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烨大婚的前一日，赫青绾收到了皇甫瑾派人送来的字条。字条上只有两个字“答案”。
她就猜到，皇甫瑾一定想趁着皇甫烨大婚，趁乱带她离开。
于是，她回了两个字“赫图”。
她坐在灏景园的院子里，听着院子外热闹的声音，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明晚，她就自由了。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她身上的毒解了，她离开这里，可以好好的生活，有足够的时间去找爹爹。
“秦姨，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吧！”赫青绾忽然出声，眼中有着向往和解脱。
“既然都决定离开了，何必还要问这些呢？”秦姨轻叹一声，有些不解地看着小主子。
“就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才想听听。”她前两日不是不想问，只是那时候还没有想通，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才会害怕听到他的事情。
“好，既然你想听，秦姨就给你说说。”秦姨微一思量，讲述道：“我入太医院那年，王爷十岁，那时候的他，便已经像现如今这般的深沉了。皇后对他的管教，尤为的严格，每日最多只能睡两个多时辰，其余时间都用在练武和读书上。但即便王爷这般用功，却仍是得不到皇上的喜爱。”
秦姨微微叹息一声，一回忆起皇甫烨小时候的事情，不免对他又多了一分同情。
“有一日，所有皇子在皇上面前比试弓箭，平日里王爷练习的最好，但因为那一日染了风寒，体力不支，所以输给了众皇子。皇上看完结果，当众说王爷蠢顿，以后不必再来参加皇子的测试了。皇帝这样的命令，等于在说王爷没有了做储君的资格。皇后知道后，不敢去找皇上的晦气，就把气都出在了王爷的身上。一顿打骂过后，又罚了王爷去殿外跪着思过。”秦姨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悯：“那是腊月天，当时又下了雪，本就染了风寒的王爷，在雪中跪了两个时辰后，直接晕死了过去。听当日去给王爷诊病的太医说，王爷当时已经气息羸弱，若是再晚个一时半会儿的施救，大概就会被冻死了。”
“先后怎么会如此对他？”她本以为先后对他只是严厉了些，却没想到她已经到了如此恶毒的地步。
“宫中的那些位娘娘们都为权势红了眼，谁还管是不是亲生儿子啊！在她们眼中，只分有没有利用价值。”秦姨轻叹一声，对宫中的那些悲剧，似乎已经麻木了。
“秦姨，你说慕容雪嫣能给他幸福吗？”她望着墙外高挂的大红灯笼，轻声问。
“幸福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看他想要什么。”
赫青绾愣了下，随即对秦姨嘿嘿一笑，“秦姨懂的真多。”
“不早了，进去吧！”秦姨无奈地看她一眼，又看看天色，才道。
“秦姨，你先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不要太晚了。”
“嗯。”她目送秦姨进了门，才收回视线，昂头望向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今晚的夜空很明亮，好像夜染的双眼一般，对她闪烁着光芒。
她忽然贪心地想最后见见夜染，哪怕只是为了与他说一声“再见”。
“绾绾。”蓦地，一道温柔的声音在空寂的院落中响起。
她笑了笑，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茫茫的夜空，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只是，下一瞬，她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的身子随之一僵，梅花的香气迅速在鼻间扩散。
身后的人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脸上的铁面擦过她的脸颊时，有些凉凉的，却唤不醒她的理智，她只当此刻是梦，最后一次与夜染一起做的梦。
“绾绾，你想我吗？”
良久后，夜染温柔的声音带着沉重，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竟是因为这久违的声音，心里狠狠的一痛，随即脱口道：“想。”
身后的人闻言，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又紧，似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一般。
她被他有力的双臂勒得有些疼，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唇角始终挂着那抹幸福的笑意。
如果，这是夜染的最后一次出现。
那么，她想要珍惜……
只是，眼角掠过那一院子的红色时，总像是在不停地提醒着她，这场梦的不真实，该醒了。
“夜染，带我出府去转转，好吗？”她不希望这最后的一夜，还要与靖王府扯上任何的关系。
“好。”夜染随即应下，改为单手抱着她，飞身而起，跃上了房顶，很快便出了靖王府。
他没有问她想去哪，又带她去了那日的桥下。
只是，她不知道，曾经有一夜，他因皇上有意将她嫁给皇甫瑾，而跑来这里喝得酩酊大醉。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他不应该爱上她，可最终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两人在河边并排坐下，他始终霸道的揽着她，却一语不发。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仰望着星空，心间竟有许久不曾有过的平静。
