧!”
“啊?要这么贵!”
“嗨,小姑娘,这还贵啊?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男人摇着黄的扇面,粗糙的手指拈着红绳,正经道:“你别小看这个红绳,实话跟你说,这是峨眉山一个潜修的女施主亲手编的,叫做姻缘绳。你有喜欢的人吗?”
岑小小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轻轻咬着嘴唇,不说话。
摊主早已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呵呵一笑,道:“峨眉女施主有一段坎坷的情感经历,所以了断尘缘之前她在佛前整整三天滴水未尽,编出了八十一条姻缘绳。为的不是别的,只为了天下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姑娘,如果让喜欢的人为你戴上的话,那么神明的力量就会保佑你,让那个人想念你一生一世!”
站在一旁的冰冰听到这里,切了一声道:“我们管你是什么峨眉师太还是少林方丈,一根外面地摊上两块钱的红绳子你番十倍价?肯定是骗人,走,小小,咱们被听他忽悠!”
冰冰是个比较精明的女人,很多事上都是精打细算,追求利益最大损失最小,之余受骗上当的事她没干过,也不想让这个小姐妹上当,所以一听摊主靠这种方式忽悠,立马拉着岑小小的手要走。
可是岑小小两只脚扒着地,死活不肯离开,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眸子怔怔盯红绳。
冰冰心道这小妮子怎么这样死脑筋?那男生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笑起来有点魅力,也没见如何牛叉啊,一看穿着就不是有钱人,勉强算有点气质。可这年头,气质能当饭吃吗?能比1V手袋强吗?
居然旅游还都要女孩子花钱,真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不过她也清楚,这个世界有种女生相当痴情,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至伤至死方能休罢。这与美貌无关,只于性格有关。
看岑小小是铁了心想买,冰冰无奈下对男人道:“十块,卖不卖!”
忽然觉得给得有些多,冰冰比划了个手势又说:“八块,你要不卖,我们就走啦!”
男人唉声叹气了下,道:“小姑娘,你真是的!缘分无价啊!”
岑小小忙点头。
结果挨了冰冰一记二指禅:“你个傻丫头,到底站哪面啊!”
岑小小弯了弯眼睛,显出一抹甜美笑意:“十五块钱,你卖给我两条,行不行?”
男人在这里摆摊,有的时候一天颗粒无收,所以见客人是能宰则宰,毕竟家里有个疯癫的老婆,还要供一个脚有些坡的女儿上学,确实挺不容易。可是被这个小姑娘一哀求,心里不觉有些酥软想到自己的女儿,眼睛有些酸,于是摆了摆手,“好吧,拿去吧!”
岑小小从口袋里揪出了两张十元钱,又确认了下没有重叠,递给摊主。
“小姑娘,记得要让你喜欢的男娃给你戴上噢!”
岑小小耳根都红透了,支吾应了一声,接过钱赶紧拉着冰冰逃出了院落。
……
夏夜之见岑小小和冰冰一脸笑靥走出来,饶有兴致道:“又淘到什么好东西了,我看看!”
冰冰咯咯笑着,拿眼睛直瞄岑小小:“哪有什么好东西哦?小小买了一根……哎呦!”
话还未说完,腰间一小坨“婴儿肥”被戳了一下,痒得她打了个战。夏夜之眨了眨眼睛,凝视着岑小小:“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没!没什么啦!”岑小小揪着裙摆,赧然道:“一个护身符而已!”
“是啊,是啊!”
冰冰眼珠一转,立刻反应过来,晃了晃手中的红绳,“我们每人求了一道护身符,不好意思,帅哥,没你的!”
对这些装饰品,夏夜之自然不会在乎,可是岑小小却急了,拉着夏夜之的衬衫心焦道:“不是,不是那样……摊主说,呃……摊主说!这种护身符男生戴不好看!”
冰冰担心自己说下去露馅,于是一声很嗲的老公,便跑向那边拿着手机只顾跟宿舍哥们诉苦的“寂寞的秋”。
夏夜之看时间尚早,这寺里也没什么好逛,建议去寺后玩水。冰冰一听是玩水,连忙摇头,趁着夏夜之不注意在岑小小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句“别让他把你衣服弄湿了”,便拽着老公二次返回院落,朝着刚才相中的一块心仪的玉石直奔而去。
寒山寺后,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清澈清冽,没膝的水中隐隐有鱼儿游弋。岸边树荫下,几十对情侣或依偎,或背靠,或耳语。
溪水中,两个相当大胆的女生穿着内衣,追逐打闹,惊掉了狼友一地下巴。
“哎,美女耶!”
一个狼友,见穿格子衬衫,茶色短裙的女生从台阶上下来,急忙拍了拍躺在旁边日光浴的伙伴。
“哪呢?”身上擦着防晒油的家伙翻身坐起。
“你瞎了?那!”
“哪,哪,哪,哇塞!我眼镜,给我眼镜……靠,看那腿,看袜筒,我靠,你敢不敢上去泼点水?”
“靠,你敢?小心挨耳光!”
“不至于,要不你假装追我,我跑过去见机行事?”
“那行!但是说好了,有机会公平竞争!”
