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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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清倒真没想着逃走,倒不是惧怕严真瑞的威势,而是她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样。未来的路看似还很漫长,可其实长短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现在心如止水,虽说不过才十八岁,可也算得上毫无牵挂,正应了那句生无可恋,死亦无悲。
她没什么远大志向,从前也不过是吃喝玩乐,所求“舒服”二字,现在孩子贵为世子,没她也一样会好好的,她反倒更能冷静下来考虑自己了。
她和严真瑞再不会怎么样了。
她问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吗?也许她能活到五十,也许能活到七十,她接下来的几十年,不出意外的话,都将在这个废弃的园子里过活。
她是可以不计荣辱,可人之为之,不只是为了一箪食、一瓢饮,身居陋巷的,没有志向,那也就是个饱食终日的叫花子而已。
离开废园,意味着她将选择另一种人生。
她问自己,她还想着改嫁不成么?
这个问题把周芷清自己问怔了,随即又笑了,她仰望苍穹,只是轻叹了口气。
有乔管事明里暗里的照顾,周芷清倒是衣食不愁。乔管事思来想去,横竖周芷清一个人也是饿不死的,不过是白白挫磨而已,既然想做个好人,那就做得彻底些。
因此他给废园拨了一个婆子,专管周芷清的饮食。
这婆子不甚精明,唯一的好处就是老实,她受过乔管事的恩惠,自然他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说是管做一天三顿饭,便埋头只管做,周芷清做什么,她一概不多看,也不多嘴。
有时候周芷清试图出废园,她也只当没看见,全然不理。
周芷清没闲着,用几天时间把这废园走了个遍,想着光靠乔管事救济一点儿都不靠谱。也就是现在是秋季,马上要入冬,否则她怎么也得种点小菜、庄稼之类的。
秋冬又怎么样?京城哪些人家没有暖棚。
想到就做,趁着乔管事处在有求必应阶段,周芷清说要弄个暖棚。乔管事现在好说话,将来可不一定,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利用,将来可就指望不上了。
她说要种花,乔管事无可无不可。他也看透了,这位前侧妃娘娘是个心大的,但总比心小强吧?万一她想不开抹脖子了,回头还是自己吃挂落。
因此特意叫了几个人,足足整治了五天,终于给周芷清搭了个暖棚。
周芷清大半时间都待在暖棚里,种了一畦韭菜,一畦小白菜,一畦青菜。
等到年底,她的韭菜长势甚佳,连仙芝瞧了都满是羡慕:“过年的时候姑娘可以吃韭菜馅饺子,配上虾皮,或是三鲜,可要比白菜的鲜香多了。”
周芷清没了最初的颓废,气色略微好转,身体也慢慢养了上来,她大方的道:“那我送你一捆韭菜好了。”
仙芝直摆手:“算了吧,姑娘,奴婢只是个奴才,府里赏什么奴婢吃什么,哪敢开小灶。”
周芷清也只是笑笑,道:“那我做了给你留些,等你来时吃。”
仙芝开心不已,道:“那奴婢有口福了。”
转眼就是腊月底。
乔管事没有亏待周芷清,叫人送了冬衣。废园里有一株梅花开的正好,周芷清也就踩着雪在梅花下仰望出神。
不知待了多久,才听人期期艾艾的道:“周,周二小姐,是你吗?”
周芷清一愣。
许久没听人叫她周二小姐了,她回头一看,见一截树桩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普通的灰布袍,是这府里最寒酸的打扮,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他的眼神里满是怯意。
周芷清失声:“韩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人可不就是当年她在待头调戏的韩渠么。
两人也算故知,异地相遇,都有些不同寻常的亲近。
韩渠的激动和感慨就更多了,他简单的交待了自己的经历:“蒙周二小姐资助,在京城里混迹了一年,可科举落第,我也息了来年再考的念头,恰巧王爷府里缺名画师,我就跟着来了。周二小姐,你……”
当年就传她跟了宴王爷,这府里也都知道侧妃姓周,他庆幸这位周二小姐再不会骚扰自己之余,也为她有个可喜的归宿而感到安慰。
可谁想她的人生大起大落,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平素不觉得,真见了她,才越发觉出她的可怜来。
周芷清全不在意,还自嘲的开自己的玩笑:“当年我颇有始乱终弃之名,如今同样遭此待遇,也算是报应吧。”说着还咧嘴大笑,道:“这回你可是解气又解恨了。”
韩渠忙摆手:“不不不,我,我当年也是年轻气盛,对周二小姐多有误解,其实后来我已经知道,那些诨名不过是市井闲人以讹传讹罢了,当不得真。”
两人都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这些事,周芷清见他拿了画纸画板,便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韩渠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王爷想要一副寒梅图,我画了几幅总是不太满意,便到这儿来看看。”他遥遥一指,道:“那有道角门,出了角门,走不多远就是我住的地方,这里少有人来,那角门也只一个婆子把守,冬天她偷懒,爱喝两口酒,抱着火炉取暖,我便时常送她一壶酒,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进来了。”
周芷清忍不住取笑他:“往常只说你是个书呆子,不想几年过去,你也会使小段耍心机了。”
韩渠脸有些红,不好意思的道:“叫你看笑话了,是我当年一味的只死读圣贤书,于人情世故欠缺太多,这么多年没少遭人冷眼,还只当自己怀才不遇,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周芷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今年才多大?不过是一次科举失利,怎么就这般灰心丧气?有的人考了半辈子,都还没放弃呢。”
韩渠低声道:“倒也不为别的,就算要科考,也得先安身立命才成,我一无所长,整日在京城摆地摊替人写信作画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寻些营生,不指望养家糊口,可我自己总得一日三餐得以为继。”
周芷清大笑:“你倒是比从前通达多了,原是我多嘴,你挺明白道理的么。”(未完待续)