如若有这样一个人，愿意陪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有多好？
“夜染，谢谢你。”她打破宁静，真心地道。
这是她临走之前的唯一心愿了，现在他替她完成了。
“绾绾，你要的幸福只有夜染能给吗？”他的大掌有些僵硬的抚过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声音里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夜染，夜空虽美，但我还是想生活在阳光下。”她对他笑着摇摇头，没有感伤，没有不舍，只有淡淡的祝福。
“你何时猜到的？”夜染痛苦地闭了闭眼，才问道。
“也许是不久前，也许是很久之前，但都已经不重要了。”赫青绾抬手刚一摸上他的铁面，却被他扣住手腕，不能再动弹。
“让我再陪陪你。”夜染微哑的声音里带着卑微的恳求，不再是他一贯温柔的强硬。
她因他的语气，鼻子一酸，眼前顿时氤氲一片。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他们却都沉浸在梦中，不愿意醒来。
“好。”她的声音一颤，扑入他的怀中，不让他看到她已经落下的泪水。
他揽在她腰间的大掌僵硬的动了下，想要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最后却只是停在原处，没有动。
既然，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他便当看不到。
只是，她染在他胸襟上的泪水，却化成了牛毛细针，刺入了他的心窝。
她迅速擦干眼泪，直起身子，望向夜空，“夜染，你知道那颗星星叫什么吗？”
“那是织女星。”他笑笑为她解答。
她愣了下，又随手指了一颗，“那颗呢？”
他耐心地给她解答，将那些星星的名字一一的告诉她。
她忽然感叹道：“夜染，你说为何牛郎和织女那么相爱，却终是没能感动老天，让他们一辈子在一起。”
“也许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后边的故事没人去写，我们才不知道。”他俯头望着她写满向往的脸，唇缓缓贴了上去。
她怔愣了下，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止住他的动作。
他因她的推拒，眼中明显的闪过一抹受伤和失望。
“夜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但，我从来都没有爱上过你。”她凝着他，“我曾爱上一个叫皇甫烨的男子，不管他是如何待我的，我都爱上了他，你知道为何吗？”
夜染刚刚已经陷入死寂的眸子，瞬间又迸射出希望的光芒来。
“为何？”他几乎屏住了呼吸，问得极为小心。
“因为他就真真实实地活在我的生命中，而你再美好，却只能活在我的梦中。所以，对不起，我不爱你。”赫青绾的语气极轻，轻到瞬间便随着风飘散在了空中。
“绾绾，我……我有些不懂……”他握住她的手，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不，夜染，你懂的。”她用力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再次抬手摸上他的铁面。
“不要！”他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时，大掌竟是在微微地颤抖着。
“夜染，我们都该醒了。”她蓦地从他的手中挣脱，迅速将他的铁面掀下。
铁面飞落的一瞬间，他清晰地听到她说：“夜染，再见”。
她深深的凝了一眼那张熟悉的俊脸，蓦地站在身，转身快步离去。
他看着她的裙摆在眼前飞动，却始终木然地坐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也未曾变换过一个姿势，好似被她残忍地将梦打碎时，整个人也一并被定格成了石雕。
他亲手为她营造了一场美梦，他曾以为，他们可以在这场梦中一生无忧。可最后，她却亲手将这个梦打碎了。
他们之间，真的再回不去了吗？
他忽然间有些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夜染，还是皇甫烨了……
夜染爱着她，皇甫烨恨着她，他竟真的将自己撕成了两半，却终是只为她一个女人而疯狂……
翌日。
赫青绾看着眼前的大红瑞鸟图锦袍，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他成亲，她有必要穿得这么招摇吗？
她可不希望一出场，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到时候只怕是想脱身都难了。
“小姐，更衣吧！这是王爷送来的，小姐不能不穿。”秦姨将放在桌上的袍子拿起，走到她近前。
“嗯。”赫青绾看着缀在袍子上的宝石，只觉硌得眼睛生疼。
“小姐，这袍子真好看，秦姨在宫中多年，华丽的衣裙见过不少，但像这么精致的，还是第一次见。”秦姨一边帮她更衣，一边赞赏道。
“衣裙再华丽，也填补不了人心的寂寞。”赫青绾低头看了眼已经穿上身的袍子，轻叹道。
“小姐，今日我们真的可以离开吗？”秦姨停下帮她整理衣裙的动作，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如若这次逃跑失败，怕是会彻底的惹怒王爷，连现在的平静都不会再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