“成、成、成,快点吧!她上独木桥了……”
一根滚圆的木桩横跨在小溪两侧,就像许多童话故事中所描述的静谧森林一样,夏夜之看到岑小小伸展手臂,踩在木桩上也没有阻拦,因为下面溪水清澈,即便算上光折射的影响,水深也最多过腰,小溪不像水潭,下面不是淤泥,而是鹅卵石,就算她掉下去也不会生什么事故。
岑小小心下叹了口气,见夏夜之没有跟上来,脑海里酝酿起了小小的计划,假如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他会不会担心?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那样的理由太过牵强。
“岑小小,你这个木头脑袋,这么白痴的点子连自己也骗不过,还能瞒过他吗?不行,不行,快点想!”
她有些纠结地拧着眉毛,心如鹿撞,惩罚般地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一下。
正在这时候,一个男生飞快地向着这边冲来,后面另一个光着脊背的男生追在他身后气呼呼道:“别跑,你给我站住!”
前面男生顿了下,扭过头猛撩了几捧水故意气对方:“你要能抓住我,你在我脸上唾一口,老子站在太阳下晒干不擦!”
旁边几个踢水的女孩听见他这么粗鲁的话,齐齐鄙视,而在水中两个穿内衣的女生也生怕被揩了油,闪到了一边。
前面的男生脚下加劲,水花溅起老高,就在快接近独木桥上的美女的时候,前面的男生膝盖上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瞬间就麻了,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砸进了小溪。后边赶上来的同伴心道,这家伙还真够敬业的,表演的这么像?
想到这,双手海底捞月,猛地将水往过撩。
“啊~神经病啊!”
“死色狼!”
几条被殃及的池鱼连声娇斥,捂着被水花溅湿贴在胸前的T恤火逃开,敞开了一条康庄大道,站在独木桥上的岑小小闭着眼睛,僵着鼻子挨了几朵凉涔涔的水花,不知怎么,整个人向后倒去。
“噗通!”
一颗叫做岑小小的浅水鱼雷在溪流里爆炸了。
忍着膝盖麻木撑起身子的男生瞠目结舌对身后伙伴赞道:“你的威力也太大了吧?这么大一人都被你轰下去了?”
“屁!我就朝他脸上的身上撩了几下而已,这美女也太有点弱不禁风了吧!机会来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嘿嘿!”
一狼一狈快包抄。
站在岸边的几米远的夏夜之好无语好无语,这世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那两个模样十六七八岁小子一动地方,他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所以趁着水花大溅,踢出去一颗石子打到对方麻经上,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丫头也太迷糊了,竟然被几朵水花从桥上打下去。
眼看满脸志得意满的狼狈像见到了水灵灵小白兔般拱了过去,夏夜之飞身跳上独木桥,如履平地般地俯身冲过去,在一片惊诧声中跳下了溪流,将岑小小拦腰抱起,确定了她没有掉落东西后,返身上了河岸。
岑小小自脖子以下的衣服全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勾勒出虽不骄傲但玲珑有致的曲线,两点梨涡挂着水珠,在阳光下熠熠隽永。
狼和狈很郁闷,但是当看到美女两只手环在那男生脖子上的时候,又打消了被拔头筹的郁闷,相视着吐了吐舌,开足马力遛了。
夏夜之将岑小小放在一张有些年头的木椅上,蹲在她面前,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你……”
“我!”不等夏夜之开口,岑小小果断抢话道:“我受伤了,不许你责备我,听到没有,棉花糖?”
“哪又受伤了?”
“这里!”岑小小将左手食指竖在夏夜之面前,左右晃了晃,像是干了一件什么伟大的事似的。
看着一道小口子里挤出来的血丝,夏夜之按住她的关节,压了压止住血,揶揄道:“呦,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笑呐!”
岑小小扑闪着眼睛,露出尖尖的两颗小虎牙,笑得更加离谱,“因为我有护身符呀!否则这次一定是重伤,说不定经脉寸断,血肉横飞呢!”
“要是护身符的话,应该不会受伤!你骗人呢吧?”
岑小小脸一红,撅着嘴争辩道:“哪有?岑小小从来不骗人!这个是因为我没有戴上的缘故,要是戴上了肯定一丁点伤都不带的!”
她摊开右手掌,拈起早已被汗水攥湿的红绳,在夏夜之面前显摆了半天,然后踢掉鞋子,将袜筒褪下,露出湿漉漉的脚踝,衔着红绳两头环住脚踝,就在要穿扣打结的时候,红绳勒了食指一下,失手掉落。
“好疼!”
夏夜之莞尔一笑,捡起来,道:“行了,我帮你弄吧!”
岑小小听得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的声音,窃窃地吐了下舌头,“那棉花糖,你帮我拴紧了!”
“为什么要拴紧呢?”
“因为……哎呀,你哪那么多为什么啊!拴紧了就不会丢了呀!”
夏夜之讶然,将岑小小光洁的脚丫放在膝盖上,红绳绕过她纤细的脚踝穿扣打结。
岑小小按着他的肩,眼睛里裹上了一层水汽,心里一个声音静静地流过——
这样我就丢不了啦,是吧,夏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